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大臣們有各自的想法,下面的臣子們也一樣,大家想的都不同,都是從自己的自身利益上出發,或者是自己的想法上出發。
這一點其實是很難改變的,不過朱由校也沒有想到去改變他們。
在後世有一個詞叫做統一思想,在那個時代都很難做到,何況是在大明朝?
所以朱由校根本就不期望統一思想,只要這些官員能夠把自己要求的事情做到,他們本身的事情朱由校並不感興趣。
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收拾的陳洪,朱由校問道:“我早就讓你準備了,怎麼還這麼慢?”
“回皇爺,原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之前準備的衣服有一些不妥。皇爺放心,奴婢已經讓他們去拿新的了。”陳洪連忙恭敬的說道。
至於是什麼地方不妥,朱由校沒有去追問,因爲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衣服收拾完之後,朱由校帶着陳洪離開了皇宮。
這一次跟在朱由校身邊護衛的,是戚元輔和他的手下。
這次着實可把戚元輔給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陛下要出宮,想勸勸什麼,卻沒等說話,人就已經出來了。
看着陛下和陳洪駕輕就熟的樣子,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出宮了。雖然戚元輔心裡邊想說一點什麼,可是根本沒這個機會,只能默默的把保衛工作做好。
出了皇宮之後,朱由校手中拿着一把摺扇,打扮的就像一個富家公子,在大街上東遊西逛,似乎對什麼東西都比較感興趣。
很快他們一行人就來到了內務府所在的街口。
戚元輔以爲陛下要去什麼地方閒逛,沒想到居然來到了內務府,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至少這裡是朝廷的衙門,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內務府也能夠幫不少忙。
不過今天的內務府似乎有一些過於熱鬧,街口外面停了不少馬車。
走進街口之後,有更多的馬車一輛挨着一輛停靠在街邊,也有更多的人一小堆一小堆的聚在一起討論着什麼。
這就讓戚元輔有一些不明白了,爲什麼會這樣?
於是戚元輔直接來到了陳洪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說道:“陳公公,這裡人多眼雜,是不是有一些危險?不然就請陛下回去吧,或者去其他的地方。”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戚元輔,陳洪說道:“陛下就是來參加這件事情的,你想請陛下回去?咱家是沒有這個膽子說,要不然你試試?”
聽了這話之後,戚元輔知道這是沒有辦法了。
“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陳洪拍了拍戚元輔的肩膀,笑着說道:“剩下的事情,陛下自有分寸。你好好做事。”
“是,陳公公。”戚元輔連忙躬身說道。
對於這位陳洪陳公公,戚元輔的感覺還不錯,平日裡面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架子,自己有什麼事情找他也不會吝嗇,而是會直接向自己說明事情的情況,算得上是一個忠厚長者。
不過戚元輔心裡面也明白,這恐怕也是看在自己父親的面子上。
很多人都說父親是陛下現在最寵信的軍方臣子。在戚元輔看來,也恰恰是這樣的,不過父親曾經告訴過他,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小心謹慎。
所以戚元輔對任何人都一直保持着非常恭敬的態度,尤其在進入皇宮之後。
雖然陳公公表現了親近的意思,但是戚元輔對陳洪卻一直都保持着距離,只是面子上要過得去。
在進皇宮之前,父親就和他說過,在皇宮裡面一定不要結交任何人,你只要聽陛下的命令就好,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聽也不要問。
其他人或許會結交別人,陛下會睜一隻閉一隻眼,但是對於他們戚家來說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
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陛下絕對不會有原諒的餘地。
所以戚元輔一直都很小心謹慎,對陳洪的收買也不怎麼上心。
對於陳洪來說,他倒不是想讓戚元輔做什麼不利於陛下的事情。他只是皇宮裡面的一個太監,因爲陛下的存在纔有他的今天,所以他不會想着怎麼對陛下不利。
