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城中緬甸的留守國相敏昂聰正在府邸中與幾個心腹官員密會。
伽羅亞移駐達卡之後,由國相敏昂聰組成看守政府。這樣的小聚會在國相府中並不罕見。
“國相,大王現在將緬甸的人口物資都遷到了東孟加拉去。以後的緬甸還是緬甸嗎?”一名緬甸貴族官員說道。
“是啊,現在英國人的軍艦在下緬甸到處肆虐,大王都不管,反而跑去經營達卡城,這不是本末倒置嗎,難道爲了一塊新佔領的土地,我緬甸王朝的祖宗基業都不要了嗎?國相,你要勸解大王早日回朝啊。”又有一名官員說道。
“國相,大王畢竟年紀輕,容易受到小人的矇蔽,您要將大王給扶正過來。”
“大王是一位有爲之主,是緬甸的中興之君,豈是你們可以隨便評點的。”敏昂聰瞪了這幾位心腹一眼,這幾位的話有些過分了。
敏昂聰雖然對現在伽羅亞的政令有些意見,但是對於這位國王還是支持的,緬甸這麼些年難得立了一位着調些的國王。
作爲緬甸的三朝老臣,敏昂聰能夠這麼做的這麼穩,不僅僅是因爲其家族在貢榜王朝的影響力。
同時也是因爲其出色的理政能力。
伽羅亞上臺之後,不僅沒有動敏昂聰的位置,反而對他信任有加。
當然,伽羅亞的上位也得到了敏昂聰的支持。
敏昂聰也沒有讓伽羅亞失望。很快就將伽羅亞篡位之後的政局給穩定了下來。
在伽羅亞出征的這段時間,敏昂聰爲他調配人力和物資,從無拖延懈怠。
對於伽羅亞攻略孟加拉地區,敏昂聰也是支持的。
但是現在有一件事情讓敏昂聰有些不快。
那就是伽羅亞竟然將丹那地區秘密移交給了復興軍。
這不就是赤裸裸的賣國舉動嗎?
敏昂聰沒有聲張這件事情。
因爲伽羅亞只是讓當地的帶兵將領在秘密做這件事情。
復興軍也沒有公開接收丹那地區。
敏昂聰只是通過自己的私人渠道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畢竟他是緬甸的三朝元老,門生故吏遍佈整個緬甸地區。
這麼大的事情,伽羅亞竟然沒有告訴他這個國相。
老國相的心中頗爲不悅。這是沒有將他當自己人呀。
這個年輕國王這次做的事情未免也太過我行我素了。
況且伽羅亞的這種行爲跟撿了西瓜,丟了玉米又有什麼區別?
得到了西邊的東孟加拉,就要將東邊的丹那拱手讓人?
緬甸的很多老人心中對天朝並沒有那種敬畏之心。
乾隆年間貢榜王朝幾次與天朝的對抗,緬甸王軍勝負參半。
雖然最後緬甸王國失敗了。但是在他們的心中,天朝也不過如此,這裡指的當然是當時的清軍。
他們只是仗着人多欺負緬甸人少而已。
所以老一輩的緬甸貴族對天朝並沒有那種敬畏之心。
伽羅亞對天朝言聽計從,是因爲他去過天朝。親眼看過他們的強軍。
而且他也知道這個新朝廷的戰績。
但是敏昂聰這些老人覺得新朝廷未必有傳說中那麼厲害。
他們覺得天朝的人最擅長吹噓,要是他們真的那麼厲害,怎麼不直接跟英國人開戰呢?
