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漸深,林間開始吹起了風,遠處的林子裡響起了木葉的沙沙聲。
現在還是早春,山林間的蟲鳴還沒有起來,李君閣凝神靜聽,也只用杜鵑的啼叫和貓頭鷹的咕咕聲。
凌晨兩點,睡意漸起的李君閣突然警醒,覺得林子中有目光在向宿營地窺探。
李君閣的六識現在非常敏銳,有時候身體會走在腦袋前面,形成一種類似潛意識的感知。
百米外的林子裡亮起了兩點亮光,那是一對野物的眼睛。
李君閣將小口徑步槍的槍口擡起來,瞄準的卻不是那雙眼睛之間,而是偏向了另一個漆黑的角落,嘴裡低聲說道:“哥們,別這樣。”
接着,李君閣敏銳的耳力就聽見了遠處雜夾在風聲樹葉聲中的喉間輕喘,從那片黑暗中發出來。
李君閣繼續說道:“走吧,不要逼我打開強光手電,我知道你就在那裡。”
輕喘聲還在繼續,而且林子裡又亮起了一些光點,慢慢移動,充滿了詭異。
李君閣單手持槍,說道:“你確定真要玩?”另一隻手抓住一個油瓶,往火堆上灑了一些,火焰一下竄起半人高,營地頓時明亮了不少。
遠處的輕喘停止了,過了一會兒,光點一對接一對地消失,最後林子間又只剩下了風聲和樹葉聲。
火光漸漸重新變弱,李君閣這才重新坐下來,鬆了一口氣,感覺背心都有些潮溼了。
又過了一個鐘頭,獵戶叔出來了,說道:“皮娃你去睡吧,下半夜我來守。”
李君閣說道:“上半夜那邊林子裡還來了一羣東西,不過現在已經走了,應該不會再來了。”
獵戶叔看了看黑黢黢的林子,問道:“紅毛狗?”
李君閣說道:“應該是。”
獵戶叔說道:“那就沒事,那玩意兒機靈得很,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不然早就糾纏不清了。”
李君閣笑道:“那行,那我去把蝦籠收起來,趁下半夜焙乾,這幾天的下酒菜就都有了。”
來到溪邊收起蝦籠,這一籠就比傍晚那一籠多太多了。
還是按照傍晚的弄法將小魚在乾草上焙上,李君閣對獵戶叔說道:“那我去休息了。”
獵戶叔抱着槍背靠着火堆,擺擺手沒再說話。
……
一夜無事,清早醒來,陽光已經照進了營地。
李君閣從帳篷裡鑽出來,伸展了一下身體,對獵戶叔問道:“獵戶叔,昨晚挺安靜啊!”
獵戶叔笑道:“嗯,說了紅毛狗走了就不會再回來,試探一次,不成立刻閃人,這就是它們的做派!”
李君閣將焙好的小魚收集到了一起,灑上一些紅油,香油,芝麻和細鹽,足足拌成了兩斤多魚乾。
藥師叔過來捻起一條放嘴裡說道:“香!真香,這玩意兒要是拌到蘿蔔乾裡早上下稀飯,或者拌到花生米里晚上下酒,那才爽啊!”
早飯簡單,李君閣煮了一大鍋稀飯,就着昨天未吃完的餅和小魚乾,一行人吃了個飽,繼續出發。
經過昨天野物出現過的那片林子,獵戶叔拈起一撮掛在枯枝上的紅色獸毛,對李君閣說道:“皮娃你看,真是紅毛狗,現在它們正脫冬毛呢。”
唯唯將毛接過來,這才後知後覺地說道:“哎呀,昨晚上有豺來了?還離我們這麼近?”
李君閣笑道:“沒事,豺羣大的才十幾頭,我們這裡六個人呢,它們鬼精鬼精的,纔不會來做這費力討不了好的事情。”
獵戶叔說道:“哈哈哈,不但會相安無事,說不定有機會還能合作一把。”
沿着林子繼續往上走,李教授和丁教授一路採集植物標本,他們也跟藥師叔學到了一招,“上山一把抓,宿營才分家。”
沒走多久,李教授發現了一棵好玩的植物,對李君閣說道:“皮娃,阿音喜歡養花草,這個拿回去她肯定喜歡。”
李君閣過去一看,地上長着一棵奇怪的小草,地面上是一個棕色的扁圓球球,有二碗大小,不知道是塊根還是塊莖,頂上又一個小凹陷,裡邊牽出一根根細細的藤蔓,藤蔓上都是小荷葉一般的葉子,像一個個綠色的銅錢。
李君閣看得哈哈大笑:“這植物太有趣了!怎麼跟一個烏龜背上長草一樣?”
李教授笑道:“它的名字就叫‘金錢釣烏龜’,不少人當小盆栽養呢!傳說家裡擺上它可以聚財。”
藥師叔也笑:“什麼呀,那名字肯定是你們城裡人取的,我們就叫‘山烏龜’,又叫‘金不換’,也是中藥,清熱拔毒,消腫治瘧疾。”
李君閣笑道:“管它的,給阿音弄回去養着玩!”
