王子乾頗有些驚訝地瞧了朱海望一眼,大概沒想到朱海望竟然能夠有這般見解。
隨即他點點頭,道:“我和池風鼓在鬼谷學宮中求學十餘年,以我對他之瞭解,其人頗爲穩重,只要有餘地,便只想着萬事求穩。若是諸位將軍率軍隨我前往橫山寨外,再向城內拋射我已投宋的消息,城內本就因爲連敗而亂的軍心必然更亂,在這樣的情況下,池風鼓想要安撫衆將也是爲難。以他性子,十有八九會選擇率軍返回大理。”
張紅偉聞言微微皺眉,“只若如此,他率軍回去以後,還不得被那段麒麟軍法處置?”
“不會。”
王子乾搖頭笑道:“這也是我爲何要去城前的緣故了。我投了宋,池風鼓又豈不會將此役所有罪責都推脫到我身上?”
張紅偉道:“可聽聞段麒麟也是大才,難道他就看不出來?”
王子乾道:“看出來也不會真拿池風鼓怎樣的。不處置他,會讓池風鼓心生感激。處置了他,卻可能寒了我那衆師兄弟的心。縱觀宋、理之戰,大理連戰連挫,連秦寒當初率軍攻雷州都被打退,若是因爲戰敗就輕易要受處置,以後鬼谷學宮誰還敢輕易領軍掛帥?”
他微微搖頭,有些慨然道:“論兵家之才,鬼谷學宮之中,的確無人能夠和秦寒比肩啊……”
“你也不能?”
柳弘屹輕笑問道。
其實王子乾剛剛這番見地,就已經是讓得他頗爲驚訝了。
這些鬼谷學宮弟子,的確個個不俗。
以王子乾性子,此時竟是點頭,“不能。我在學宮之中和他論辯數次,從未贏過。”
柳弘屹等人都是有些感慨。
朱海望道:“我都曾聽聞皇上說過秦寒其人算無遺策,可惜,不能爲我大宋效力。心腸,也太狠毒了些。”
王子乾道:“慈不掌兵。鬼谷學宮出來之人,雖不說個個都如秦寒那般無情,但也差不多了。”
然後便又將話題引回到正題上,看着柳弘屹道:“安撫使是打算驅退大理軍,還是……想要將他們悉數覆滅?”
“六成……”
柳弘屹微微沉吟,瞧了瞧張紅偉,道:“這事,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向皇上請示?”
張紅偉輕輕點頭。
若是攻打橫山寨,會付出多大的代價,現在誰也說不準。而大宋面對的敵人,可不僅僅只有這支大理軍而已。
北方還有元朝虎視眈眈,柳弘屹他們當然不敢就這般擅自拿定主意。
只不多時,柳弘屹親自執筆,軍營內便有信鴿飛起,向着長沙城方向而去。
橫山寨內。
池風鼓已然集結兵馬,只是苦等,卻是始終不見宋軍軍營那邊有什麼消息傳來。
這讓得他心中漸漸有種不詳的感覺滋生。
“池將軍!”
而這個時候,終是有數個斥候馳馬匆匆進城。
“宋營內有動靜了?”
這些斥候纔剛到池風鼓面前,便是以池風鼓的沉穩性子,也不禁是連忙問道。
但爲首斥候卻只是拱手道:“回稟將軍,宋營內有密集槍聲響。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他們之前奉命觀察宋營情況,但自也不會敢離得宋營太近,不可能看得到宋營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槍響……”
池風鼓低聲呢喃,臉色逐漸變得更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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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槍響,這足以說明,宋軍的軍火庫並未爆炸。
而連綿槍響,又極可能代表王子乾他們已經暴露。要不然,宋軍沒理由無緣無故在軍營內開槍纔是。
池風鼓自是不會去聯想到王子乾已經投宋。畢竟,王子乾是鬼谷學宮的人,而現在,鬼谷學宮幾乎是姓段了。
“再去打探。”
沉吟過後,池風鼓只是對這些斥候說道。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當然不會再冒然率着大軍前去攻營。前兩次的失敗,足已經讓得受到足夠的教訓。
直到這日傍晚,都不斷有大理斥候遊離於宋營和橫山寨之間。
只是宋營內自是不會再有什麼大動靜。
柳弘屹等人從王子乾嘴裡得知池風鼓在城內集結大軍,也沒有故作玄虛吸引池風鼓前來攻營的打算。畢竟現在援軍還未到,而且,是驅趕這些大理軍出城,還是不計代價將其覆滅,這都還得等趙洞庭拿主意。
池風鼓徹底斷絕出城攻營的心思。
聚集的大軍又被他解散,各自回營做飯。
橫山寨和城外大宋軍營俱是平靜。
戰場總算是打掃得差不多了。
柳弘屹等人終於得知此役的大概戰損情況。
雙方折損,都只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大理士卒屍體堆積成山,在這接連的襲營之戰中,陣亡士卒共計五萬四千有餘。
這和王子乾預估的數目相差不大。
而闕華榮麾下靜江府守備軍和冉安國麾下瓊州軍也共計折損有將近一萬七千人。
營內如果不算上張紅偉率來的這三千士卒,只剩下不到八千人,而且其中還有不少傷員。
其實這已經算得上是輝煌的大勝,畢竟宋軍不僅僅接連擊退大理軍,而且還讓得大理軍付出數倍於他們的代價。
只是,這仍是讓得柳弘屹等人極爲痛惜。
這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是大宋的勇士。
縱是連挫越李軍、大理軍,也沒法讓這些大宋的勇士們再活過來。
他們的靈魂好似在空中飄蕩着,時刻在如泣如訴。
戰爭的勝利,不足以掩蓋這種悲涼。
當營外數十堆屍山燃燒起熊熊火焰時,不知道多少軍中將士落淚。
“送英烈!”
“送英烈!”
一聲聲帶着些微哭腔的高喊聲響起,在宋營外縈繞不絕。
俘獲的甲冑、兵刃堆積如山。
火焰漸漸熄滅時,黃昏也降臨下來。
灰暗逐漸籠罩這片大地。
橫山寨內池風鼓已經不再對王子乾等人抱有希望,只覺得心痛如絞。
或許王子乾死了,他都不是那般在乎,但隨同王子乾去的那些個破軍學宮高手,卻是讓他心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