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童蒙看了一眼崔呈秀,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麼,心裡面也清楚這個傢伙在打什麼主意。
自從崔呈秀官職被提拔之後,朱童蒙的心裡也是高興的。
對於自己的情況,朱童蒙很清楚,早些時候陛下提拔、重用自己,爲的就是讓自己來做一把刀。
事實上,朱童蒙也的確做了一次刀。只不過在那以後,崔呈秀便橫空出世搶了他做刀的機會,主動湊了上去,而且樂此不疲。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事情都被崔呈秀做了,朱童蒙反而沒有那麼顯眼了。當然了,如此一來,朱童蒙的官職也就升不上去了,甚至也沒有得到陛下的重用。
反而是崔呈秀官職不斷提升,也越來越得到陛下的器重。
對此,朱童蒙可沒有什麼妒忌之心。他有想法,但他不是傻子,而且和崔呈秀也並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兩人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在朱童蒙看來,自個兒當初彈劾書院和講學那是出於公心,爲的是大明、爲的是陛下。
而崔呈秀這傢伙擺明了就是在投機取巧,就是在爲了他自個兒、爲了官職。
所以兩人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裡面。
朱童蒙知道,這一次崔呈秀找上來,無非就是想讓他出手。
要知道,京城大大小小的書院有很多,可是真正上得了檯面的卻沒幾個。其中比較突出的就是首善書院,這也是一家與朱童蒙有仇的書院。
首善書院由都御史鄒元標等創建,集同志講學其中,與高攀龍、鍾羽正等人在這裡講學。
雖然經過上一次的事情,東林黨已經式微,被陛下給打趴下了。可事實上,首善書院的地位一直很高,而且這裡聚集了不少人,可以說是東林黨在京城的一個大聚點。
書院改革在京城做試點,那麼必然就要動首善書院。不但要動,還要大張旗鼓動動,還要第一個動。
顯然崔呈秀來找朱童蒙,爲的就是首善書院,這是以爲朱童蒙會報仇。
不屑地看了一眼崔呈秀,朱童蒙說道:“崔大人,這件差事陛下交給了你,都察院上下不便插手。你儘管放手施爲,不用顧忌都察院,更不用顧及本官。本官是不能插手的,所以崔大人也就不用開口了。”
說完這句話,朱童蒙直接邁步向前走了出去,一副不想搭理崔呈秀的樣子。
這件事情本來就難辦,肯定會得罪人,何況朱童蒙也不是尋思報復之人。
朱童蒙纔不會參與,崔呈秀想拿他當槍使,也是瞎了心了。
崔呈秀看着朱童蒙的背影,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此時,崔呈秀已經在心裡面發了狠。
朱童蒙這個老傢伙一定要弄下去,在自己面前實在是太礙眼了。
這一次自己想要聯合他,他居然不識擡舉!當他自個兒是什麼東西?
“哼!”
崔呈秀一甩袖子,也直接向前走了出去。
朝堂上的消息一直以來都是大家所關注的,傳遞的速度也非常快。何況這一次的事情,不要說滿朝文武了,整個京城都在關注着。
在這樣的情況下,消息的擴散就更快了。這邊剛剛散朝,那邊就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
消息傳出去之後,自然就是一番議論。
這一次談的事情太多,所以根據不同的事情都有不同的風向。
有的人在意的是皇家親軍統領衙門;有的人在意的則是孔家的事情,認爲這是讀書人的命;有的人在乎的則是改書院的事情。
一時之間可以說是人心慌慌,更可以說是議論紛紛。
沒有牽扯其中的人,多半也是拿這件事情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凡牽涉其中的人,每一個心中都非常的緊張,誰也不知道朝廷最終的決斷會如何、這件事情會牽扯到有多深。
不過大家要在意的也並不是所有的事情。比如孔家的事情,大家倒也是關心,不過成與不成的也不會損害到他們太多。
雖然讀書人這麼做是本分,喊出“孔聖人的牌子不能倒”這樣的口號也能夠樹立自己的威望,但是朝廷不答應,無非就是和現在一樣。
至於說成立皇家親軍統領衙門,更多人都不在意,這種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無非就是陛下想要養一些兵罷了,這天下的兵還不都是陛下的?
