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領正是昆普,此時的昆普眼神懇切,滿是希望看着扶蘇:“我可以送你們安全離開!”
扶蘇滿臉警惕,顯然是不信的,不過懷着萬一的希望。扶蘇還是沒有選擇動武,耳聽八方,憑着直覺,扶蘇沒有感受到這一路叢林中的敵意。
心中稍安,扶蘇凝目問道:“我憑什麼信你?就算你們匈奴人能圍住我,在此之前,你必死。”
昆普咧嘴大笑:“昆普本以爲,公子既然能連大王子都大勝,右賢王都被公子逼得逃竄山林。至少也是個英雄人物,沒想到公子卻是這般膽小無能之輩。”
扶蘇眉毛一挑,眼中殺機涌動,心中疑惑之餘警惕非常。迅即恢復平靜:“你不用拿言語刺激我。我不喜歡和太笨的人說話。”
昆普心中閃過一絲敬佩,扶蘇的定力果然非常。不虧是中原秦國的未來皇帝:“昆普失言。想來公子還不知道三關口外的大戰,上官將軍以及公子的部下聯手擊敗了大王子冒頓的十萬大軍。草原人最敬勇士。所以,我願意放扶蘇公子離開!”
扶蘇右耳微動,心中已是驚濤駭浪。腦海中隱隱作痛,一股塵封東西涌出的力量越發厲害。惹得扶蘇老大不舒服。眼神微眯扶蘇冷冷道:“你的廢話很多。若說什麼敬佩我,還是少提爲妙。這種鬼話,恐怕你自己都不信的。若是交易,我或許可以答應!”
昆普嘴角噙着笑:“公子果然快言快語。”
昆普正待繼續說些什麼,不過一個極爲悅耳的聲音打亂了兩人的談話,王芙羽箭搭弓,引而不發。輕描淡寫盯着昆普道:“就算你現在想做交易,已經不用了。”
昆普臉色一變,食指拇指捏成一聲口哨。十數人從林中躍出,可讓昆普臉色發白,驚疑不定的是這些人無一不是王芙的侍衛。
扶蘇此時的嘴角淡淡微笑:“你總是這麼貼心。”
王芙撇撇嘴,如同小女兒家一般罕見露出一絲孩子氣的得意。
扶蘇走近一步,昆普卻如遇蛇蠍一般猛然大退一步。扶蘇玩味地看着昆普,繼續走進一步,昆普再退。扶蘇再進,昆普再退,到此時,昆普猛然收住腿,看着左右全副武裝的王芙侍衛:“扶蘇,你把他們怎麼了?”
扶蘇輕笑一聲:“你到也不算太笨。”
昆普喘着粗氣,重複道:“你把他們怎麼了!”
扶蘇搖搖頭:“我說過,我不喜歡和太笨的人說話。因爲,那樣太累。你太笨了,所以,我就換一種說話的方式。”
說着二十餘個昏倒在地的匈奴人被侍衛丟了過來。扶蘇神色淡然看着這些或者輕傷或者重傷的匈奴人。若不是扶蘇刻意吩咐,這羣根本沒有多少叢林戰本事的匈奴人早已死光了。
“現在。”扶蘇食指指着昆普:“你可以說出你的請求了。”
輕輕閉眼,扶蘇似乎有想起些什麼:“還有。四面八方匈奴人的伏兵。你是要說出來的。”說着略帶憐憫的眼神看着傷到昏迷的匈奴人:“其實,我是不喜歡殺人的。真心的,不喜歡!”