“最近一段時間,那個天朝來的特使在做什麼?”敏昂聰理了一下鬍鬚,喝了一口茶說道。
茶杯中泡的是從天朝那邊傳過來的極品碧螺春。只有緬甸的貴族才能夠享用到這種茶。
他打斷了這些心腹官員的吐槽。他召集這些人過來可是爲了辦一件正事,不是爲了聽他們吐心中的苦水的。
“回國相的話,這位天朝的李大人跟阿瓦城的一些年輕官員走的比較近,經常一起聚會。據說那些年輕官員將這位李大人稱爲天朝大儒,在聚會的時候,這位李大人還會開經筵爲這些年輕人講課。他們相互之間也是以師生相稱。”站出來說話的是一位負責管理阿瓦城治安的官員。
“哼,天朝的那些仁智禮義信對我緬甸王國又有何用?他這是想讓緬甸世世代代做天朝的順臣啊。”
敏昂聰是一個博學多才的緬甸人。他對天朝的文化有一定的瞭解。
滿清的儒家學說可以說是儒家思想閹割版的極限版本。
但是這個版本的儒家學說對統治者來說是極爲友好的。
現在董書恆手下的一批學者就在做一個儒學的復古運動。
他們將明清以前的歷代儒家思想都挖了出來,進行縱向的對比,去發覺儒學的演變。
爲此,他們還特意創辦了一份研究儒學的雜誌。
現在他們已經推出了很多的研究成果,在學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但是在對外文化輸出方面,董書恆覺得明清的這套閹割版儒學就非常不錯。
尤其是其中對於宗主國與藩屬國之間關係的定位。
李少荃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科班出身。能夠在科舉考試中衝破千軍萬馬殺出來的,經義方面自然是不差的。
在緬甸王國這樣一個蠻荒之地客串一下大儒是沒問題的。
加上他身材高大,面容俊逸,行爲文雅,賣相也是不錯的。
這讓他在阿瓦城內贏得了一幫粉絲。
其中自然也有人純粹想要巴結他。
商人們想要去華夏做生意,通過他能夠找到門路。
貴族們想要送自己的子女去華夏留學,也要通過李少荃這裡。
再加上李少荃天生善於交際,是一個八面玲瓏之人。所以他的人緣極好。
這也給他在緬甸開展工作提供了便利。
在李少荃的拉攏之下,緬甸王國已經圍繞着他的身邊行形成了一個圈子。
要是論權力鬥爭,緬甸王國的這些大臣差了天朝的官員不止一條街。
“國相大人,國王陛下現在不斷對外用兵,都是受到了那個姓李的慫恿。他們就是想要賣兵器給我們緬甸,把我們王國的錢袋子給掏空。”一個貴族出身的緬甸官員憤憤不平地說到。
伽羅亞開始西征以來花費的軍費對於緬甸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十幾萬支的火槍、幾百門巨型岸防火炮,就是一個巨大的開支。
這筆錢從哪裡來呢?
其中一部分是緬甸王國這麼多年的積累,還有一部分是伽羅亞上位之後,打壓了一部分貴族、官員,從那些人的家中抄家所得。
當然了更多的資金國內的稅收。
這些稅收很多都是要由那些貴族來出的。
緬甸王國的管理比較粗糙。地方上都是那些貴族在管理。
稅收也都是承包給那些人。正常都是由那些貴族先行將稅收墊付。至於說回過頭來,那些貴族怎麼去壓榨自己手下的百姓,這就不是王國的事情了。
這就意味着緬甸王國的貴族要向國王讓渡更多的權益。
其中一部分人團結在伽羅亞的周圍,對於伽羅亞抗英擴張的戰略持支持的態度。
他們也在東孟加拉分到了自己的利益。
這些人的心中自然是滿心歡喜的。
還有一部分人一開始的時候就不大看好伽羅亞能夠戰勝英國人。
他們對伽羅亞採取了消極的態度。最後伽羅亞當然也不會分配什麼利益給他們。
這些人的心中就越加的不滿了。他們希望戰爭不要再繼續下去。
讓伽羅亞放棄東孟加拉地區。
因爲他們發現伽羅亞似乎在不斷從緬甸內部抽血來補充給東孟加拉地區。
而他們在東孟加拉地區沒有任何利益。憑什麼他們出錢出人,然後去建設別人的領地。
這些人要想實現自己的目的必須要在朝中尋找一個代言人。
這個時候,相對保守一些的國相敏昂聰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他們先是拉攏了敏昂聰在朝中的一些親信官員。
然後通過這些官員去影響敏昂聰。
效果似乎還不錯。敏昂聰對緬甸王國與宗主國現在的關係非常不滿。
這些人抓住了兩點,一是緬甸每年向宗主國輸送了那麼多的財富,換回了大量兵器。
但是這些兵器隨即又消耗在了與英國人的戰場之上。
而緬甸與英國人的戰爭,實際上也讓宗主國受益匪淺。
實際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復興軍與大嚶帝國之間不對付。
要不然復興軍爲什麼向聖軍以及緬甸輸送那麼多的武器呢?
但是仗是緬甸人在打,錢也是緬甸人在出。
宗主國將好處都得了。
憑什麼啊?
緬甸這些貴族表示不服。
只有那些在東孟加拉的將領以及追隨在伽羅亞身邊的貴族才能夠感受到復興軍的強大。
他們看似沒有參加對英國人的戰鬥。實際上卻在時刻左右着戰爭的發展。
不說那些與英國人旗鼓相當的兵器以及他們派到緬軍中的軍官團。
就是北邊的聖軍,名義上是一支天朝逃出來的叛軍,實際上還不是聽從復興軍的調遣。
沒有天朝,伽羅亞別說是打下東孟加拉了,就是收復南邊沿海的失地都沒有可能。
只有那些一直躲在領地的貴族纔會以爲真的是伽羅亞虎軀一震,緬甸軍隊就變成了一支強軍了。
伽羅亞是不可能從達卡退的,不僅僅因爲他爲了這裡幾乎掏空了緬甸的老本兒。還因爲天朝需要他在這裡吸引主英國人的注意力。
如果到了這種程度,他都還守不住東孟加拉,那麼他伽羅亞還有什麼價值呢!