不過現在外朝競爭激烈,宮裡面也一樣,陳洪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助力罷了。不過現在看戚元輔這個態度就知道了,戚金怕是不想和自己這個大伴攪和在一起。
不過陳洪心裡邊也明白,自己也不敢和戚金攪和在一起。一旦自己和戚金有了什麼關聯,陛下一定會二選一處理掉一個。
以自己對陛下的瞭解,被處理掉的肯定不是戚金,那麼就一定會是自己。
所以陳洪不會找死,他善待戚元輔也只不過是想和戚金結一個善緣。很多時候沒必要走得太近,有一個善緣就足夠了。
看着戚元輔離開的背影,陳洪也轉身走到了朱由校的身邊。
見到自家皇爺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陳洪冷汗嗖地一下就流了下來,連忙躬身說道:“戚元輔擔心這裡人多眼雜有危險,所以想請皇爺回宮。”
朱由校輕輕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說道:“回宮之後給他一些賞賜。”
“是,皇爺,奴婢明白。”陳洪連忙答應了一聲,心裡面不禁感嘆,這戚家父子果真是受寵,就這麼樣一件小事陛下就給賞賜。
朱由校關注的並不是這些,他關注的是今天內務府裡面的事情。
帶着人走到了裡面之後,朱由校就混雜在人羣裡面,想要找人攀談一下。
不過很快,朱由校就發現這裡邊的人都比較謹慎,對於自己的陌生人,根本就不搭理。
於是朱由校只能夠跟着這羣人在這裡面東遊西逛,看看能不能聽到點風聲。
事實上,今天這裡要做什麼,朱由校的心裡面一清二楚。
今天這件事情是由胡飛主持的,是審覈司的第一個差事,同時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朱由校纔會過來觀看。
很快,人羣就開始向裡面走了,顯然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朱由校也沒有遲疑,直接跟着人羣就向裡面走了進去,然後找到一個偏僻的角落站着,靜靜的等着看。
自己還是不能夠太露臉,不然會被胡飛認出來。雖然胡飛不一定會暴露自己皇帝的身份,但是見到自己在場的話,他未必會像之前那樣灑脫和自如。
很快所有人都到齊了之後,胡飛也從裡面走了出來,笑着對所有在場的人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在場的諸位,有認識我的,也有不認識我的,所以先讓胡某自我介紹一下。”
“我姓胡,名叫胡飛,以前也是京師地面上混的商人。現在呢,我加入了內務府,是內務府審覈司的郎中。或許很多人不知道我們這個審覈司是做什麼的。今天,我就和大家說道說道。”
“首先,審覈司的第一個職責,就是審查送入皇宮中的東西。但凡有人敢虛報高價,有人敢以次充好,全部都歸審覈司管。你們也知道,這送入皇宮裡面的東西,那都是貴人用的。如果真的被我們發現有問題,你的腦袋恐怕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在場的商人聽聞此話,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尤其是專門給皇宮裡邊供貨的那幾個。
當然了,他們這些人是不敢以次充好的,畢竟送到皇宮裡面的東西,如果以次充好的話,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禍。他們不是通過這個發財的。
他們給皇宮裡送的都是好東西,只不過報價的時候比市場價格要高,同時送進去的時候還要和內侍們分享利潤,所以這個價格就更高了。大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賺錢的。
可是現在看這個胡飛的意思,以後這方面也要查,那還怎麼賺錢?
“本官上任之後,徹查了皇宮裡面這幾年的舊賬,的確是查出了一些東西。宮裡面的人已經去拿人了,負責採買的那些內侍恐怕也沒什麼好下場,不過在場的諸位,如果有問題的,我勸你現在站出來,別讓我說出來。”
“你自己站出來還能有一個主動認錯的態度,說不定會給你一個輕的處罰;如果讓我說出來的話,那就真的是要去受重罰了,至少也是一個充軍遼東。至於遼東那個地方是什麼樣子的,我想在場的人應該都不會不知道吧?”
誰都沒想到,這個胡飛上來就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
不過在朱由校看來,這件事情辦得非常好,胡飛把一個商人到官員的身份轉變拿捏的恰到分寸。
自己的選擇果然沒有錯,這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
作爲一個商人,你可以和這些供貨商勾三搭四,玩的不就是一個和氣生財嘛?
