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王林生的這句話,衆人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齊姓的讀書人大聲說道:“王賢弟說的有道理。如果這個時候我們還坐視不管,就不配爲讀書人!”
“讀聖賢書,做正直事,今日就是我輩出頭之時!”
“對,就是我輩出頭之時!”所有人都跟着附和道。
氣氛一下子就被烘托出來了,整個酒樓之中的氛圍更加熱烈,大家喝了杯中酒,紛紛摔了酒杯,轉身就向樓下走了出去。
來到樓下,王林生將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笑着說道:“掌櫃的,不用找了。咱們去做大事情,這些錢用不到了。”
“王賢弟高義!”衆人大笑着附和道。
只是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王林生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三下。
女掌櫃的緩緩的點了點頭。
兩人快速地對視了一下,王林生才轉身離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酒肆。
這個時候,小二湊到了女掌櫃的身邊,說道:“掌櫃的?”
“去報一下,這些人已經走了,應該是去首善書院了。”女掌櫃的說道:“另外你派人盯着點,如果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回來彙報。”
“好的,掌櫃的。”小二答應了一聲,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在京城的各地之中,都在發生着類似的一幕。
無數的讀書人開始匯聚,快速地涌向了首善書院。
一時之間,京師震動,似乎所有的讀書人都動了。
而此時此刻,消息也傳到了首善書院,第一批人已經到了。
得到下面人的彙報之後,鍾羽正神情激動,整個人都露出了老懷大慰的樣子。他轉頭看着阮大鋮,笑着說道:“果然這天下還是正直的讀書人多!”
阮大鋮看了一眼鍾羽正,笑着附合道:“我們都是讀聖賢書之人,自當行聖人之道。”
可是阮大鋮的心裡面卻在大罵:這是怎麼回事?誰搞的鬼?這些讀書人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眼看事情馬上有了結果,現在這些人跑過來,,實在是太愚蠢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只能激怒朝廷嗎?
從當今陛下的行事風格來看,陛下就不是那種能夠受人威脅的人。如果真的鬧翻了,那麼所有的事情就都搞砸了,書院的改革也不用想了。
真到了那個時候,可怎麼辦?
主管這件事情的崔呈秀會徹底完蛋。而自己呢?
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就身敗名裂了。
阮大鋮現在心裡面只能寄希望於崔呈秀,希望他能在陛下那裡談下來。
“可是鍾前輩,這件事情該怎麼辦呢?”阮大鋮有些遲疑的說道:“現在所有的讀書人都在朝着這裡匯聚,這要是鬧出點什麼事情來,恐怕咱們也沒辦法交代。”
鍾羽正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
他此時心中的激動已經消退了,也開始擔心了起來。
這人多了,誰知道會搞出什麼事情來?
這要是真的弄出點什麼事情來,他也沒有辦法交代。
“放他們進來吧。”阮大鋮說道:“鍾前輩還是親自出去,讓他們安生一下。我們表達意見可以,但是不能鬧。而且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說鍾前輩聚集學子鬧事,恐怕會授人以柄。到了那個時候,好事也變壞事。”
聽到阮大鋮的話,鍾羽正連連點頭。
非常讚賞地看着阮大鋮,鍾羽正頗爲感慨的說道:“幸虧你在,如果你不在,我都亂了手腳了。我們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兩人連忙走了出去。
外面的學子已經越聚越多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輕的讀書人,此時正在慷慨激昂的說着什麼。
見到鍾羽正和阮大鋮走了出來,年輕人連忙走了過去,笑着拱了拱手說道:“學生王林生,見過鍾前輩。”
鍾羽正看着王林生,笑着將他攙扶了起來,說道:“起來起來。”
王林生站起來之後,鍾羽正面容嚴肅的說道:“你們到這裡來,所爲何事?”
“我們到這裡來,是因爲聽說朝廷居然有人諫言書院不教聖人之道、不學孔子之法。這實在是有逆天道,是對所有人讀書人的侮辱!簡直是罪大惡極!”
“有人居然說要教墨家之道,還有人說要教法家。他們怎麼可以與我儒家相提並論?”
“我看這些人就是別有用心,其心不明,其意不明,簡直就是圖謀不軌!”
“我們聽說鍾前輩堅持聖人之道,只要朝中不同意,首善書院就不同意書院改革。鍾前輩實乃我輩讀書人的楷模!我們義憤而來,正是爲了聲援鍾前輩!”