昆普眼帶絕望,盯着扶蘇,轟然倒地。
結果當然很美妙。扶蘇如願以償得到了所需要的情報,當然首先還是昆普一上來就酷酷以救世主姿態將臨所說話的因果來由。
事情很簡單,昆普首先還是想要抓住扶蘇的。昆普所在部落臨近冒頓所在部落的一支,首批跟隨的就有昆普。所以,昆普過扶蘇。
對付這樣一個重大人物,昆普自認爲自己很難抓住。所以,昆普決定使用計策。說來很奇怪,世事奇妙。若在義渠僕沒離開以前,昆普是很少動腦子的。事實上昆普並不笨,相反,昆普還算一個聰明的人,當然,這是昆普自己的看法。
可義渠僕的存在讓義渠僕很少動腦子,有什麼動腦子的事情就讓義渠僕去做好了。領導嘛,決策就好。本來,這種想法是不錯的,可錯就錯在昆普管不住自己的脾氣。結果將義渠僕推到了右賢王身上。
以至於現在昆普要自己動腦子了。雖然右賢王仍舊將義渠僕配給了自己,可雙方都不信任的情況下對昆普而言,來的只是一雙眼睛監視自己罷了。
這樣一來,實際上昆普能用的只有兩百來人。甩開義渠僕後,爲了抓住扶蘇,或者也爲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昆普使用了自認爲十分高明的計策。
計策很簡單,很酷很酷地湊近扶蘇。然後更酷更酷地告訴這個大皇子:吶,聽好。我很瞭解你,知道你的事情,所以很敬佩你。所以我來了,來救你了。
這時候的昆普還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扶蘇入彀,真的傻乎乎信了。埋伏在周圍的人頃刻之間就能把警惕心大降的扶蘇抓了。
大功到手,以大皇子這等身份,挾持出關的事情當然輕而易舉了。然後,昆普在右賢王那裡自然更受寵信,權力更大,直至完全壓過義渠僕。甚至略施小計,將義渠僕重新弄爲僕人,或者乾脆殺了。
可事與願違,扶蘇的表現十分果斷的擊碎了昆普的美夢。剛剛經歷生死大難的扶蘇怎麼可能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一個異族人的手中。
於是扶蘇用了一個僅自己和王芙知曉的聯繫手勢將粗略信息告訴了王芙。王芙手下兩隊侍衛,三十餘人。除去戰死之人,再減去望風護衛左右的,分出去餘下所有十餘人入林摸底。
這一進去,果然發現了隱藏起來的匈奴伏兵。倒也不多,三十餘個。畢竟昆普再傻也知道這種絕密之事,一旦被不知底細的人告訴右賢王,一頂通敵的帽子蓋下來就能讓昆普喪命。
這三十餘人是昆普再三甄選的忠心強悍部下。不過必須重申的一點是,這些匈奴人若說騎射功夫,的確高強。可一進了林子,吝惜戰馬的根本不敢進入。要是下馬了,步戰的本事連馬戰的三分之一都沒有。
要說專業要求更高的叢林伏殺,那就技能匱乏了。昆普雖然也能感覺到叢林沒草原那本愜意,卻也並沒有深想。於是,二十多人被十多個王芙侍衛輕而易舉撂倒。要知道,這十餘人哪個不是百戰餘生的老卒,哪個不是長城軍團的精銳。叢林之中,轉悠不下百次。這種粗淺的叢林潛伏本事,實在沒有多少挑戰性。
對於昆普而言,其實在發現扶蘇的警惕根本自己去除不了之後。就開始想第二個方案了,那就是:交易。
既然抓不住扶蘇,那麼,把扶蘇放跑,然後以此換取扶蘇爲自己做一件事情。比如殺個人,演出戲什麼的。最好讓義渠僕神不知鬼不覺死在這該死的林子裡,然後自己頂替他的位置成爲右賢王的親信。
可正要實施的時候,扶蘇這一手直接就將昆普的底牌廢掉了,局勢瞬間逆轉。昆普徹底崩潰,說什麼問什麼。至於殺什麼義渠僕,成爲誰誰誰的親信,管他呢。自己活下來就成。
尋了個山洞,將五花大綁的昆普丟了進去。旁邊放了些食物,至於昆普能否活下去,就看這人的運氣了。
“原以爲是個什麼硬漢豪傑。卻沒想到是這麼個膽小無量的小人,真是無趣。”擒了昆普,山林之中的伏兵也就不算個事了。雖說義渠僕和昆普隔閡很大,可各處的伏兵這個昆普是知道的。不然自己一腳踩上這些伏兵的陷阱裡,那樂子可就大了。
王芙咯咯笑起來:“你當誰都是你這樣的大英雄?跟那些遊俠兒一樣,橫行無忌?偏生,還膽大包天。”
扶蘇心中咯噔一聲,嚇了一跳還以爲身份泄露了。畢竟兩人可是有夫妻之名的,王芙是還不知道的。眼下王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扶蘇也沒想好該如何處理王芙的關係。貿然挑破,不僅與事無補還會徒惹麻煩。更重要的是,是否還能保持兩人現在的關係,扶蘇根本吃不準。
看着王芙這話露出來的嬌媚,一眼望去。紅脣輕點,珠玉滿盤的聲音傳來,好不悅耳。尤其那雙紅脣,更是讓扶蘇稍稍失神。這個女子,果真是魅惑天成,自己難以抵擋這誘惑啊。
心中火熱,嘴上稍稍管不住了,略帶輕佻道:“不膽大包天,怎麼可能橫行無忌。又怎麼能遇見你這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剛說完,蒼穹之下,叢林之間。這片區域的氣氛頓時和周圍草木同樣的區域相比不一樣了。四下的侍衛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充耳不聞。就是小丫鬟柳杏也低垂着可笑的小腦袋,好似一隻受驚的鵪鶉,不知心中何感。
王芙丟了一個衛生球給扶蘇,突然輕抿紅脣,湊近扶蘇耳邊道:“膽子太大的人往往野心也不小,而野心太大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扶蘇一隻手狠狠抓住王芙白嫩柔弱無骨的小手。強硬的,五指相扣,這一瞬間扶蘇霸氣外露:“野心不夠大。怎麼能抓住你的手?”
