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完畢……】
【嗯。。。。你懂的。】
蒙恬目光閃動,似乎是對扶蘇的如此爲他定論感到欣慰,道:“微臣僥倖得了北伐之功,爲國家復疆土千里,立萬里之長城樹邊疆離百姓生息之地。這些,微臣不敢貪天之功。將士們爲之拋頭顱灑熱血,微臣恨不能使他們功成身退,結果爲殿下……惹了這麼麻煩!”
扶蘇握住蒙恬的雙手,稍稍用力,表示這些他都清楚,都明白。蒙恬指的是王離叛逃之事,眼下王離成了扶蘇南下入秦都登基的最大障礙。而這個障礙,就是因爲帝國三十萬精粹催生出了王離這麼一個軍閥,而且還有十萬大軍跟隨。眼下,在三關口銀川平原那裡的十萬駐軍更是成了扶蘇和王離大打出手的關鍵。
蒙恬,是在爲這個感到擔憂啊。
蒙恬目光欣慰,看着扶蘇,嘴巴囁嚅了一聲,扶蘇傾着身子湊過去。蒙恬小聲道:“蒙恬死前有一言,唯恐惹起軒然大波。今日奏於殿下眼前,望殿下……能……夠施行!”
扶蘇目光微動,忽然一怔,回過神來道:“岳丈……是說裁軍?”
蒙恬目光終於柔和起來,看着扶蘇,滿是欣慰放心的樣子。輕聲笑着,道:“殿下如此胸襟,如此謀劃。微臣……死也能明目了!”
扶蘇雙眼微微瞪起,道:“怎麼會,岳丈……”
蒙恬緩緩搖頭,略過扶蘇的面容,看向屋內一干國之將相,道:“蒙恬臨死前有一策,望衆位同袍同僚能爲之見證!”
扶蘇呆立着,他知道蒙恬這是要爲他揹負其罪名,也是想在臨死前,爲扶蘇努力掃清一個他要費時費力極其巨大的障礙。扶蘇心中滿是酸醋縈繞,這位帝國的大帥,國之干城。一生都是忠於公義,爲國家嘔心瀝血啊,便是臨死了,也還想着爲國事勞神。
這樣可敬的人物而今卻要死去,一代大秦軍神將要隕落,扶蘇心中各種情緒交雜,看着一干重臣名將齊聚屋內。
身邊幾位侍女扶起蒙恬,嘴脣乾澀蒙恬看着堂內一干部將、同僚道:“今日我有一言,望能述於各位,行此利國利民之策!”
“中書令請說,中書令一生忠於國事。吾等皆是敬重,但有可行,定爲之努力!”身份最高的許謹出言了,他是改制前的左相,也是現在權柄最終的尚書令。於同爲三省長官的中書令蒙恬一起皆爲相邦,此刻出言,算是給蒙恬的話加砝碼。
扶蘇悄悄示意,場內幾個重臣都是察覺。這是表示扶蘇已經知道了,並且表示了贊同的意見。
晉陽行在三省長官,能過來的只有兩個。一個是許謹,一個是蒙恬,還有一個門下省侍中周校遠在漢中,不僅年紀大了不良於行而且負責對關中攔截巴蜀的重擔,不能前來。餘下文官之中的重臣,如御史大夫蒙毅,中書侍郎莫離,左散騎常侍連皋,御史中丞蒯徹,尚書左丞蕭何,尚書右丞何辜,吏部兼兵部郎中曹參,以及九原郡郡尉、郡守和監察御史。滿朝文臣幾乎盡數到來,擠滿了一屋子。
除了列在右側的文臣,還有一干人數更多的武將。
十五萬大軍,總計超過三十個部。也就是意味着三十個校尉級別的將領,至少五個裨將和前後左右中將軍。眼下,以九原守將上官牟爲首,一排排列下來,打着紗布繃帶的前將軍蘇角,從榆中急忙敢來的左將軍涉間,以及面色凝重即將赴任三關口任職新軍鎮銀川鎮守將樊籬,還有被扶蘇宴請過後神色複雜的原三關口主將馮江,以及一干神色緊張不知所措的各部校尉級別的將領。
一干人神色各異地看着蒙恬,唯一共同的都是夾雜着不忍、敬重、沉重目光看着蒙恬。
蒙恬此次說了那麼多話,面色依舊詭異地紅潤,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疲倦。盯着這滿堂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文臣,看着一個個相處數年十年的部將,道:“蒙恬北伐匈奴,勾連長城。殺夷狄無數,誅奸人不計。只可惜,北疆重鎮,兵將三十餘萬,分列各處鎮守,又有屯兵兼濟錢糧,故使此地成尾大不掉之勢。”
蒙恬短短一句話,將滿堂諸公具是勃然變色。
蒙恬冷冷看着,一干文臣自然是警惕地盯着上官牟爲首的武將。而一干武將則是大多冷靜,敬重地看着蒙恬,年老沉穩地將領身處其境,自然是最瞭解事情的人。此刻,他們已經知道,或多或少,這長城軍團一大重鎮將要發生鉅變了。那些年輕些,不解其意的將領們則是滿臉通紅,似乎是要表示自己絕無二心的意思。
無論任何人,只要觸及到了蒙恬的目光,都是老老實實冷靜了下來,一言不發,靜靜瞪着蒙恬說話。
蒙恬沒有讓他們久等,而是直接道:“蒙恬有一遺願:裁軍!我領軍三十萬戍守此處。早就了帝國最強大的兵團,我一人贏得名望,贏得嘉譽。但這些都應該不僅僅屬於我一人,而是屬於全體三十萬大秦的將士,我或許已經功成身退,得了如此富貴,如此聲名。但我不希望在我死後,三十萬子弟卻因爲猜忌而遭到不公的待遇,這不該是他們應有的待遇!”
