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南部的廣宗,如今已經超越臨近的鉅鹿成爲了整個黃巾軍的大本營,據說張角之所以會搬遷到這裡,也是聽取了那個奉爲師道的南華仙翁老頭子的話,說什麼風水之說,原本可作爲黃巾軍“龍行之地”的風水氣,正被廣宗漸漸吸引,廣宗漸漸取代“老家”鉅鹿而成爲了張角定居所的最佳選擇。
南華仙翁說話雖然玄乎,卻從不解釋爲什麼,張角雖然不甚明瞭,卻也從不多問,只是對這一切言聽計從,在兩年前就已經逐漸將基業從鉅鹿轉到了廣宗,不過鉅鹿他卻也沒有就此放棄,在這裡還留下了他手下的心腹愛將、同時也幾乎可以說是如今黃巾軍中第一猛將的管亥鎮守。
凌巴當然不會知道,他“想念的緊”的管亥此時確實就在冀州黃巾軍中,而且就在鉅鹿原本太行山麓張角所定居的地方,至於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卻是說來話長。
三年多以前,管亥被張角派到了洛陽馬元義手下,當時馬元義作爲洛陽國都渠帥,且爲張角大弟子,手下不僅有十數萬流民“軍隊”,更兼文有關係說不清楚的神秘文士賈詡,武有張角下第一大將管亥,文武輔助,堪稱是黃巾軍天下三十六方之首,到時一旦啓事,則必然身份地位更是要水漲船高;可惜沒想到的是,因爲唐周背叛報信且作證,而且宮中兩名常侍也事情敗露被殺,導致最終馬元義被捕,乃至於車裂而死,使得馬元義真是“壯志未酬而身先死”,這一腔卻成了空想了。
管亥是個粗人,卻不是一個簡單的粗人,他卻是知道馬元義一直以來表面上看對自己依靠甚多,其實對那個賈詡纔是真正倚重,只不過自己一大部分原因是張角派來,他不知自己虛實,自然也不好太多冷落,但顯然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管亥本身對於起義之類的事情,卻是不如馬元義等人“熱衷”,之前的管亥,也是大戶出身,所以自有些見識,非比尋常黃巾軍可比,對於黃巾起義的看法,自然也與其他人大有不同,不過他自然不會說出來,說起來還是張角與他有恩,他是個義氣之人,有恩必報,所以也一路跟着張角叫他去哪兒就去哪兒。
後來因爲在洛陽城中一家風月場所裡商討些事情的時候,被人也就是(當時的凌巴和明月公主)打攪,管亥唯恐自家大賢良師的大事情敗露,便想着要殺人滅口,誰想到對方也不是好相與的,甚至還能夠調動官軍來救命,正是那一次淳于瓊救公主駕有功,進入了劉宏視線,提前發達起來,歷史到這裡就發生了一些細微變化;而管亥畢竟心思細膩,不願就這樣束手就擒,可他的面目當時卻有不少人見到,而後幾日又不斷有洛陽城守衛有意無意出來尋人一般,馬元義趁此時機,卻正好將不太對盤的管亥調回了張角那兒,管亥本人自無異議,就這樣回了鉅鹿,只是這件事情即便是黃巾軍內部也有很多人不知道,所以凌巴也纔會以爲管亥“失蹤”了。
而管亥回到鉅鹿,也一直被張角授以鉅鹿防守重任,一直到張角離開鉅鹿去了廣宗。
不過張角雖然信任管亥,卻不至於將自己身家性命都捆綁在管亥一人身上,所以在鉅鹿留守的除了管亥之外,還有一個張角一向甚爲倚重的文人,不過此人行跡也頗爲神秘,便是黃巾軍內部也少有人知道,和管亥也很少接觸,但對張角自是忠心耿耿。
張角要防管亥卻也是必需的,不是單純的信不信任的問題,畢竟他現在人雖然在廣宗,但一般除了親護的兩萬“黃巾力士”,就沒有其他軍隊護衛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尤其要是管亥這邊出了事——儘管相信管亥不會有二心,但身居高位的人對涉及到自己安全的問題向來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若真有那樣,那他說不得就只能夠動下自己留的這些後手了。