暢然大笑,目不轉睛盯着王芙這傾國傾城的霞飛雙頰的笑顏。
猛然的,扶蘇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王芙一見扶蘇的表情,頓時知道不妙。凝神遠望,此時的前方百步之外。
數百匈奴人跑步前來,好在這羣匈奴人根本沒有多少馬匹,愛惜之下,沒有帶上。
“跑啊!”說完,拉着王芙的手便帶着一羣人撒腿開跑;“該死的。好死不死這義渠僕竟然追了上來!”
鬢角幾分霜發,義渠僕冷冷盯着一個驚魂不定的匈奴人:“拋棄主上,本應立即處死你。不過念在此番有功,暫且饒你一命。”
說罷,盯着撒腿逃走的扶蘇冷笑一聲:“前面就是懸崖我看你怎麼逃走!”
“追!”
密林之中,月芷窈窕的身影浮現,月芷身邊奇人異士頗多。光是身後那羣蒙府秘密武士便都是不凡之人。口型一對正要清清楚楚知道了義渠僕的話。
一聽之下,花容失色:“快去追上扶蘇。那邊是懸崖,怎麼能跑到那邊去!”
叢林之中人影閃動。扶蘇拉着王芙,一衆侍衛緊緊跟隨。
老軍官一看身後,數百匈奴人僅僅追擊。三十多人根本沒法跑掉。心中一狠,帶着最後的二十餘個侍衛對王芙道:“小姐,我領人去斷後,小姐姑爺快跑!”
“屬下願誓死阻擊,小姐速走!”
扶蘇已經跑了七八百步,一看身後老軍官這一臉求死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傻了還是呆了。或者腦袋裡全進水了?你當現在我們還有精力大戰一場?根本拖不住這羣匈奴人!”
想了想,就要拉着人繼續跑。此時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公子,我換上小姐的衣服。你們快跑。他們不認識小姐,就算抓到了奴婢也沒事。”
說着便從小包裹中拿出一身紫色衣服。一邊穿着,一邊眼淚流出。扶蘇重嘆一聲轉過身,老軍官侍衛一羣人集體轉身。
兩個女孩子抱在一起,柳杏眼淚再也忍不住,浸溼王芙衣裳。
扶蘇王芙淚別老軍官,兩路人馬分開逃散。拉着王芙,扶蘇終於跑出了森林。入目之處,一片翠綠。
森林之外,一片光禿禿的岩石地。站在岩石中央,叢林一片響動。一大羣髡髮辮狀的匈奴人簇擁着一個鬢角染霜的中年人走出森林。
另一邊,一個女子奔出嬌聲大喊:“扶蘇,這邊是懸崖,不要去啊!”
正被扶蘇拉着手的王芙身子突然僵硬,艱難扭過頭,眼中震驚之色毫不掩飾,輕聲重複着兩個重若千鈞的字:“扶蘇?”
此時,鬢角染霜的中年人義渠僕大喝一聲,三百餘匈奴人橫亙在懸崖邊上。將月芷三人攔截在懸崖之外。
叢林一片閃動,五十餘人身形敏捷,冷冷盯着一衆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