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龔景內心大喜,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喜悅。
多少年了,焦和一直佔着刺史的官職,蹲着不動,導致龔景也只能止步於青州太守,獨守臨淄郡城。
在青州,流傳着焦不離龔,龔不離焦的說法,嘲笑的就是龔景和焦和兩人,像長青樹藤一樣,捆綁在一塊,全都沒法進步。
眼前機會來了,焦和戰死,人死官除,空出來的刺史一位,自然要有人補上才行。
龔景顧不了額頭上的疼痛了,站起了身,端起酒樽,強行擠出一絲笑臉,朝着程遠志敬道:
“州牧體恤民生,思百姓多艱,勤政行事,景佩服,特此敬州牧一杯。”
程遠志來者不拒,和龔景喝了一杯,心裡已是滿腔怒火,想找人來當刺史,這龔景跳出來敬酒做什麼?
這就是典型的不懂爲官,不識做人了。
領導喝酒作樂的時候,身爲下屬,卻扭扭捏捏,一個人貓在角落裡顧影自憐。等到喝足吃飽,領導開始談正事了,又跳出來頻頻勸酒,這能討喜嗎?
簡直是主動招禍!
龔景看程遠志喝了他的敬酒,更是喜上眉梢,自恃資歷和官職在程遠志這裡,還是行得通的嘛,意氣風華地自薦道:
“州牧呀,本太守在青州有三十多年了,對青州相當熟悉,不是本太守貪戀官棧,而是這刺史一職,由本太守來擔任,最爲合適,還請州牧看在本太守多年勤勤懇懇爲青州做事的份上,給本太守一次機會吧。”
太守管理內政,刺史掌握重兵。
龔景心裡十分渴望能夠轉型,從太守到刺史,那不止是官職的晉升,更是本質上的飛躍。
當了刺史,龔景就能無限度地招募青州兵,想想管亥統領着三十萬大軍,這要換成龔景統領三十萬青州軍兵,這天下大可去得。
龔景越想,越覺得美滋滋!
啪!
程遠志的鞭子呼嘯而至,抽打在龔景的嘴上,瞬間將龔景的嘴抽得稀巴爛,血肉難分。
一鞭過後,程遠志不想下死手,生怕上了年紀的龔景像鄒靖一樣,不耐打,不經嚇,輕易就掛掉了。
收了鞭子,但程遠志嘴上卻沒饒過龔景,氣不打一處來,暴躁地怒罵道:
“好!好!本州牧很公平的,人人平等,只要想進步,都可以競爭,只要接受考覈即可。龔太守,本州牧不是針對你,刺史之職,重在保境安民,長於軍略,本州牧且問你,敵軍十倍而圍之,當如何自處?”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程遠志可沒那麼多顧慮,直接拿龔景之前被黃巾大軍圍城來說事,被臨淄城內只有三萬青州兵馬,城外有十倍的黃巾大軍,被包圍了城池,應該要怎麼破解。
其實,面對這種情況,龔景已經給出答案了啊:到處派發求援信。
龔景聞言,臉上一苦,知道程遠志這是故意挖苦,表面是考覈,實則暗諷。龔景一時之間,也想不來更好的應對方法,難道是投降,纔是程遠志心裡的標準答案?
龔景猶豫不定,看似沉吟深思。
程遠志看不下去了,心有敬老尊老的美德,便開始換個角度力勸龔景,緩和了語氣,問道:
“龔太守,你想當刺史,這是好事,沒問題的,但問題是你當了刺史,誰來當青州臨淄太守?”
事實擺在這裡,總不能提拔了一個青州刺史,又得重新物色臨淄太守吧,這樣一層一層找下去,不得累死。
龔景一聽,老淚縱橫,心裡激動萬分,終於迎來了一道能夠作答的考覈大題了,龔景強忍着疼痛,死鴨子嘴硬地急道:
“州牧,這問題,本太守知道。玄德本是漢室宗親,又長得一表人才,英勇雄壯,可當青州太守重任。”
龔景用手一指劉備,想着替程遠志舉薦了劉備,太守的官職有劉備頂上,這回可以給龔景晉升刺史了吧。
劉備本來吃吃喝喝,順便當起吃瓜羣衆,還有點幸災樂禍的小歡喜,結果被龔景擺上臺,面前的一碗鮮美魚湯,算是喝不下了。
無故躺槍,劉備的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開玩笑,官職一事,程遠志願意給,那就當,不願意的話,千萬別主動提。考覈不是開玩笑,不是喝酒吃肉,是要紅紅臉,出出汗的。身子骨不硬,搞不好還要出人命的。
劉備急急地站起來,連連擺手,拒絕道:
“州牧,備才德淺薄,又新任平原相,尚思未能擔任做好職責,不敢多想,承蒙龔太守錯愛了,只是青州太守一事,切莫再提,備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寸功未立,不足以奢望,定當繼續向州牧學習,積累自身經驗和能力。”
一通彩虹屁,送給程遠志和龔景,將皮球踢了回去。
大漢天子在洛陽賣官,想當官,那是要錢;在程遠志手下做事,想當官,那可能會要命。
龔景懵了,第一次看到有人害怕升官,畏如遇虎,龔景不禁更加欽佩劉備的爲人了。
劉備這傻孩子,不知官場險惡,一朝未能晉升,跟上腳步,又得蹉跎個數十年。
啪!
謙讓也得挨鞭。
程遠志的鞭子依然沒有放過劉備,只是抽在了劉備的肩上,力道也弱了點,起了警醒的作用而已。
鞭打完劉備,程遠志看着劉備的慫樣,戲謔地說道:
“玄德,本州牧覺得龔太守說的不錯,正想破格再提拔你一次呢,想當青州太守不難,比青州刺史容易多了。考覈的題目,本州牧都想好了,那就是一郡之地,突然多了三十萬大軍,該如何讓人人有飯吃,有地住?”
“不過,既然你推辭,那這事就黃了,拿來考覈龔太守也好。無論是刺史還是太守的題目,只要答出一道即可,二選一。本州牧的考覈方案,越來越人性化了,值得一賀,來,再喝一杯。”
這題目,極貼地氣,也沒超出內政的大綱。
眼下的三十萬黃巾大軍剛剛進入臨淄郡城,這些人的吃住確定是個問題。光憑臨淄郡城內的存糧,吃個三五天,那還行,長期下來,臨淄也得被吃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