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漂浮着灰白色的氫氣球,小的如同筐、鬥,大的則有一間房屋大小。
氫氣球的下面,則是辛勤的農夫正在驅趕着耕牛,把已經用野火燒過的草木灰翻耕下去用來增加田地的肥沃程度。
代表着這個時代最先進技術的氫氣球和傳統的耕作方式同時出現,並且以非常和諧的方式存在着。
就算正在耕田的鄉親們都不覺得在頭頂的氫氣球是個稀罕物件兒,對於連環十二莊的人們而言,這些都是最常見的東西。
偏偏就有些過於頑皮的娃娃,正在追着天上的氫氣球滿世界亂跑,這當然不是因爲他們覺得這些懸浮在天上的東西多麼稀奇,事實恰恰相反,這是他們經常看到的東西,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們只是想在地上點起野火,希望可以用飛騰起來的火星子點燃天上的氫氣球,也好欣賞到一場劇烈的爆炸場面。
這種異想天開的舉動自然會招來大人們的一頓臭罵:“小王八蛋,敢在輕球子下面點火,不要命了?滾蛋,趕緊滾蛋。”
驅散了這些淘氣包之後,幾個農人熄滅了火焰,看都不看懸浮在空中的氣球,就又趕着牛耕田去了。
連耕田的農夫和小孩子們都知道輕氣遇火就炸,對於小吳莊一帶的百姓而言,這是大家早就已經知道的常識。
大明朝百姓的腦袋頂上漂浮着氫氣球,並且他們已經知道了“輕氣”的基本屬性,這幅局面確實太過於魔幻!
但這還不是最“魔幻”的,最魔幻的事情發生在新華軍校內部。
學生們正在拽動絲線,將“輕氣”球一一收回,然後摘下懸掛在氫氣球下面的“溫度計”,詳細記錄高度和溫度之間的關係。
張啓陽正在把自己所知道的科學知識傳授給自己的學生們。
現在的新華軍校,早已不是單純的軍事院校,而是一所綜合性的學府,涵蓋範圍極其廣泛。
“老爺,昨日您說的貨幣,婢子……我還不是很明白。”金絲雀提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用紙幣代替金銀,如何保證紙幣不會快速貶值?”
鈔票這種東西,對於大明朝的任何一個人而言都不陌生,鈔的發行歷史貫穿大明朝始終,但卻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在大明朝的歷史上,鈔就是鈔,錢就是銅錢,而每一次發行鈔票都會迅速貶值,貶幾十上百倍都是很常見的事兒,就算是以朝廷的信譽做保證也沒有用。
每一次發鈔的過程,都是朝廷對民間的一場掠奪,這就更加助長了鈔的“廢紙化”。
“紙鈔不可濫發,必須以有一定的基礎。”
“婢子早就知道這一點,紙鈔和金銀掛鉤,但還是會貶值,上百倍的貶值。”
“紙鈔需要和國民生產值掛鉤。”
“婢子不懂,還望老爺指點。”
“好吧,趁着我現在有點時間,那就和你仔細的說說這事兒。”
張啓陽正在給自己的婢女講解最基本的金融理論,講述貨幣和生產力之間的關係,這也是一個非常“魔幻”的情形。
“小燕兒又在發熱了……”李安寧頗爲驚慌的拿着一個“體溫計”跑過來:“這丫頭總是病懨懨的,我去找郎中。”
張啓陽看了看“體溫計”上的刻度,毫不在意的說道:“不過是稍微有些發熱而已,別總是這麼大驚小怪,喝點薑糖水再捂一捂,發一身汗也就好了。”
小孩子們總是會有頭疼腦熱的時候,偶爾發燒完全屬於正常情況,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也就只有過分溺愛孩子的李安寧纔會這麼驚慌。
自從“體溫計”被髮明出來之後,李安寧就把這玩意當做是一個寶貝,有事兒沒事兒就給孩子測量一下體溫,稍微出現一丁點的異常就會大驚小怪。
這“體溫計”是新華軍校裝備部鼓搗出來的“新產品”,剛剛開始量產不久。
按照最開始的預計,年產量將達到十萬支,而且一定會優先供應軍隊,尤其是正在闊爾喀打仗的最前線。
正在朝着天竺進發的軍隊太需要這個東西了。
然後就會分發到遍佈全國各地的官辦醫館。
先軍用,再民用,然後纔會商用。
既然是要商用,肯定要是賺錢的,每一支的批發價是,六百個錢。
一支小小的體溫計的價格就等於幾十斤糙米,這絕對是一個高到天上去的“出廠價”,但這玩意確實一個技術含量很高的東西,而且具有很強的實用價值,就這還供不應求呢。
錢謙益採購了六千支,準備惠及朝鮮人民,當然錢謙益是不可能把這麼緊俏的商品白白送給朝鮮人,而是一定會賣出一個更高的價碼。
張三娃那邊採購了兩萬支,至於他是要軍用還是商用,張啓陽沒有問,張三娃也沒有說。
按照張啓陽的預計,小小的體溫計肯定可以賺到一筆,而且是很大的一筆錢,但是從現在的形勢來看,估計他的算盤會落空,至少會大打折扣。
因爲浙江已經出現了仿製品,並且提前一步上市銷售了。
Wшw● ttκā n● c o 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知識產權的說法,也不存在專利的概念,只要有利可圖只要技術條件允許就一定會有大量的仿製品出現。
