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也摸出自己的名片來交換了。李君閣卻沒有名片,錢大方又摸出手機,鄭重其事地將李君閣的手機號記錄下來。然後擡頭笑道:“走,我們先去雅室聊聊天,順便等等其他人。”
然後主動接過李君閣的箱子,進到雅室,又親自給各人泡茶。
這待人接物讓人覺得非常舒服,大概就是俗話說的“天生好人緣”那種人了。
待到衆人坐定,錢大方說道:“師傅,展位都安排出來了,接下來聽您的。”
李君閣將大旅行箱拖過來,說道:“東西都在裡邊,全是硯臺,一共五十多方。”
錢大方叫過一個手下,跟他交代了一番,叫他拖着行李箱去擺設。
李昆吾說道:“等一下。”從行李箱裡將小石頭的金蟾取出來,這才讓工作人員離開。
李昆吾解開包裹,把金蟾露出來,說道:“你來看看這金蟾,算了,你現在一腦門子都是生意,去把老二叫來,老二應該能懂一些。”
錢大方笑道:“已經叫了他了,現在正換衣服呢,師傅我好歹是大師兄吧,手上雖然荒了,但是眼力總還在嘛!你就不能讓我先瞅瞅?”
李昆吾揶揄地一笑,說道:“這東西連我都差點走眼,你能看出門道來?行,拿去試試吧。”
錢大方笑着接過,打趣道:“要不你先給我說說,待會等老二來我好擺擺大師兄的譜?”
李昆吾哈哈大笑道:“偷奸耍滑就屬你能!自己看,看不出來去面壁!”
錢大方接過金蟾來,只翻看了一眼,就說道:“師傅你難不住我,這門道都在肚子裡。”
李昆吾大吃一驚:“老大你可以啊!這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竟然比我還快!那你趕緊說說看是什麼門道。”
錢大方將金蟾放在茶几上,笑道:“沒法說了,這該說的剛剛已經說完了。”
說完又笑着解釋道:“這就是用你這幾個月琢磨的青珉石雕的,一看就是機工,我能看出來的就這麼多,不過能得你如此看重,那門道只可能在嘴巴和屁股這兩個眼裡頭,我估摸着,裡頭要不就是空的,不對,要空的沒這麼壓手,那就是……彎的?”
李昆吾哭笑不得:“說了半天還是偷奸耍滑!問題是……居然被你猜中了……”
衆人都是哈哈大笑,這大師兄看着粗笨,心思實在是太伶俐了。
這時一個瘦高個的中年漢子進來了,說道:“師傅來了?喲,這金蟾設計得不錯呀,還結合了一些手雕呢!”
錢大方說道:“老二,還有客人呢,先跟客人打招呼。”
老二叫張衍,名字一交換,李君閣跟白老頭才知道面前這位稍顯靦腆的中年漢子,竟然也是這次天工獎的金獎得主,獲獎作品是和田套件《如是我聞》。
錢大方得意洋洋地拉着張衍道:“來來來,剛剛師傅可是考校我了,讓看出這金蟾的門道,你趕緊瞅瞅。”
張衍將東西接過來翻看,比錢大方可認真仔細多了,又困惑地看了看金蟾的嘴巴和屁股,然後從兜裡掏出一根金屬棍,打開來裡頭是一根探針,伸進去兩公分就不動了。
然後擡頭對李昆吾說道:“師傅,這是九曲珠的做法?”
李昆吾笑眯眯的點頭道:“不錯,能看到這一步了,不過還沒找到重點,你對着金蟾嘴巴吹吹。”
張衍不明覺厲地吹了一下,果然一聲清嘯響起來。
就聽門口一個老太太的聲音說道:“你看我怎麼說的,上樑不正下樑歪吧?京派小輩裡我就看着張衍還不錯,居然也在吹哨子玩兒。”
一個老頭笑道:“說不定這就是人家派內的獨門修行方法呢?這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嘛,哈哈哈哈。”
正是陸清依秦莊劉信之他們到了。
衆人連忙站起來迎接。
李昆吾冷笑道:“呵呵,一個個眼高於頂,你們也過來吧,量量人家山溝溝裡的手藝。”
劉信之說道:“老李啊,這都大半輩子了,你還信‘高手在民間’這一套?天工獎這麼多年,自由參賽作品有多少拿金獎的?這不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嘛!”
李昆吾將金蟾遞過去說道:“廢話少說,量活吧!”
劉信之將金蟾接過,翻看了一陣,驚訝的問道:“剛剛那嘯聲,是這金蟾發出來的?”