所以他們更不在乎了。唯一讓他們擔心的就是書院的事情。
這皇家書院一改,以後恐怕沒有說話的地方了。這算是一件關乎大家切身利益的事情,所以還沒有出具體的政策,下面就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崔呈秀這裡。
對此崔呈秀也很無奈,畢竟自己的名聲不好,消息傳出去之後,聽到自己的名字,下面的人就覺得自己幹不出什麼好事,就會下意識的就要反對。
對此,崔呈秀恨的牙癢癢,但是也沒辦法。
不過崔呈秀也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弄得太暴力,畢竟這是京城,天子的腳下。如果把事情搞得太糟糕,讓天子沒了面子,自己恐怕也就沒了腦袋,
所以崔呈秀準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先去找人談談。
首善書院的負責人現在是鍾羽正。原本還有高攀龍等人,可是現在沒有了,那些人全都被陛下處置了,能夠做主的也就剩鍾羽正。
而在此時的首善書院之中,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裡,鍾羽正的臉色很難看。
對於朝堂上的決定,鍾羽正實在沒有辦法干涉。現在東林黨在朝堂上已經被掃落一空,各地都在創建書院,都在講學,這也是大家爲了積蓄力量、爲了重返朝堂所做的努力。
可是現在崔呈秀卻在挖東林的根,簡直是太狠了,爲人毫無底線,一心一意的媚上,簡直就是讀書人的恥辱!
“鍾兄,你即便走來走去,也無濟於事。”
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男人,他看着鍾羽正,臉上帶着苦笑,有些無奈的說道:“事到如今,咱們要做的是想辦法。否則即便是再急切又有什麼用?”
聽了這話之後,鍾羽正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着男子緩緩的說道:“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又能夠做什麼呢?現在陛下下旨,朝堂上沒人反對,我們即便反對又能怎麼做?集之,難不成你有什麼好辦法?”
聞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說道:“事到如今,的確是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如今朝堂之上做了決定,想要以京城爲試點。京城動起來,必然要動我們首善書院。”
“即便是這件事情交給了崔呈秀,崔呈秀也不敢濫言迫害。否則一旦有人彈劾,鬧出了事情,傷了皇家的臉面,最重要的是讓這件事情沒辦法做成,他崔呈秀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們也不用太急迫,看看他們怎麼說。”
聽了這話之後,鍾羽正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有些無奈的說道:“可下面的人不會這麼聽。如果這一次鬧騰起來,恐怕我們在中間也不好辦。集之,你一向計謀多,不如想個辦法。”
“恐怕是難呀。”男子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情不怕出事情,就怕被有心的人利用。如果有人暗中挑唆,恐怕我們就會被推上風口浪尖。到時候我們同意改建皇家書院,就會被萬人唾罵;我們不同意改建皇家書院,陛下那裡我們自然交代不過去。”
“你是說,那些人會拿我們來攪黃這件事情?”鍾羽正看着男子,面容嚴肅的說道。
“正是如此。”男子捋着鬍子,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反對的肯定不止我們一家,但是這些人不敢大張旗鼓地站出來,只能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如果京城的事情被攪黃了,推廣到全國自然無從談起。”
“而如何攪黃京城的事情,無非就是自第一家開始就反對。如此一來,朝堂下不來臺,到了那個時候,這件事情自然也就做不成了。可是這第一家站出來反對的,恐怕會成爲朝堂上的靶子。”
“阮大成,你不要危言聳聽!”
這個時候,忽然又有一個聲音如平地驚雷般響了起來。
隨後,一個人邁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也是一身讀書人的打扮。
“魏大中,我說的話難道不對嗎?”阮大成看着走進來的人,沉着臉說道。
見到這兩個人對峙了起來,鍾羽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兩人本來就不對付,現在又因爲這件事情站到了兩邊,恐怕這一次又要吵鬧起來沒完了。
“當然不對。”魏大中怒目瞪着阮大成說道:“我們創辦書院,爲的是傳播聖人學說。書院之中的很多先生甚至都不是科舉出身;即便是科舉出身,身上也無官職,只以做學問、傳播聖人之道爲己任。聖人之道,豈容褻瀆!”
“皇家書院教的是什麼?學子之中居然還有粗鄙的武夫。如果首善書院也變成那樣,天下書院也變成那樣,聖人之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