“解決這個局的辦法,便是裁軍。具體應對之法,自當殿下聖裁。我只希望你們能夠冷靜下來,遵守我的遺願,若是殿下裁退你們,不要擔心,殿下之資質,定然已經想好安置之法。你們以國事爲重,也莫要忘了計較下身後長遠之事。三十萬大軍,太過沉重了。即便是王離分了十萬去,也依舊沉重得讓大秦有些難以負擔。而且還是在遠離膏腴之地的邊疆!”蒙恬原本越說越精神的話頭此刻漸漸變了。
看着衆人,蒙恬忽然死死抓住身邊上官牟的手,輕聲道:“上官,你也年紀大了。和我一起入伍到如今,爲兒孫計吧。裁軍,便是十萬,也是應該的!”
說着蒙恬有抓過扶蘇的手,眼中神采忽然黯淡又忽然升起,似乎將要用盡了全部的生命精華,道:“照顧好……月芷!”
扶蘇堅定地點頭,聲音前所未有的鄭重:“定不負公所望!”
蒙恬輕笑一聲,緩緩閉目,神色安詳。
沒有人帶頭也沒有人示意,所有人自發其朝着蒙恬鄭重一拜。扶蘇長拜於地,真正切切感受到了一股子傷神的味道。就這樣,一位國之干城去了,蒙恬也失去了一位他尊敬的長輩。
帝國的老一輩人物漸漸老去,儘管依舊發揮着力量,但逝去的,似乎除了舊體制外,也有這羣忠誠着這個國家的老臣們。
扶蘇最終還是在蒙毅的攙扶下起來了,看了一眼月芷,安靜地離開了蒙府。
蒙恬的葬禮極盡哀榮,扶蘇下發詔令,以國葬予之。滿朝重要官員,都參加了蒙恬的葬禮。
扶蘇沉默許久,整個七月份到八月初的這段時間,扶蘇幾乎都是在沉默和瘋狂的工作之中度過。月芷似乎也和扶蘇離得越來越遠,扶蘇看得出月芷眼中對自己的情感,卻也看出了蒙恬的死給兩人劃下了一個巨大的鴻溝。
扶蘇能去怪誰呢?上天給了他這麼一位善良美好的愛人,同時也將這骯髒的爾虞我詐附着在了扶蘇皇長子的身份上。
也許只能怪命運弄人,讓扶蘇只能用時間來化解兩人的距離吧。
七月中旬的時候,晉陽行在的正宮娘娘也到了九原。對於這位太子妃,月芷沒有什麼可怪罪的,王家在胡亥的壓力下申明將王芙逐出了門庭,似乎是爲了表示和扶蘇的劃清界限。
但扶蘇卻是明文過去,以“血脈宗親豈因陰謀己私之利益糾葛割裂”爲由,拒絕了王家的申明。甚至還表示,王離以一己之私陷忠誠良將之家割裂血親,十分可惡,非常不可取。王家中忠於國家大義的人不應該受到這種亂臣賊子宗法的約束,表示王家忠誠的帝國子民應該分家,另立堂號。
扶蘇的一系列良苦用心不僅反擊了國內對於扶蘇自己妻子的攻訐,也安撫了在扶蘇統治區域內,王氏一襲的文臣將領。順便,扶蘇還給在咸陽的王氏本家來了一場分家大行動,不少對王離不滿的別系產生了他想,連分家的堂號都已經想好了。
整個七月到八月,王離都不得不放下前線的事情,回到咸陽,不僅要面對胡亥這個敗家監國,還要面對頻陽王氏內部越來越厲害的分裂浪潮。
這,也是扶蘇爲何敢於安穩處理內部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
陪同王芙去看望月芷不僅是他這個正宮娘娘,還有側妃虞姬,身份尷尬的殷傾月。隨同出行的,還有王芙衛隊的女將桑梓尋,女官柳杏、昭兒等一干人。
這些人的到來不僅讓扶蘇解脫了“飢渴”問題,也讓扶蘇和月芷的關係不再那麼僵硬。至少,很多話題女人們提起來就方便的多。王芙保持大婦風範,很是隱晦地表達了歡迎新姐妹的意思。雖說這個問題尷尬,但王芙也有對月芷歉意的成分在,故而對此倒不抗拒。其餘虞姬、桑梓尋、柳杏、昭兒倒是有點湊熱鬧的意思,熱熱鬧鬧地讓月芷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內院問題解決後,扶蘇就要解決軍國大事了。頭等拜在案上的,就是八月初已經規劃好的裁軍方案,以及山東之地混亂之局勢的處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