對着孔眼看了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摸出玉石手電就往金蟾身上按。
按亮手電,綠色的金蟾下巴出現一個一兩公分左右的光圈,隱約能看到喉部那彎曲的孔道。
隨着手電的移動,孔道一點點地彎曲深入,隨着肚子厚度增加,逐漸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綠綠的光圈。
幾個大高手剛剛都將腦袋湊到一起,這下一起倒吸一口涼氣,不約而同地將手伸了過去。
陸清依搶先拿到手,不顧秦莊的白眼,一邊量活一邊道:“這外頭倒是沒啥可驚詫的,這裡頭……這是九曲珠的工藝?”
九曲珠的典故對玉雕匠人來說那是聞名遐邇了,所以一看到這東西,都立刻跟典故聯想起來。
李昆吾洋洋得意道:“咋樣?四大派,哪派有這手藝?”
秦莊說道:“我們派裡有鏤空玉球,象牙球,能做到十三層,偶爾有十七層,聽小輩們說正在搞十九層的,不過那是一層層剔出來的,這個工藝與這個有相通之處,但是也僅僅是有相通之處而已……”
陸清依將金蟾交給劉信之,說道:“你們派裡最能出細活,蟋蟀鬚子都能凌空雕出來,上次攝影師鏡頭蓋子掉下來都能把蝴蝶翅膀碰掉,你給看看呢?”
劉信之接過金蟾來,嘆了口氣說道:“天尚不全,那事兒只能說是天意了,現在連那鏡頭蓋都成了展品的一部分,一起被博物館收藏了。”
秦莊問道:“那攝影師沒賠死吧?”
劉信之說道:“沒讓他賠,不過他自己個把自己嚇得大病了一場,博物館跟我都覺得這作品帶點殘缺跟故事性倒還不錯,也就算了。”
李昆吾豎着大拇指道:“這事情辦的地道,老劉,我服你!”
劉信之翻着白眼道:“還能有啥辦法?上億的東西,你叫他怎麼賠?”
說完將手電打開驗看,接着說道:“要說這金蟾也還不錯了,石材跟題材結合得很好,手藝算是中規中矩,有老李你北工的痕跡在裡頭,不過又不是你造辦處一路,張衍十年前就能有這手藝吧?”
秦莊也點頭道:“值得稱道的就是肚子裡頭了,可惜看不到全貌,但是這肯定不是普通工具能做到的,絕對有其它特殊的工具,而且還不止一樣,必須是一套。”
陸清依也說道:“另外還有一套加工手法,這也不是一兩代人能搞定的事情,老李別藏着掖着了,快揭曉謎底吧,這都急死了!”
李昆吾哈哈大笑道:“這就得打信之兄的臉了,這就是民間高手的作品,不過這事情還得皮娃來講。”
李君閣趕緊站起來,將老石頭和小石頭的故事有重新給幾位大師重述了一遍。
陸劉秦三人聽得面面相覷,又看了手機上石頭門樓和號鼓內部的三維圖,以及老石頭用樹脂雕出的試驗品,都坐不住了。
秦莊說道:“這手機屏幕太小了看不仔細,小錢你們會議室有投影儀吧?要不我們去那裡看看?”
錢大方趕緊將秦莊他們帶到會議室,大圖一調出來,幾個大師就討論開了,聊個沒完。
這一討論又是一個多小時,最後陸清依感慨道:“三位,小妹慚愧,這理事長做了三年多,竟然還野有遺賢啊,下一屆,你們三位商量着誰來吧。”
李昆吾趕緊擺手:“清依你這就過了,這個可不能怪你。”
李君閣也趕緊說道:“陸奶奶這個真怨不着你,都怪我們李家溝太閉塞了。別說您了,連我這李家溝守着牌樓土生土長起來的,也是纔打聽到老小石頭這父子倆,呃,也就半年不到的時間吧。”
秦莊說道:“這光會挖洞也不行啊,還要看看整體設計和技術才行。”
李昆吾說道:“嗯,我已經看過了,正好不是要研究硯材嗎?皮娃帶來了幾十方硯臺,都是老小石頭的作品,已經擺好在展示廳了,就請大家移步吧。”
一行人又來到展示廳。
一個硯臺一個櫃子,射燈照着,精美異常。
陸清依就笑道:“小錢,你這是把我們當外行糊弄嗎?”
錢大方撓着頭說道:“哪裡哪裡,櫃子都沒鎖,各位前輩看上那塊,就取出來直接上手好了,這不是皮娃說想將這些硯臺都賣掉嘛,我就想着能不能由我們工作室代勞了。”
秦莊翻着白眼對李昆吾道:“你這大弟子肚子裡的彎彎繞比那金蟾還多!老李活該你享福了,一個弟子善經營,一個弟子有手藝。”
李昆吾也翻白眼:“沒法跟你比,我這裡淨是大個蘿蔔,土豪也沒法想買就買!經常還有國家任務,不像你們淨整小巧精緻的賣土豪,這次那塊綠竹觀音什麼價?首頁拍賣小四百萬頓都不打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