蹲下身將山烏龜挖出來,藥師叔還交代:“這玩意兒爬藤很厲害,跟絲瓜有一拼,要養得好看需要常修剪才行。”
出了林子,眼前是一個陡峭的大坡,坡上都是大石頭,上面蓋上地衣,底下包着苔蘚,將石頭變成了青黑色,石縫間都是細青草,沒有什麼灌木,看樣子是很多很多年前垮塌的一片山崖。
這段路攀爬起來有點困難,大家又開始手腳並用,獵戶叔還時不時提醒大家注意腳下,這樣的地形一是容易崴腳,二是腳容易滑進石縫拔不出來,需要非常小心。
這邊區域相當大,衆人攀爬了半個小時,才走到一半。
突然前面一處高巖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身影,像一隻狐狸,拖着一個大紅尾巴,但是頭寬嘴短耳朵圓,腮幫子鼓鼓的,眉間有一道棱,看着還挺精神。
“豺!”唯唯喊了出來,她手腳麻利,擡起相機就開始咔嚓咔嚓。
獵戶叔讓衆人停下,然後將槍取下來,拿在手上,李君閣也同樣如此。
獵戶叔打手勢讓衆人後退,衆人都退回了一塊大石頭後邊。
獵戶叔將槍口朝下,對衆人說道:“沒事,一會兒它們就會走,等一等吧。”
李君閣跟科研三人組解釋道:“跑山人不會和這些野物做無謂的爭鬥,就跟遇到蛇一樣,大家相安無事和平相處就行。”
說完砸了砸嘴巴:“除非想吃肉的時候。”
聽得科研三人組一起翻白眼。
獵戶叔笑道:“我們怎麼也不會打豺,這玩意兒肉不好吃,皮子也粗,不過抓黃皮子,獾子,訇子都是一把好手,相當於變相地保護了村子裡的禽類,只要它們不是過分地逼近村子,我們不會惹它的。”
接着又說道:“剛剛那個是豺王,估計豺羣在前邊打到獵物了,皮娃你看見頭豺胸脯上的血沒?”
李君閣點頭道:“看這架勢是了,這樣的地形都有啥野物啊?”
獵戶叔道:“那多了去了,盤羊,麂子,獐子都可能,野豬倒是不會到這種地方來。”
大家等了半個多小時,獵戶叔才帶着大家繼續前進,走到剛剛那個位置的時候,豺王再沒有出現。
獵戶叔笑道:“看樣子是走了,走,今天肯定有肉吃了!”
果然,走到剛剛頭豺出現的位置,就能看到一片亂石斜坡,斜坡下的一塊大石頭旁邊,倒斃着一頭古怪的有蹄動物。
之所以說它古怪,是因爲這動物好像是驢子,山羊,牛,馬的綜合體。
身子較短,四肢粗壯,尾巴間上拖着一綹長毛,這些地方像驢。
腦袋像牛,卻長着一對長長的驢耳朵,以及一對黑色的尖短羊角。
從角的根部到頸背有一溜長達十幾釐米的灰白色鬃毛,順着脖頸披下來,甚爲明顯,這點又像馬。
身上跟尾巴上的毛是黑色,四肢的毛上邊是赤褐色,向下轉爲黃褐色。
李君閣摳着腦門:“獵戶叔這是啥啊?我都沒見過。”
獵戶叔說道:“這是山驢子。”
唯唯將手機打開查了一下說道:“它學名叫鬣羚。”
李君閣眼都直了:“偉大導師?”
這下把周圍人全雷翻了。
唯唯翻着白眼將手機遞過去:“自己看!”
李君閣結過一看:“哈哈哈,原來是有鬃毛的羚羊啊!哎呀還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呢!”
獵戶叔翻檢了一下這頭鬣羚,說道:“腔子都掏空了,這頭山驢子沒死前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呢!”
說完指着屁股對唯唯說道:“唯唯你看,就是從這裡下的嘴,拖出內臟弄死後,沿着傷口撕開掏出內臟吃掉。這手法就是剛剛那頭豺王帶着豺羣乾的。差不多是在天將亮未亮的時候放翻的。”
李君閣抽出插子說道:“不管怎麼說,這兩天有肉吃了!對了我們把它解了吃肉你們不會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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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教授連連搖頭:“不反對不反對,反正都死了,這玩意兒味道怎麼樣?”
獵戶叔砸着嘴說道:“跟小牛肉差不多!哈哈哈,我就說有可能會跟豺合作一把嘛!說的就是這事!”
唯唯捂着嘴笑道:“獵戶叔是給我們臉上貼金!這哪裡是合作啊!明明是撿人家吃剩的!”
李君閣說道:“誰說的!我們可真是合作!你接着看就知道了。”
說完將揹包放下,開始和獵戶叔一起剝皮。
獵戶叔邊剝還邊說道:“好皮子啊,山驢子的皮子算是野物裡頭很好的了,硬實!現在山驢子這麼少,原因就是肉多皮好,給打得都快沒有了。”
將皮子解下來捆成一捆,兩人又開始解肉。
李君閣沿着山驢子背脊取下一條瘦肉,又解下山驢子一條後腿,把肉剔了下來,將藥師叔揹簍裡邊的草藥都騰到兩位教授的揹簍裡,將山驢子後腿肉和背柳肉都裝了進去。
獵戶叔將剩下的山驢子解成了幾塊,又從幾條腿上剔下肉條四處扔開,站起身來將插子擦乾淨,說道:“完事!哈哈哈今天晚得早點歇息,大家吃頓好肉!”
唯唯驚訝道:“怎麼扔得到處都是!這些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