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防的左右兩營和黃州本地駐軍,都是昔日的左良玉部,雖然戰鬥力非常一般但卻戰鬥經驗豐富,經歷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鬥,絕對可以算得上的久經沙場的老部隊老底子了。
還沒有正式開打,就首先被徐恩盛徐大人折騰了一個夠。
反覆調整戰略安排,兩天之內總體部署就變動了四次,每隔幾個時辰命令就變化一次,比朝令夕改還要朝令夕改。
下面的士兵頻繁調動,上一道命令還沒有真正落實下去,就又一道完全不同的命令,還得繼續調動,早已被折騰的苦不堪言。
決戰還沒有正式打響,就已經被徐恩盛折騰的筋疲力盡,不少底層軍官紛紛找到署衙,向徐大人陳述頻繁改變命令的害處。
“兵者,詭道也!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知道,不可不察也。”
作爲文人出身的軍職官員,徐恩盛徐大人振振有詞的說道:“取勝之道,一曰天時二曰地利三曰人和,經五事,校七計。將聽吾計可勝,不聽者不勝……”徐恩盛說的這一大套話語,全都出自兵家聖典——《孫子兵法》,是武聖人孫賓的話語。
可惜的是,他手下那些帶兵的傢伙卻多是粗鄙之輩,根本就不曉得這些之乎者也,也不大明白徐總兵究竟是在說些什麼。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將莫不聞,知之者勝!”又引用了《孫子兵法》當中的一些名句,手下帶兵的將官們反而更加的迷糊了。
雖說徐恩盛徐總兵從軍二十載,但卻一直都是以“軍中幕僚”的身份出現,並沒有親自上過戰場,也沒有真正的獨當一面,而是始終獻計獻策充當左良玉的參謀。
這一次,他作爲總兵官,依舊是遵循着兵法上說的那些個條條框框,只可惜的是,他手下那些真正帶兵的將領們多是些大老粗,根本就不沒有聽說過這些文縐縐的話語,他們只想知道徐總兵的具體指揮方略是什麼,這一仗到底應該怎麼打?
“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對於以“儒將”自居的徐恩盛而言,他可以把《孫子兵法》倒背如流,開口閉口就是《孫子兵法》當中的經典語句。
但他手下的那些人顯然沒有這樣的文采,也不曉得他在說些什麼:“我說徐大人,您家別再說這些之乎者也了好不好?您就給我們一個痛快話兒,到底應該是什麼樣的部署,可千萬不要再有變動了。”
因爲頻繁的命令改動,下面的兄弟已經被折騰慘了。
徐恩盛還是瞧不起這些粗鄙無文的丘八,連《孫子兵法》都聽不懂,真不知他們以前是怎麼打仗的。
“我意是以三面合圍之勢將來犯之敵團團包圍,一舉殲之!”
來犯之敵沿長江運動,只要三面包圍就可以一舉全殲。
這是一個非常正確的廢話。
把敵人團團包圍然後打一場殲滅戰,就可以大獲全勝,這是連三歲的娃娃都知道的道理。
問題是這場殲滅戰到底應該怎麼打!
讓敵人乖乖的鑽進你早就佈置好的“口袋大陣”,就可以形成合圍之勢,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敵人終究不是傻子。
明明知道要被包圍,敵人還肯鑽上當嗎?
敵人當然不會輕易上當被圍,但徐恩盛卻自有辦法。
若是敵人不肯上當,就以利誘之。
這是武聖人的教導,當然不會有錯,只要老老實實的按照兵書上的方法去做,敵人就一定會上當,一定會乖乖的鑽進包圍圈。至於如何上敵人上當,徐恩盛已經有了計較:“爾等不必多言,只管各盡其職奮勇作戰即可,本官會親自誘敵!”
一直以來,徐恩盛都以文官自居,和這些個粗鄙的兵頭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怎麼和睦。
既然總兵大人想要親自誘敵,想必早就有了各方面的安排,大家只管按照他說的各盡其職”好了。
又是一番匆忙操切的調動之後,戰鬥很快打響。
因爲長途奔襲的緣故,又剛剛打過一場,張啓陽雖然很順利的用非常快的速度擊潰了江防右營,但實際的戰果並不大。
右營潰敗的速度於遠比想象中更快,一萬多人馬看到架勢不對,立刻就來了個卷堂大散,逃進黃州城去了。
害得張啓陽和鐵牛隻得到一個空蕩蕩的軍營,卻沒有多少實際的斬獲。
因爲學生們和“己”字營長途奔襲體力消耗很大,不得不暫時輪換下來稍事休整。
黃州之戰的先鋒則由大紅狼部充當,由他率部打響了“第一槍”。
戰鬥剛一開始,大紅狼就覺察到不對頭了。
“徐恩盛那老小子在所甚?怎麼敗的如此之快?”
