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
在場的人都不由的冷哼一聲。
能作糧商的,大半背後都有官家的力量在。
“本人的意思是,蕪湖這邊,既然豪商霸市,不如告知欽差大人。而九江這邊,讓各糧商暫時退出,些許損失我遼東給予補償。”沈從文接口說道。
“欽差孫大人,是青天。但他獨木難支呀。”高掌櫃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那麼,請花兄出面呢?”劉軍在旁邊提了一句。
衆人都搖了搖頭,高掌櫃開口解釋:“武力解決,一但有些人傳播一些不好的話,有損大司馬威名。在規矩之內,咱們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在下有一計。”沈從文又開口了。
“請沈將軍明言!”
“封了他們。如果江北不買糧,秦地、河南、山東甚至是京城,都無人買糧的話,那麼他們如何作。他們手上的貨物可不止是糧食,無人採購會如何?”沈從文問道。
“可不買糧……”許多人猶豫了,因爲各地需要的糧食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呀。
大明天下,每年的糧食總產量,大約是在十八億石左右。流通在市面上的,差不多達到十分之一。
這一億八千萬石之中,屬於長距離流通的,有三分之一左右,那麼就是六千萬石的糧食流通量。幾大商幫聯手,也不過能控制其中的一半。
那麼,還有至少三千萬石在那些不屬於商幫,背後由官員安排的商人在控制着。
作出這個詳細計算的還是洞庭蘇州幫的商人,他們對糧市最有發言權,因爲無錫米市是他們的天下。
“除非,我們能夠補上這三千萬石的糧食,否則封不住糧市。”
寧波幫的人卻說道:“不用三千萬石,只需要一千萬石他們就受不了。糧價只要壓在一石五錢銀子這個價位,他們就沒路了。”
“糧賤傷民!”高掌櫃補充了一句。
“糧不賤,這些黑心的糧商也未必能給農戶一個好糧價。”寧波幫這位拿出一張紙片,給在座的人看。
這是一份收糧打下的白條,用這*去領銀子。
“在蘭溪,一石米纔給兩錢四分銀子,這是從村裡收糧的價。”
“這東西很少見了。”廣東幫的雷掌櫃笑了:“天下田畝,九成不在民。”
“沒那麼多,八成不在民。”方掌櫃頂了一句。
兩個老頭這完全是下意識的頂牛,可頂完之後都笑了。
這個數不是胡說的,萬曆三十年,明實錄有過統計,天下的田地有十二億三千萬畝左右。除了皇莊、王田之外,戶部實收的稅賦田畝,僅僅只有三億之畝。
而到了現在,又有二十年過去了,官員、舉人等名下又佔了一大部分。
戶部只有不足兩億畝了。
所以說,天下之田,九成不在民,絕對不是胡說的。
“我雷家,萬曆初年有田十三萬畝,舉人二十一人。到了去年,我家有田一萬零二十三畝,有舉人五人。”
雷家也算是廣東大家族了,竟然只有一萬多畝田,這也太少了吧。
雷老掌櫃繼續說道:“淮王初封,只有八千多畝田。可到了今年,淮王府上上下下加起來,擁有田產最少一百三十萬畝,最少。”
連說了兩個最少,那麼足以證明在雷老掌櫃心中,實際的數字會更多,更多呀。
方老掌櫃也跟着說道:“兩廣總督府上上下下加起來,也不會少於百萬畝。”
劉軍純粹是好奇,開口問道:“那麼,純屬百姓的田地,有多少?”
“什麼叫純屬百姓?”方老掌櫃笑問。
“就是家有田地幾畝,屋內間,男耕女織這樣的,有多少?”
“哈哈哈!”方老掌櫃大笑,可笑着,卻是兩行淚水突然滑落,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老朽失態,失態了。”
雷老掌櫃接過話題:“廣州城周邊,幾大城周邊,一畝也沒有。偏遠之地,或者有些吧。”
高掌櫃制止了這個話題,因爲他去過遼東,知道一些在場的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了,趕緊說道:“穩定糧價,是當前當務之局,天災至,糧價飛漲。須三百萬石不可。”
“三百萬,不多。”劉軍只說了這麼一句。
沈從文心算着,從遼東調集的各種糧食,約有二百萬石,加上各商幫幫助,三百萬石壓力不大。
劉軍靠近沈從文低聲說道:“五百萬石大米,年底前肯定會運到。從暹羅買的,咱們需要一些絲綢來交易。眼下渤海已經結冰,遼東那邊的貨物無法運出了。”
“噢!”沈從文心中有數了。
當下,沈從文給了高掌櫃一個答案:“六百萬石糧食,隨取。”
“好,撤了蕪湖糧市的各商號,讓九江體會一下,無人買糧是什麼感覺。”
九江,這裡幾乎沒有十大商幫的人,因爲這裡周邊番王太多,番王之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還有九級呢。
九江的米市主要交易的是西南各地的多餘的糧食,借水運的便利。
一些細節,讓這些人討論了一天一夜,倒真的打算大幹一場。借救災,積德,也改變一個各商幫的產業結構。
舒城!
劉澈僅僅到這裡才一天時間,還沒有來得及親自了解災情,胡天任就要求讓劉澈離開。
“大司馬,出大事了。績溪縣民亂,咱們的人平價賣糧,其中一隊的糧食被人趁亂放火,引發了亂子。”
“情況有多嚴重。”
“咱們的人沒死,但縣中三大糧商似乎是在威脅災民,放火燒倉,但風向突變,小火變成了大火。三大糧商的糧倉燒了十之八九,然後有災民衝擊了官倉,結果官倉內竟然只不到一百石陳糧。”
劉澈明白了,這事情大條了。
接下來如果不受控制的話,這縣令也會被災民給弄死。
因爲他在這裡,出現了殺官的大事,那麼孫承宗肯定會把責任懷疑到他頭上。
“走吧,大司馬,沿江南下。船已經備好。”胡天任再勸。
劉澈真的很無奈,可此時只能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