“我們要讓朝堂上的人看看,要讓陛下知道,我們這些讀書人在想什麼。讓那些宵小之輩無處遁形!鍾前輩,我們支持你!”
王林生的嗓門很大,他喊出來的話周圍很多人都聽到了。
後面的讀書人此時也是羣情激奮,大聲喊道:“鍾前輩,我們支持你!”
一時之間,氣氛上升到了極點,喊聲極大。
鍾羽正在感慨欣慰的同時,也有一些擔心,於是伸出雙手向下壓了壓,想要開口說點什麼。
原本他以爲沒什麼作用,可是沒想到只是伸手壓了壓,周圍的學子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這可是威望的體現。
這一點連鍾羽正都沒有想到,他心中老懷大慰,自己終於也有了這一天。
以前高攀龍、左光斗等人在朝之時,首善書院都是他們說的算。今時今日,終於輪到自己了!而且也終於有了如日中天的威望!
有了這種感覺之後,鍾羽正不禁覺得有些飄飄然,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學子拳拳報國之心,我已經知曉了。今日諸位到來,是我首善書院的幸事,也是我鍾某的幸事,足見我大明文教之功!”
鍾羽正說起來沒完沒了,說着說着,居然說回了他的求學生涯,開始講起了自己對讀書人、對聖人之道的看法,一說起來就沒完。
一邊的阮大鋮可是要急得跳腳,整個人都不好了。
要是讓他們把這些人聚集起來,那麻煩就大了。可是阮大鋮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總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打斷鍾羽正。
如果在這個時候打斷鍾羽正,說一下自己的看法,很可能自己就會成爲衆矢之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幹的,要想別的辦法。
阮大鋮向後面撇了一眼,忽然發現了崔呈秀。
阮大鋮悄悄地向崔呈秀走了過去。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鍾羽正吸引了過去,根本就沒人注意阮大鋮。這讓他很順利的來到了崔呈秀的面前。
“崔大人,這是怎麼回事?”阮大鋮看着崔呈秀,語氣有些急切的問道。
看了一眼阮大鋮,崔呈秀沒好氣的說道:“我還想知道怎麼回事呢?”
“那個鍾羽正在說什麼?他沒有胡說八道吧?”
阮大鋮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這句話阮大鋮還是敢說的,畢竟鍾羽正現在整個人都飄飄然了,正在大談特談人生觀和理想。
鍾羽正本來就在首善書院教書多年,自然有爲人師的喜好。這輩子也沒有這麼多人捧他,也沒有這麼多人聽他的課,這一講起來自然就有一些收不住了。
不過鍾羽正不會亂說話,這一點阮大鋮是可以肯定的。
在阮大鋮的眼裡,鍾羽正就是一個讀書的書呆子,爲人古板且耿直,算得上是一個老學究。
崔呈秀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就好!你要盡力維持住這裡的局面,絕對不能夠出亂子。你明白嗎?”
阮大鋮點了點頭問道:“崔大人進宮,可有收穫?”
聽到這話,崔呈秀的臉色一下子不好看了。他瞪了一眼阮大鋮,心中對阮大鋮其實已經很氣憤了。
如果不是這個傢伙,哪來的這麼多事?
現在可倒好了,陛下那邊還在考慮,外面卻已經鬧起來了。這讓陛下怎麼看自己?不會說自己不能辦事?
如果自己把事情辦好,怎麼會鬧騰成這樣?這事情鬧得越大,自己越吃不了兜着走。這一切全都要怪阮大鋮!
阮大鋮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崔呈秀怪上了,依舊面帶期待的看着崔呈秀。
在阮大鋮看來,這件事情解決起來也沒有什麼難的,只要宮裡面給一個保證就可以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到時候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散了。
可是阮大鋮也知道,難就難在這點上,陛下還真的就不一定同意。如果有人在陛下面前說點什麼,那就後果難料了。
所以阮大鋮很期待着看着崔呈秀,希望崔呈秀能給自己帶來好消息。
畢竟崔呈秀的身份阮大鋮也知道,這位在宮裡面也是有關係的。
不說其他的,東廠的那位廠公魏忠賢就與崔呈秀走得很近。如果有魏忠賢幫忙說話的話,這件事情也未見得就做不成。
“陛下沒有說什麼,只說考慮考慮。”崔呈秀看着阮大鋮,嘆了一口氣說道:“即便是原本有成算,現在這羣人這麼一鬧,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