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夠了!楊再興毫不猶豫,仰身一趟,手中長槍就向後刺去,槍頭直指嶽飜胯下戰馬!如此近的距離根本無法躲閃,嶽飜眼睜睜的看着槍頭刺入戰馬的脖子,兩隻腳踩在馬鐙裡,頃刻間根本無法抽出!
一伸一縮,楊再興手中的長槍帶着一股血花收了回來。這麼一下子嶽飜胯下戰馬忽然前腿一彎,帶着大驚失色的嶽飜狠狠地向前撲去。楊再興手中長槍卻是不停,以極快的速度再次刺出,直直的扎進了嶽飜右胸!
這一番變故看的李橫目瞪口呆,直到嶽飜連着戰馬撲倒在地才反應過來,一聲大喝,駕馬衝了出來,身後騎士紛紛跟上。計謀得逞,楊再興看着撲到在地的嶽飜冷冷一笑,也不理會趕來的官軍,打馬向城門趕去。
“嶽飜老弟,你…你怎麼樣了!”看着嶽飜不斷往外冒血的右胸,李橫嘴角都不利索了。一槍扎進肺葉,再加上被戰馬帶着狠狠摔在地上,嶽飜此時已經不醒人事。李橫也是老行伍了,細細的看了看他的傷口就知道嶽飜不行了,可他依舊不願意放棄,一邊用手堵着嶽飜依舊往外冒血的傷口,喝道:“快把軍中先生找來!”說話間眼眶就紅了起來。
“大人,嶽大人生機已絕,恕老朽無能爲力了。”軍中先生低着頭看着染滿血的雙手,嘆了口氣。李橫嘴脣一陣哆嗦,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良久才說道:“先生先下去吧。”施了一禮,老先生再次嘆了口氣走了出去。身後一名跟隨嶽飜多年的指揮使上前道:“李大人,嶽統領沒了,讓我等如何向嶽大人交代。”說着,兩滴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李橫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緩和了一下心緒,有氣無力道:“命人爲嶽飜老弟整理遺體,再派人快馬趕回潭州把消息告訴嶽大人。”說罷,不敢再看躺在牀上的嶽飜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帳篷,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只見帳篷外面滿滿的全是軍中將士,一眼望不到頭。有身着鎧甲的將領,也有普通的布衣士卒。
嶽飜雖是統領官,可尋常時候在下屬面前根本沒有什麼架子,從不吆五喝六彰顯自己的官威,見到誰都會點頭示意,哪怕是軍中馬伕伙伕也不例外。而且每日飲食也和普通將士一般,同食大鍋菜,每逢戰後都會前去看望受傷士卒,噓寒問暖,毫無做作之意。因此,他在普通將士的心中就像自家大哥一樣。聽聞他受傷了,倒也是牽動了麾下三千將士的心,大家紛紛前來,希望裡面可以傳出一個好消息。
可是隨着軍中先生垂頭喪氣的出來,衆人心中不由涼了半截,可依舊不願意相信嶽飜真的走了。這時一見李橫出來,不由紛紛看向他,希望自他口中說出嶽飜大人沒有大礙的好消息。
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衆將士,李橫忍不住掉落兩滴眼淚,別過了頭去。見他這副樣子,衆人就知道了嶽飜肯定是沒了,站在最前頭的幾個將領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身後衆將士也是紛紛落淚。
……
剛剛將最新的戰況告知李老頭,已是日進午時,岳飛正準備出去隨便弄口吃的將就一下。剛剛走到門前,就見一個滿身灰塵,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將士跑了進來,沒等到他說話,來人就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大人,嶽統領他……嶽統領他沒了,嗚嗚……”
岳飛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幸好及時扶住了身邊的門柱,良久才問道:“你……你方纔說什麼?”“大人,嗚嗚……嶽統領他戰死了。”
痛苦的閉上雙眼,岳飛斜靠在了門柱上,附近的侍衛急忙過來將他扶住,急切道:“大人,您沒事吧。”這時李老頭也走了出來,剛纔報信士卒的話他也聽到了,也知道嶽飜是岳飛的表弟,想說些什麼安慰一下岳飛,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良久,岳飛才站直了身體,回首對着李綱抱拳道:“大人,末將想……”話還未說完,李老頭就揮手道:“去吧,潭州有老夫坐鎮,你不必擔心。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謝大人,末將這就去了。”
岳飛本想着直接趕往嶽州,可是現在戰事緊張,幾路大軍都等着總攻呢,半路上又折道追上陸文龍的人馬,隨同他一起趕往沉江,準備先拿下沉江再率人馬趕赴嶽州,畢竟嶽州城池高大,兵力少了還真不一定能拿的下!同時,在路上也派人前往湘陰,命留守的王貴率兩千人馬立刻趕赴嶽州,只等自己帶着李子玉麾下將士一到,就可發起攻擊。
小李將軍打死也沒想到嶽老大竟然會親自來,咧着嘴迎上去笑道:“將軍,區區沉江何須勞您大駕,交給末將就是了!”可是見嶽老大滿面悲色,雙目通紅,小李將軍漸漸意識到了不對,悄聲問道:“將軍,你…你這是怎麼了?”
