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扶蘇此時而言,棘手的事情不多,兵力短缺是一件,兵甲短缺也是一件。不過此時最先要處理的卻不是這些,而是監牢之中的兩百獄卒。
先前扶蘇一把火將整個武陵都燒動了起來,隨後監牢兩百獄卒都被抽調出極大部分去救火。魚澶和扶蘇月芷三人這纔會有機會如此順利潛入監牢之中。說到底,是監牢中人手稀缺的緣故,不然,就算扶蘇順利潛入進去,也不能做出大動作,到時候費時費力還難以成事。
眼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原本不甚急切的事情此刻越發嚴峻,扶蘇在監牢之中兩個時辰內能做的事情不多,卻必須要面臨獄卒趕來之後的狀況。只有將獄卒的問題解決了,扶蘇纔有餘力去解救墨家門徒。
此時墨家沒有關押在監牢,而是很早的時候就轉移到了另外一座密牢。墨俠手段不凡,頗有幾個能人潛入過武陵。這些人雖說沒有一次成功將人救出去的,可這些墨俠就如同一枚附骨之釘一般讓魚家難受非常。於是,墨家衆人就被轉移到了更加嚴密的一處地點看守。
墨家問題被扶蘇暫且押後,首先要對付的還是兩百獄卒。扶蘇當然不會幻想着能將這兩百獄卒也能不戰而收服過來。扶蘇能壓服魚澶是因爲扶蘇手段層出,又以其生命威脅,這才能成。而兩百獄卒有牢頭領導,首先就有一定的組織能力。而兩百獄卒,都是準軍事化的力量,基本上都是和魚家有牽連的人,利益上基本和魚家一致。如此,獄卒的戰鬥意志自然不會弱到哪裡去。有戰鬥意志,戰鬥力就不會少。用寥寥數百倉促而成的監犯去對付一個有組織,有戰鬥意志的準軍事化力量,扶蘇自問若是正面強攻對決,沒有多少勝算。
當然,扶蘇不會就這麼沮喪。扶蘇費了兩個時辰,四個小時,當然不會沒有一點成就,而是在監犯之中組織了“討逆軍”。
扶蘇將十餘親衛其中能有戰力的十六人選出跟隨。其餘三人則是傷重不能廝殺之人。除去六人扶蘇用來隨身護衛,其餘十人扶蘇紛紛授以屯長等職將監犯緊急組織起來。
屯長是基層武官,手下統領五十人。扶蘇在監牢中選出的青壯約莫有着三百人有一戰之力,這三百人,扶蘇用軍事化組織起來。伍長什長扶蘇沒有那麼多基層軍官,紛紛讓屯長自決。而屯長含屯長以上的軍官,如百人主,五百人主這些,扶蘇便讓這十人充任。以羊牟任五百人主,其餘親衛擔任百人主、屯長等職,迅速將這監犯組成的討逆軍擴成了一個骨架。
整個監牢之中,人數多達千數,但能夠戰鬥的卻不多,其間老弱婦幼便佔了半數。其餘半數,還有許多不願去廝殺的。刨去這些,扶蘇能用的人實際上也就三四百人。
揀選之後,扶蘇只取三百人。這三百人全是青壯,老弱婦幼一概不要。而這些青壯,也多以西行商路上商家的護衛隊成員組成。西行商路馬匪衆多,胡人劫掠,可不是安穩取樂的商路。自然,能做護衛的當然不是等閒之輩。
這些人多有一些拳腳武藝,甚至強者習武比得上扶蘇身邊普通親衛的也有幾個。扶蘇將這些人揀選出任職基層武官,總算讓三百人能釋放出不弱的戰力。
除去商路護衛,還有頗多好勇鬥狠得罪魚家的,以及一些江洋大盜摸到魚家頭上被關押進來的。這些扶蘇統統都收了進去,並且都充當了基層武官。
再加上扶蘇將監牢之中的武庫搬了個空,倒也弄出了三十餘幅鐵甲石甲,以及一百餘柄銅劍,兩百杆秦戟。只不過扶蘇沒有發現強攻硬弩,尤其是硬弩,扶蘇實在是懷念袖中強弩的時候,一弩箭下去,尋常人根本避不過。實在是偷襲打悶棍的神器啊。扶蘇心中嘀咕一聲,便領着親衛以及武藝強橫之監犯入監到了監牢入口處的側門之間。
監牢整體如同一個喇叭口一般的形狀,開口窄小,而腹部則寬大。雖說這樣的監牢易於防守,幾十人在外面堵着就能將近千人堵在監牢內不得外出。可這樣的地形實際上也讓外面的人對監牢內難以形成相當大的衝擊殺傷。
扶蘇領着親衛六人,有武藝的五十餘十人分守在監牢門口。其餘兩百餘人,則一部五十人在羊牟手中備用總攻順便保護月芷以及老弱,一部則僞裝成普通囚犯,鎖在門口處監房之中。
門口處的監房都是復監,裡面基本上都是些罪行不甚重之人,成羣丟進去,也好隨時提出來。不過此刻卻成了討逆軍最佳的掩藏之處。
扶蘇燒的火勢雖大,可守陵軍約莫有千人留守,獄卒也有兩百餘人就近滅火。雖說燒燬了不少東西,可勝在救火早,費了兩個多時辰就救了下來。