前方的敵軍是徐恩盛的本部親軍,雖然人數不是很多,卻多是左部人馬當中的老兵,戰鬥力還算可觀,至少不在大紅狼之下。
奇怪的是,在雙方都沒有取得明顯優勢的情況之下,徐恩盛的本部人馬忽然就撤退了。
我還沒有用力呢,你就已經倒下去了,這分明就是“技術性假摔”。
大紅狼這種經驗豐富的老將當然不會輕易上當,更沒有貿然率部追擊,而是及時的遏制住進攻的勢頭,準備等到敵情明朗之後再做打算。
看到大紅狼沒有追趕上來,徐恩盛故技重施,又演了一次“詐敗”的好戲。
和上一次相比,這一回演的很象那麼回事兒。
雙方剛一接觸,徐恩盛的三千多人馬就退潮一般呼啦啦的“敗”了下去。
爲了吸引大紅狼追擊,還故意做出一副“丟盔棄甲”的樣子。
大紅狼身經百戰,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戰鬥:在勝負未分的情況下,對手就接連“敗下去”兩回。
尤其是第二次“敗退”,演的太誇張太過火,怎麼看都不象是真的。
大紅狼很清楚的知道敗軍是什麼樣子,但徐恩盛的“敗退”跡象太浮誇了:士兵們紛紛解下頭盔甲冑,丟的滿地都是,還把武器胡亂拋灑。
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就算是真的被打敗了,士兵們也不會主動丟下兵器,更不會如此輕易的扔掉昂貴的甲冑!
很顯然,一直都習慣於出謀劃策卻從來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把徐恩盛,把“丟盔棄甲”這個形容詞當做是名詞了。
面對如此浮誇的表演,大紅狼本能的感覺到這裡頭必然有貓膩,更加的不肯貿然追擊。
連續扮演了兩次“敗退”的大戲,對手就是不肯上當,不肯追着自己鑽進早已佈置好的包圍圈中,徐恩盛也有些着急了,索性又足尺加三,把“敗退”的假象演繹的更加“淋漓盡致”。
丟盔棄甲的同時,還命手下的士卒沿途拋灑布匹、絲綢、甚至是散碎的銀子和大把大把的銅錢。
丟棄物資和錢糧,不顧一切的逃命,這是大多數書本上描述的敗軍跡象。
看到這幅拙劣的表演,大紅狼氣的火冒三丈:“徐恩盛這老小子,真以爲老子是傻兒不成?這老東西必然是前面設下伏兵等着我上套呢!”
大紅狼敢拿自己的眼珠子打賭,對手一定在前面佈下埋伏,等着他一頭鑽進去呢。
如果說以前僅僅只是猜測的話,現在已經證實了:因爲徐恩盛的表演太浮誇,太過火。
雖說軍隊中確實會有很多的布帛和糧草,吃了敗仗之後沿途丟棄也是很常見的事兒。
但軍隊當中的作戰部和後勤部是兩個概念,誰見過戰兵隨身攜帶這麼多布帛錢糧的?
有些時候爲了組織敢死隊,確實會懸紅掛彩,但徐恩盛的士兵幾乎每一個人都揣着散碎銀子和大把的銅錢,難道說他們全都是拿了賞錢的敢死隊?
要不然怎麼會隨身攜帶這麼多銀錢?
這分明就是在引誘自己去追趕,然後中了他的埋伏。
要是連這麼簡單的陰謀詭計都看不出來,大紅狼早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任憑你怎麼賣力的表演,老子只抱定一個宗旨:就是不上當!
徐恩盛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事將領,而只能算是軍中的文職人員,而且從來都沒有獨當一面的指揮過任何一場戰鬥。
他對於戰鬥的認識完全出自於五花八門的兵法和戰策,又戰鬥很多古往今來的戰爭典故平時給主帥出謀劃策貢獻幾條計謀,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真到了戰場上的時候,完全生搬硬套書本上的那些“經典計謀”,則顯得非常荒誕。
紙上談兵和真正的大軍交戰,完全就是兩回事兒,卻被徐恩盛當做了一回事兒,局面也就可想而知了。
整整一個上午,交戰雙方都在反反覆覆的上演着“詐敗”的戲碼,徐恩盛連續“敗”了三次,偏偏大紅狼就是不肯上當。
這個時候,最着急的根本就不是徐恩盛徐總兵,而是張啓陽。
大紅狼在前面磨蹭什麼?
爲何不全軍壓上儘快解決對手?
當張啓陽知道了這邊的情形之後,鼻子都要氣歪了:很顯然,徐恩盛是把戲文、書本上的東西當真了,竟然想要用這種手段引誘大紅狼追擊。
而大紅狼卻和這麼一個低級的可笑的對手浪費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
“把學生們調上來,速速擊破這隻會紙上談兵的傢伙!”
“大帥,不能追呀,這擺明了就是有埋伏的!”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花招都只不過是一個笑話。”張啓陽說道:“我的學生們會給這老東西上一課,讓他知道什麼纔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