而且堅持西向的戰略,也是伽羅亞一直以來的想法。
丹那地區移交給了復興軍之後,緬甸王國東面的發展空間已經完全被封鎖了。
西邊印度地區有着廣闊的空間。
伽羅亞之前在與石達開的會面中已經基本上確定了雙方的發展方向。
聖軍將與緬甸王國南北的相鄰各自向西發展。
現在伽羅亞只是佔領東孟加拉的一半就已經是到了難以消化的地步了。
東孟加拉還剩下一半在英國人手中,再往西還有更加繁華的西孟加拉呢。
印度地區足夠大,大到野心勃勃的伽羅亞都感到無從下手。
敏昂聰的神經不斷被手下的刺激着。
是啊,憑什麼,緬甸的資源全部拿出來幫助天朝打仗。
作爲一個老臣,敏昂聰的心是向着王國的。他不允許任何人損害緬甸王國的利益。
天朝先是侵佔了北部的各個土司,又想拿走丹那地區,豈有此理?
現在當誤之急,是將那個天朝的上使給趕走。不能讓他繼續在阿瓦城中興風作浪了。
這個人只會將王國的人心給帶壞。
可是怎麼將這個人給趕走呢?
這可是天朝派來的特使,地位極高。明着肯定不行。暗地裡手段也不能過於激烈。不然的話肯定要招致天朝的報復。
伽羅亞國王那邊也說不過去。
“國相,這位李大人不是管着咱們的海關嗎?”一位官員提醒道。
“咱們讓他收不到關稅,等到年底移交稅款的時候看他怎麼說。”
作爲從復興軍貸款的條件之一,現在緬甸王國的關稅移交給了李少荃代管。
一方面爲了規範緬甸的海關,另一方面緬甸的關稅作爲向復興軍貸款的抵押,自然要處在復興軍的監管之下。
所李少荃除了是天朝派來的全權特使之外還兼任了緬甸海關的總稅務司。
他自然是不用自己親自去管理海關的事情。
事實上李少荃只是掛名,具體的工作由國內派過來的海關官員具體負責。
另外海關中爲了方便工作,還聘用了一批緬甸人。這個總稅務司甚至還有一支自己的武裝力量。
這支千把人的武裝力量雖然不多,但是武器精良。
他們被稱爲稅警,這些人主要的工作就是緝拿走私。
當然這支武裝掌握在在李少荃的手中,主要的軍官甚至士兵都是復興軍的退役軍人。
敏昂聰同意了這些人的建議。有他們這些緬甸的地頭蛇,要想避開海關的關口應該不是難事。
另外一邊,李少荃的特使府中。
李少荃正坐在他的太師椅上讀書。
他現在在緬甸王國的日子過的非常的自然。無論是緬甸的人要去天朝,還是天朝的人想到緬甸來都要求到到他的府上。
他成了聯繫雙方的紐帶。還有他代管的總稅務司,也是一個油水豐厚的衙門。
緬甸現在主要出口的商品是柚木、寶石還有稻米。
主要的出口對象就是天朝。
每年很多商人從雲南過來,他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到李少荃這裡來拜碼頭。
現在李少荃小日子過的這麼滋潤,當然不是僅僅依靠他那點俸祿。
不過李少荃這人還沒有什麼奢侈的癖好。外人的孝敬,他也主要都用來舉辦宴會,拉攏那些緬甸的權貴了。
可以說現在的阿瓦城中,敏昂聰的權力排在第一,那麼排在第二的就是他李少荃了。
李少荃這個人對錢的感覺一般,但是嚐到了權力的甜頭之後,他對權力越加的迷戀了。
在緬甸王國,他只能攫取緬甸的權力。
“李特使,敏昂聰他們一羣人準備對付您了。”一個黑影閃進了李少荃的書房。
“哦,他們終於有勇氣下定決心了嗎?”李少荃用手指摩挲着一隻喝空了的茶杯。
“是準備從海關下手?”李少荃反問道。
這個年紀並不算大的特使總喜歡將自己包裝成高深莫測的樣子。
不過他確實算得上是老謀深算。總能將事情做得很細緻,並且能夠推演出對手的下一步動作。
“是的,大人,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地頭蛇,要是對海關下手,還是很麻煩的。”影子說道。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怕他們有動作,就怕他們一直隱忍下去。現在西邊的戰事跟緬甸軍的關係不大,正好給伽羅亞找點事情做。”李少荃笑道。
李少荃顯得極爲輕鬆,彷彿敏昂聰一羣人只是跳樑小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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