而且浙江的潞王做這種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了,當年他曾經挖過復隆皇帝的牆角,再挖一次張啓陽的牆角也在情理之中。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隨着大量的仿製品上市,隨着生產能力的提高,這玩意兒的售價必然會一落千丈,再也不是奇貨可居的“高科技產品”,而是會成爲普普通通的日常用品深入到千家萬戶之中。
不管是漂浮是天上的“輕氣球”,還是李安寧正是使用的“體溫計”,在這之前都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現在卻化爲了現實。
雖說包括這些東西在內的很多新鮮玩意兒都是誕生於新華軍校,但金絲雀卻很清楚的知道這完全就是出自張啓陽之手,正是因爲他提出了大致的概念和具體的思路,才能發明出這些東西。
始作俑者和幕後的推手,全都是張啓陽這個人。
如果沒有張啓陽,大明王朝依舊和以前的大明王朝一樣,不會出現任何改變,甚至連大明王朝存在與否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因爲張啓陽的出現,大明王朝不僅存續了下來,而且出現了巨大的改變,變得面目全非了。
整個時代,在平滑的軌跡上運行了幾千年,卻因爲張啓陽的存在而出現了極其劇烈的改變,歷史的曲線在這裡劃出一個陡峭而又尖銳的角度。
金絲雀不知道原本的歷史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原本的大明朝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她已經深深的參與到了這段篡改過的歷史當中,早就出現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情形。
她甚至不關心這些,對於已經出現的歷史她毫不在意,甚至沒有什麼留戀,她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未來!
老爺來自未來,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自家這位老爺的能力。
除了不是三頭六臂刀槍不入之外,已經和傳說的神仙佛爺沒有什麼分別了。
那麼,老爺生活的那個時代,那個2008年的時代是一個什麼樣子呢?
金絲雀真的很想知道。
“老爺可否告知未來的情形?也好讓婢子開開眼界。”
未來是什麼樣子?
這個真的很難用一兩句話說的清楚。
未來三百年所發生的一切,勝過以往三千年。
在已經過去的三千年歷史當中,人類幾乎沒有出現根本性的轉變,日新月異天翻地覆的變化幾乎全都集中在以後的三百年當中。
人文、思想對社會體制的變革程度之深,自然科學對於世界的改造範圍之廣,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透徹的?
“須彌芥子,掌中世界,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我就只能這麼說了。”
須彌芥子掌中世界,說的是隨着通訊和交通技術的發展,世界變的前所未有的小。
九天攬月和五洋捉鱉則是對技術發展的總體概括。
但是,對於金絲雀而言,這幾句話則是一種形而上的東西,是一個非常抽象的概念:“老爺說的過於模糊,彷彿佛家讖語。”
“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只是你的理解有問題。”張啓陽笑道:“我說的這些,不是形容也不是誇張,更不是什麼佛家讖語,而是對事實的真實陳述。”
金絲雀徹底的呆住了。
“可上九天攬月?老爺是不是說……”她的眸子裡閃耀着奇異的光彩:“人真的能上到九天廣寒之中?”
“月亮上沒有嫦娥和玉兔,也沒有什麼廣寒宮,而是一片荒涼世界,沒有空氣沒有水,沒有聲音,沒有萬物生靈。”
張啓陽說的這麼清楚,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知道月亮上是什麼樣子。
也就是說,人類曾經真的做到了九天攬月!
人,能夠上到月亮上面去,那不就是飛昇的神仙了嗎?
但金絲雀知道不是那麼回事,這一定是技術進步的結果。
她愈發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她覺得未來充滿光芒與希望。
但張啓陽卻知道未來並不總是充滿了美好的東西,在通往未來的道路上荊棘密佈坎坷叢生,甚至還伴隨着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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