領頭的軍侯許下酒肉犒賞的命令便帶着手下人離去了。犒賞的具體事宜這等繁瑣的庶務自有吏幕僚爲之輔佐,軍侯身爲中高級軍官當然不必爲之煩心。
至於兩百餘獄卒,則在牢頭的帶領下倒也面帶喜色。畢竟大火燒起來也沒他們什麼事,救壞了沒事,救好了還有酒肉吃。當然是一樁好事。兩百餘人隊列拉長百步,表情都是欣喜。獄卒都是魚家的私吏,服飾配備之上也沒有什麼逾越可言。一衆獄卒都是衣玄色,腰跨直背長刀,腳下皮靴滴答脆響。扶蘇一干人隔着老遠在門後就聽得地上腳步聲大響。
扶蘇伸手輕輕舉起,一衆人仔細盯緊,知曉扶蘇這時準備就位的意思。紛紛斂聲屏息。這一部是扶蘇手中能掌握最強的力量了,除去幾名親衛是百戰老兵,其餘都是刀頭舔過敵人血的主。一時,戰前到也沉得住氣。
只不過監牢之中要裝作無辜的另外百餘人則要有些耐不住些。在後面的羊牟示意手下給些教訓,幾個親衛無聲間將忍不住的軍卒狠狠收拾一下,頓時監牢之中老實了起來。
滴答滴答……
牛皮靴子只有獄卒之中的頭目纔有資格穿上。首先進監牢的自然是獄卒頭目,監牢的牢頭。只見這牢頭一身衣服頗爲華貴,養氣居移頗爲得體竟然也有幾分貴家的氣度。只不過眼角處的奸猾則讓整個氣度大降。
普通獄卒跟牢頭隔得頗遠,而牢頭身邊也不是沒人,而人數還不少。六七個衣着體面些看上去像小頭目的獄卒跟在牢頭身後。神色諂媚,幾人似乎在商討着什麼。只不過離得遠些,扶蘇也沒聽清。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幾人都漸漸近了。扶蘇此刻若是一舉衝上去,有足夠把握能將那個這剛剛進門的牢頭擊殺當場。
不過如此當然不是扶蘇所想要的。監牢佈置頗爲費了設計者的心思,想着就有監犯譁變的可能。所以設計之初就讓獄卒防守之上得利頗多。而監牢門口狹窄,外間雖說獄卒未必能攻進來,可扶蘇同樣極難攻出去。此刻縱然能殺了牢頭,也未必能及時控制住局勢。
扶蘇平息心中的躁動,壓制住其餘人躍躍欲試的眼神,繼續等着。不過,扶蘇可不會守株待兔那般被動。
正當監牢門口走進幾名獄卒頭目的時候,監牢內也走出一人。因爲監牢門口燈光晦暗,主要光源在監牢之內而非監牢之外。所以光線照射之下,進來的牢頭以及幾個小頭目一時也看不清來人臉上的相貌。
此人一來便躬身行禮,頭壓得低低,道:“魚主事此時在監牢之中,請諸位移駕過去,有要事相商。”
牢頭是個富貴態頗濃的中老年人,聽了來人這般說,額角的老年斑頓時皺起道:“魚主事既是我等本管,我等自當過去。可爲何魚主事不在火勢當場,而來了監牢?”
這牢頭雖說手貪人,可人是老而奸猾,心裡清楚。魚澶可是不大喜歡監牢這沒幾分油水又髒破的地方。
來人在燈光下面目有些模糊,不過此刻卻是不含糊道:“魚主事此刻追查到了縱火有嫌疑之人,眼下已經捉到監牢之中。請諸位儘快過去相商!”
老頭和幾名小頭目頓時動容了,若說救火得利他們有酒肉和錢糧犒賞。可要是能抓住那縱火犯,那就是一步登天被魚家上層青睞的絕佳機會啊。更何況,幾名獄卒頭目都是清楚,眼下極可能縱火的就只有扶蘇那幾名武藝極高的親衛了。這些人若能抓住,那可是軍功啊!秦人重戰,那是因爲軍功賞爵的制度在,有了軍功那就意味着有一切的機會!
幾人頓時腳下生風,跟後隊的獄卒言語了一聲,趕忙跑了過去。這時候跟過去,魚澶的意思是要分潤軍功啊。軍功總共就那麼多,去晚了極可能就沒了,此時幾人反倒嫌棄腳下少了兩條腿。用力跑過去,也沒顧着門側的不同尋常,也沒看到門口旁邊幾處監牢人數似乎多了那麼一些。
七名獄卒頭目跑得快,朝着他們的辦公的公署跑過去。兩旁什麼異常也沒看到!
扶蘇心中悄然鬆口氣。此刻普通獄卒已經開始進門了,喧鬧之聲響起,這些獄卒還在討論着今日的收穫。大火一起,雖說救火第一,可手下也沒必要乾乾淨淨的。能揣些到手裡,誰都喜歡這般。
一個個豔羨地看着誰拿得多了,誰拿的東西珍貴了,也沒顧着門側的異動。
不過獄卒之中並非沒有不識貨的人在。一個頗爲精明的獄卒突然停下,看着監牢門口此處的幾個牢房道:“咦?此處的人怎麼平白多了起來?”
扶蘇眼中兇光一閃,頓時大喝一聲,當先衝出,道:“討逆殺賊,當在此刻!一個首級五百錢,得勝即付!兒郎們,隨我殺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