嶽老大長出一口氣:“子玉,飜弟戰死了。”小李將軍一愣,雙目立時紅了起來,可還是不願意相信,強笑道:“將軍,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你就別逗我了。”可是看着嶽老大眼中淚花隱現,他眼中的淚不由奪眶而出,一屁股跌坐在那裡,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
岳飛跟着抹了兩滴眼淚,對着小李將軍身後的張亮等人擺了擺手,幾人急忙上前將小李將軍扶起,跟着嶽老大向營寨走去。雙目通紅的張憲緊跟幾步,低聲道:“義父,嶽飜叔叔武藝不錯,爲何會……”說着,便再也說不下去,嶽老大嘆了口氣:“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既然是打仗,誰能說得準呢。”
看着小李將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張亮等人也忍不住跟着落起淚來,心中卻有一絲感動,自家將軍對待敵人常常冷血無情,可是對待自己的兄弟,卻又是這般模樣,這輩子跟着他玩命,值了!
進到中軍大帳,小李將軍也在張亮等人勸說下止住了眼淚。沒等嶽老大坐定就抱拳道:“將軍,我們立刻揮兵趕往嶽州爲嶽飜大哥報仇去!”
岳飛點了點頭,“仇是一定要報的,先把沉江攻下,然後就去嶽州!”小李將軍重重的點了點頭,也不待嶽老大下令,回頭面目扭曲的對張亮喝道:“集合人馬,鳴鼓攻城!”張亮抱拳應是,急匆匆的跑出去集結人馬。
“嗵、嗵、嗵……”數十面戰鼓一起敲響,聲音震天響,立於城頭的王顯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啊。面對現實,他也不怕,立刻命令城頭兄弟做好準備,只等城下官兵攻城。他早就想好了,沉江已不可守,先抵擋一陣,消耗一下敵人的兵力,而後就帶着人馬撤出城,雖然免不了死人,可終究還能讓一些人撤到嶽州,總好過全軍覆沒啊!
先是一陣箭矢,接着就見官兵扛着雲梯吶喊着殺了過來。扭頭看了看臉色發白的衆兄弟,王顯咬牙喝道:“弟兄們,爲了島上的父母妻兒,拼啦!”男人活在世上,爲的不就是父母妻兒嗎,隨着王顯這一聲大喝,原本還被城下官軍陣勢嚇得面色有些發白的衆人臉頰漸漸漲紅起來,氣勢也散發了出來。
滿心全是報仇信念的小李將軍卻不管這些,箭壺裡的箭矢一空,立刻帶着驍騎營打馬向城下趕去。怒火沖天的小李將軍現在可不管什麼戰法不戰法,一口氣就將牛大柱帳下的三千人馬全派了上來,小小的沉江城前熙熙攘攘全是吶喊着卻衝不上去的兵丁。躍下戰馬,小李將軍連着撞開數人,狀似瘋狂的提着斬馬刀衝向了最前面。
將軍如此英勇,衆將士也是士氣倍增,雖然城頭落石滾木不斷將爬上雲梯的袍澤砸下,可衆將士毫無畏懼之色,吶喊着跟着小李將軍爬上了雲梯。
雖然對於城外官軍的戰力早有估計,可面對如此瘋狂的進攻,王顯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這些人難道都瘋了不成?王顯都有些吃驚了,更不要說手下的那些兄弟,剛剛被王顯鼓舞起來的士氣,面對敵人這樣瘋狂的進攻,漸漸消失不見。就在這時,渾身是血的小李將軍一聲大喝就躍上了城頭,手中斬馬刀連連揮出,轉眼間身前的幾名湖匪就中刀斃命。
有了這一空當,身後的雲梯上不斷有人躍上城頭和守城湖匪戰在一起,城頭一陣大亂,沒一會兒其他幾處也被突破。看着攻上城頭的官軍越來越多,王顯不由仰天長嘆,從官軍攻城到現在,還不足一刻鐘就被人家攻上了城頭,雖說有沉江縣城池矮小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爲官軍的戰力,面對這樣的敵人,大事還能成嗎?
既然已經有人攻上了城頭,那沉江失陷已成定局,留在城裡只能等死了。雖然出城也是九死一生,可是隻要分散逃離,還是有很多人能夠逃出生天的!也不猶豫,王顯直接走下城頭,立刻命令一直侯在城下原本還準備上去增援弟兄趕緊撤退,至於城頭被纏住不得脫身的弟兄,只好委屈他們呢了,總不能爲了他們把所有兄弟的性命全部搭進去吧。
將身邊幾個哇哇亂叫舉着刀要和自己拼命的湖匪砍翻,小李將軍眼睛一掃,只見城頭湖匪越來越少,並沒有人來支援他們,就知道城裡的人跑了。一聲大喝:“追!”也不管城頭依舊活着的那些湖匪,帶着人就衝下了城牆。
城門從裡面打開,依舊沒能擠上雲梯的士卒們吼叫着就衝了進來,差點沒把幾個開門的驍騎營士卒給撞倒,好着這幾個傢伙退得快,要不然非得被踩扁不可,那可就冤死了。
岳飛一直注意着攻城的動彈,見衝上城頭的人馬沒一會就將城門打開,就知道城內的湖匪逃竄了。扭頭對着陸文龍說道:“文龍,立刻率人前往攔截,能留下多少是多少,記住,都是些沒了活路的百姓,投降不殺!”陸文龍抱拳應了一聲,帶着麾下還沒來得及休息多一會的士卒就沿着城牆向北門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