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兒子應也是老實人,只是點頭,便往屋外走去。
六指兒站起身,將銀鈔塞到老農手中,對着屋外喊:“還勞煩在板車上多鋪些糧草。”
只不多時,便有老馬拉着板車,從這民宅內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六指兒坐在馬車邊沿,鐵離斷,被蓋在了茅草下。
天高路遠。
雨後的空氣極是清新。
六指兒的雙腿隨着馬車的顛簸而一下一下晃悠着。
等出了村子,他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麼開心的事兒,忽的唱起歌來。
“春水院的姑娘俏又俏咯……”
“老子的腰包鼓囊囊喲……”
“三兩黃金拋落地,讓得姑娘喊幹爺咯……”
前頭駕車的青年漢子大概沒聽得過這樣的葷話,想笑,又不敢,臉色憋得有些紅。
到傍晚時分。
老馬拉着板車終於到得長沙城西門外。
長沙城外護城河繞城而過。
河水渾濁。
有挑着擔的百姓正從吊橋上走過。
城牆旁側,還是貼着不少通緝令。這些面孔,其實有許多都已經被鐵離斷等人斬殺。
馬車車輪壓在吊橋上咕咚咕咚作響。
年輕漢子大概是很少來過長沙城的,纔到這城門外,便忍不住四處張望。
守城士卒穿着甲冑站在甬道內外。
到得城內,年輕漢子便不再驅馬,回頭看向六指兒。
六指兒瞧瞧周圍,又瞧瞧還在茅草上躺着沒緩過勁來的鐵離斷,道:“還得勞煩小哥兒送我們去皇宮。”
年輕漢子大概是不知道拒絕的那種人,只點頭,便又拍馬。
老馬優哉遊哉繼續前行。
它自是不懂人的憂愁。
途中經過城內的煙花之地,有身段或是婀娜或是豐腴的女子在樓下搔首弄姿。
六指兒眼中不自禁的放出光芒,眼神極是精準毒辣地從這些女子的胸脯、腰間、腿上掃過。偶爾搖頭嘆息,偶爾又舔舔嘴脣。
如果不是還帶着鐵離斷,這常常流連煙花之地的江湖大盜怕是少不得又要進去好生享受享受。
年輕漢子卻是不敢多瞧,偶爾瞧兩眼,便是臉色泛紅,好似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終於到皇宮門外。
這裡自是空蕩蕩的,百姓們尋常不敢接近。
年輕漢子不敢再向前走。
“多謝小哥了。”
六指兒將鐵離斷從板車上背下來,對着年輕漢子道過謝,倒是不怕,直接向着門口走去。
在宮門守衛的禁衛們微微皺眉。
待得看清六指兒背上的鐵離斷時,便又是忽的臉色大變。
鐵離斷乃是榮耀殿中供奉,官銜相等二品。他們這些禁衛,也都是認得出他來的。
爲首統領連忙跑上來,喊了聲,“鐵供奉。”
鐵離斷仍舊虛弱得很,卻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蒼白着臉道:“快些……快些帶我去見皇上。”
江湖中有人針對武鼎堂,這是大事。而此行他帶數十人離宮,僅僅剩他活着回來,他覺得有必要立刻向趙洞庭稟報。
禁衛見鐵離斷這般,不敢怠慢,連忙從六指兒背上背過鐵離斷,往宮內走去。
六指兒撓撓腦袋,轉身準備離開。
他雖然救下鐵離斷,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想和朝廷有太多牽扯。救人,只是因爲他是大宋百姓而已。
“恩公。”
這時,鐵離斷卻是回頭,“恩公不打算和鐵某進去面見皇上麼?”
六指兒道:“我不過是江湖閒散而已,就不去面見聖上了吧!”
鐵離斷眼眸微垂,“恩公身手不凡,又一路跟着我們,難道打算這時候置身事外?”
六指兒微愣,“你知道我跟着你們?”
鐵離斷嘴角露出些微笑意,“要是被人連着跟了數天都不知道,那鐵某這輩子也就算是白活了。”
六指兒似是有些無奈地聳聳肩膀,“行,那我就跟你進去。”
他邁步走到鐵離斷身後,跟着禁衛進宮。
在宮內經過數道宮門和重重哨卡之後,便到得趙洞庭的寢宮外。
趙洞庭這時和穎兒等女正在寢宮內用膳。
門外侍衛跑到裡頭稟報,“皇上,鐵供奉回來了,受了重傷。”
趙洞庭夾菜的筷子不禁頓住。
鐵離斷受傷了?
這當然出乎他的意料。
鐵離斷可是真武境修爲,而最近在宮外爲禍的江湖人中,可沒有這樣的高手。
他放下碗筷跟着侍衛走了出去。
然後,便看到了被禁衛背在背上的鐵離斷,還有跟在後頭的六指兒。
“去宣百草殿殿主過來。”
趙洞庭對着侍衛吩咐,隨即匆匆走到鐵離斷面前,“鐵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鐵離斷拍拍禁衛的肩膀,讓他將自己放在地上,就依靠在牆邊,道:“皇上,我們遭到埋伏了。鐵某無能,帶數十人出宮,那數十位兄弟,怕是都……”
趙洞庭皺眉,心中怒火砰然而起,“誰敢對咱們武鼎堂的人出手?”
鐵離斷搖頭,“鐵某不知他們的身份,有一個真武境中期高手,還有數位上元境高手。”
說着卻是看向六指兒而去,“是這位恩公於危難時救下了鐵某的命。恩公……應該知道些內情吧?”
趙洞庭的眼神便在落在六指兒的身上,“這位是?”
六指兒伸手在臉上揉捏了好陣子。
然後,竟是便了副模樣。
賊眉鼠眼,看起來很是有些猥瑣的面容。
這讓得趙洞庭和鐵離斷以及旁邊的侍衛們都是有些傻眼。
六指兒跪倒在地上,對着趙洞庭道:“草民六指兒,叩見皇上。”
趙洞庭驚訝,“你便是那偷了紫氣功的六指兒?”
“草民沒有偷過紫氣功,那都是紫荊山莊嫁禍。”六指兒臉上浮現些許怒色。
趙洞庭聞言陡然沉寂下去,眼神中有深邃光芒劃過。以他城府,聽得六指兒這話,自是也能意識到些許端倪。
紫荊山莊爲何刻意嫁禍六指兒,引得江湖動盪?
隨即他低沉着聲音開口,“那此番針對我武鼎堂衆供奉的人,只怕也就是這紫荊山莊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