雖說張角威望極高,就算有人想要叛變冀州這些平民百姓也不會答應,畢竟其他地方黃巾軍如過境蝗蟲人人喊打,可在冀州,張角確實籠絡人心有的一手,也確實爲冀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就說農忙時節,張角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一些農事經驗,被他推廣到了這些百姓們去,來年收成雖然不算大豐收,但和這些年天災人禍的低下產量比起來,已經足以讓這些只求溫飽的百姓們心滿意足,對於張角自然也越發恭敬和信仰了;但世事難料,難保不會有超出控制的意外發生,張角或許勇略過人,卻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也虧得凌巴進入冀州境內之後沒有貿然行動就要去挑釁張角,否則張角真個發飆起來,冀州傾全州軍民之力,就算朝廷西園軍八萬精銳加上鄴城守軍還有後方源源不斷的後勤資源,恐怕也不容易擺平這塊難啃的骨頭,反而自己會被陷入戰爭泥潭裡不可自拔,到時候朝廷裡要是再出個什麼問題,那自己可就完了,也違背自己的初衷了。
近幾個月以來,冀州局勢也算是一日三變了,其實原本皇甫嵩之死,還是出乎張角意料之外的,對這個敵人,張角雖然大多時候恨得直咬牙,卻只是因爲彼此立場不同,從心底裡他對皇甫嵩也很有幾分欣賞,可惜既然是敵人,而且自己這邊還是叛逆的身份,那麼彼此便是不死不休之局面,但真到了皇甫嵩死了的時候,張角心裡不免有幾分空落落的異樣感覺。
之後皇甫嵩死後,他率領下的朝廷軍便有着分崩離析之勢,北中郎將盧植雖然想要收攏這些在黃巾賊包圍圈中苟延殘喘下來的殘軍,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也只能夠忍痛在部下拱衛下殺出突圍;而另一邊則有麴義等原本皇甫嵩手下人也跟着殺出突圍去了,張角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些人,但也不太重視,卻沒有想到因此險些造成大錯。
盧植暫且不表,麴義前幾個月卻如同一根刺哽在了張角咽喉處,可偏偏自己似乎奈何不得他般,張角又謹記南華仙翁的教誨,不敢輕易出廣宗去,害怕遇上什麼所謂的“血光之災”,便使得麴義據守鄴城,而後對黃巾軍越發猖狂起來。
三個月前更是一個大大不好的消息,張角的“老朋友”,在青州時候可算狠狠打了他臉一番的凌巴凌子衛,居然領軍出征,而且八萬西園軍出虎牢一路下來,居然打得太行地區、冀州境內黃巾軍落花流水,最後更是到了鄴城外與麴義攻守相望。
也是這樣,張角數次派遣黃巾大軍前來鄴城準備剿滅這讓自己心底難安的一支軍隊,卻不想屢屢敗退,最後一次手下新晉渠帥波才得了自西園軍中叛逃出來的一個太監監軍的消息,好做了一番準備,創造了連月以來最好的一次機會,突襲西園軍,可惜十八萬大軍硬是被人家打得潰散,更傳出了凌巴屠殺五千多俘虜的消息,令張角和一衆黃巾將士都是震怒不已,其他黃巾軍將士義憤填膺更多,似乎認爲己方“尊嚴”受到了挑釁,個個都叫囂着要去征剿,滅了朝廷威風,卻只有張角在心中嘆了口氣,對凌巴此舉不知什麼意味——想必從此之後黃巾軍又一個“優勢”沒有了。
不過張角對凌巴也是恨得牙癢癢,他數次壞自己大事不說,光光南華仙翁時常告誡張角要注意凌巴,可能此人便是他天生剋星這番話,他對此人便有着不得不殺的理由。
說起南華仙翁,不得不提起一個人,那便是那個名滿天下的人稱“活神仙”的于吉。
實際上,現在的于吉還沒有那麼偌大的名號,而南華仙翁與其關係卻是亦師亦友,當初張角得傳《太平要術》三冊,便是此二人的手筆,如果要說對於南華仙翁張角是尊敬和信任,那麼對於吉卻是敬畏有加,誰叫這老小子表現得太過妖孽了。
原本于吉在太行山一座小峰裡靜修,可兩年前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突然帶着自己足下的兩名弟子就說要出去遠遊了,張角自然不好阻攔什麼的,由得他去了,現在卻只能夠直說可惜,幸好還有一個南華仙翁在,他也可以時時聽其教誨。
不管是于吉,還是南華仙翁,都屬於那種天才型的人物,雖然二人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可身體健朗,所學駁雜卻學識淵博,天文地理幾乎無一不曉,張角越是和兩人接觸,越是爲兩人感到心折,可惜兩人卻都不能夠爲自己所用,雖然南華仙翁對張角也很好,但這不失爲一個大大遺憾,因爲誰也不知道南華仙翁什麼時候就可能像于吉那樣直接告辭了。
而現在的張角,似乎又多了些新的苦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