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成都。
州牧府,劉焉書房中。
趙韙坐在劉焉對面,一言不發。
此刻,劉焉陰沉着臉,砰的一聲將案桌上的竹簡一股腦全都推到在地上,隨後低聲喝罵道:“廢物,都是一羣廢物!堂堂一方大將,竟被南鄭大族的人設計殺死,當真是丟人啊!”距離鄧正擊殺龐羲、楊懷和高沛後,隔了四天,消息才傳回成都,劉焉纔得到龐羲被殺的消息。如今大軍都是泠苞在主持,鄧賢作爲副將輔佐泠苞。
趙韙安慰道:“主公,龐羲自大,不聽勸告,以至於滅亡。如今泠苞率領大軍,和鄧正對峙,大軍氣勢鼎盛,一定能擊敗鄧正。泠苞是知兵之人,率領大軍一定能擊敗鄧正,不負主公厚望。”
劉焉聽了後,氣呼呼的喘着粗氣,好半響才平復了心中的怒火,嘆道:“如今局勢不明,也只能期待泠苞立功,希望泠苞不會讓人失望。”
頓了頓,劉焉又問道:“嚴顏可有信來?”
趙韙說道:“嚴將軍攻下褒城後,屯兵褒城不出,已經成功拖住王燦的大軍,讓王燦不能隨意動彈。褒城的局面至今仍在僵持當中,尚且沒有新消息。嚴將軍面對王燦大軍,屯守褒城已經是有些困難,想要擊敗王燦頗爲困難。如今只能等泠苞和另一路大軍取得勝利,讓王燦不得不回援,才能讓嚴將軍鬆口氣,大軍和王燦對峙,只能看嚴將軍自己的能耐。”
劉焉老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道:“嚴將軍老成持重,當爲我心腹。”
此時,劉焉尚且不知嚴顏失敗的消息。
等嚴顏被擒的消息傳回來,恐怕都得好幾天之後了。
劉焉說起嚴顏的事情,情緒方纔好轉了一些。他神色略顯陰沉,低聲問道:“此次和王燦交戰,按照你的建議,撇開益州大族。孤也明白他們人多容易泄露消息,便同意你的提議,沒有讓賈龍和任岐等益州大族知曉。他們沒有參與機要,如今有何動靜?”
趙韙眼中一抹戾色一閃而逝,說道:“尚且沒有任何動靜。”
劉焉道:“如此就好!”
對於趙韙心中的想法,劉焉明白。
但是,劉焉卻支持趙韙的做法。因爲益州大族盤踞在益州,使得政路不同,劉焉的政令無法得到貫徹。劉焉想要建立起威信,就必須要有人做打手,趙韙一心想打壓以賈龍爲首的益州大族,正和劉焉的想法,因此劉焉纔會默認趙韙的想法。
但是,劉焉又不會讓賈龍爲首的益州大族被趙韙壓得無法翻身。
若是那樣,以趙韙爲首的人又成爲新的大族,不符合劉焉的平衡之道。
劉焉需要的是趙韙打壓賈龍,形成一個平衡,要把目前益州大族鼎盛的氣焰壓下去,讓衆人都明白他纔是益州之主,而不是一個大家族的家主就能夠影響到益州的政治決策。只可惜,劉焉垂垂老矣,精力不濟,根本沒有過多的精力來治理益州,更多的事情是用在安排後事方面。
趙韙眼珠子一轉,轉換話題,說道:“最近主公讓世子參政,世子處理益州之事,剛開始略顯生疏,但是熟悉政事之後,乾脆剛毅,毫不拖泥帶水,盡顯出一州之主的風範。主公後繼有人,可喜可賀。”
劉焉聽了後,也是捋了捋鬍鬚,露出一抹笑容。
換做是壯年的劉焉,聽見這番話肯定會勃然大怒,畢竟是涉及到父子權利的爭奪。
如今,劉焉垂垂老矣,期待的就是後繼有人,趙韙的話正中劉焉下懷。如今劉焉要做的事情,就是爲三子劉瑁鋪平道路,方便劉瑁處理益州的事情。正因爲如此,劉焉纔會撇開賈龍和任岐,採納趙韙的意見,發兵攻打漢中,爲劉瑁處理內患。
只是,王燦是一塊硬骨頭,不僅啃不動,還有可能傷了劉焉的牙齒。
劉焉嘆口氣,說道:“瑁兒身子不好,你們作爲益州老臣,要多多幫扶纔是,尤其是你作爲益州的元老重臣,更應該大力支持瑁兒,幫助瑁兒站穩腳跟。瑁兒與你們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你能夠好生輔佐瑁兒,封妻廕子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趙韙拱手道:“主公放心,韙縱然是粉身碎骨,也要輔助瑁公子處理好內政,讓主公能夠安心養病。”
劉焉點點頭,卻突然感覺到胸腔內一陣氣血澎湃,不停地咳嗽。
他從衣袖中摸出一方絲絹,捂着嘴,不停地咳嗽着。
嘶啞的咳嗽聲,在書房中不停地迴盪。
咳嗽間,劉焉瘦削的身體也是微微顫抖着。趙韙見此,趕忙站起身,走到劉焉身前,輕輕的替劉焉拍打着後背,想要替劉焉撫順氣息。好半響時間,劉焉才停下來,但是褶皺的面龐上卻涌現出一抹潮紅之色,他攤開捂着嘴的絲絹,絲絹上已經是沾染上了血漬。
趙韙見此,忙問道:“主公,您病已至此?”
此時,趙韙眼眶通紅,道:“主公,卑職回去後,立刻替主公遍訪名醫,治療主公病患,以免主公受病痛折磨。”
說話的時候,趙韙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哽咽了。
劉焉見此,臉上露出一抹感動的神色。
這,纔是忠於他的老臣啊!
旋即,他搖搖頭,吩咐道:“趙韙啊,你回去後不用尋找名醫,也不要大肆鋪張。你隨我一道入蜀,是我之心腹,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但是我的病早就深入肺腑,無法根治。你千萬不要去四處尋醫,以免被人得了風聲,到時候益州又免不了一陣慌亂。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輔佐瑁兒,讓瑁兒繼承我的位置。”
“諾!”
趙韙站起身,一撩衣袍,跪下來,慷慨激昂的說道:“主公放心,卑職一定輔佐世子,不負住主公厚望。”
劉焉的一番話,隱約已經將他看成託孤重臣。
如此好事,趙韙豈能不高興。
這時候,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侍從急匆匆叩響房門,稟報道:“大人,世子剛剛昏厥在地上了。”
“啊?”
劉焉聽了後,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好在劉焉也非常人,迅速壓下心中不安的情緒,吩咐道:“走,去看看瑁兒的情況如何?”
說完後,劉焉帶着趙韙一起朝劉瑁的住處走去。
趙韙已經被當做託孤重臣,自然是隨劉焉一道去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