但是作爲一個官員,你是絕對不能夠這麼做的,你要樹立起自身的權威,至少讓他們尊重你,讓他們不敢忽悠你,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
現在看來,胡飛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情,所以他做的很到位。
前面的帳,胡飛和朱由校請示過究竟要怎麼做。當時朱由校就和他說了,讓他看着辦,畢竟這件事情現在歸他管了,同時也算是自己對他的一個考驗。
現在看來,胡飛是準備拿這些事情搞事情了。
在場的人臉色都更難看了,一個個的低着頭神色各異,但是卻沒有人往前走,顯然在沒有弄清事實情況之前,他們也不想出頭。
這個時候胡飛就笑了,說道:“我知道你們其中有人會抱有僥倖的心理,萬一查不到你呢?”
說到這裡,胡飛笑得更大聲了,接着說道:“你們這麼想,其實有道理。因爲我也不敢保證會抓到所有人,肯定會有漏網之魚。但是你們可能會賭一把,賭我抓到的那個人是不是你,賭你自己是不是漏網之魚。”
“如果你們賭贏了的話,那麼就能夠平安回家;如果你們賭輸了的話,全家充軍遼東。想好了,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了可就真的沒得選了。”
隨着胡飛的這句話,下面終於有人動了。
這人直接向前走了一步,苦笑着說道:“我認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這個人,他懷疑這個人是胡飛安排的託。
如果真的是胡飛安排的託,朱由校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要確保萬無一失嘛。
在這個人之後,人羣之中又有幾個人站了出來。
胡飛看着這幾個人,笑着對其中一個胖子說道:“劉掌櫃,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也在這裡邊,你就是那條漏網之魚。不過你站出來了,這很好。”
那個劉掌櫃臉上的表情,此時非常的難看,懊惱中帶着些許悔恨。
“不過劉掌櫃你也別不高興,”胡飛繼續笑着說道:“馬上你就會看到有人倒黴了。有人想冒充那一條漏網之魚,不過可惜嘍,他可不是。”
一邊說着,胡飛一邊對身後擺了擺手,冷着臉吩咐道:“動手抓人。”
早就在他身後準備好的人立馬上來就衝到人羣裡面,直接將幾個人給拎了出來。
那幾個人這個時候頓時大叫了起來,“我們說,我們說,我們說!”
可是現在已經晚了,所有人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拖了出去。
胡飛等到衆人回過神來,然後才繼續慢悠悠的說道:“事情就是這麼一個事情,經過你們也都看到了,後邊被抓到這幾個人充軍遼東,家裡面的東西抄家充公。”
“不用再想了,這件事情是內務府定的,所以你們也不用再想着去找什麼人了,因爲誰也沒有辦法。”
“你們要知道我們內務府做主的人是誰,那可是當朝國丈!無論你們求到誰,那都沒有用,畢竟不是我們冤枉你,你們自己做事沒有章法。”
聽着胡飛的話,朱由校的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怪異,因爲這個胡飛直接把帽子扣到了張國紀的腦子上。
難道這是內務府內部的共識?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張國紀這個內務府領班大臣真的幹不久。這是什麼帽子都往他的頭上戴,什麼樣的黑鍋都讓他來背呀!
說着,胡飛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幾個人,他們是自己主動站出來的。
“至於你們,把你們這些年所掙的贓款全部送來,同時加罰一倍。記住哦,我這裡邊都有賬冊,如果你們敢少給,那麼你們的下場和他們一樣。”
所有人都被胡飛這一番話給震驚了。
誰都沒想到,平日裡面和和氣氣的胡飛,此時居然是這個樣子的狀態。這簡直就是要人命了,下手如此狠辣無情!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狠辣無情?”胡飛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笑着說道:“我知道你們是這麼想的,沒有關係,我只是想要告訴大家,從今天開始,內務府做事要有規矩。如果誰敢壞了規矩,那麼就別怪我胡飛無情了。”
看着下面的商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樣子,朱由校臉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只有商人最瞭解商人,現在應該是打一棒子,或者就是震懾,那麼在這之後就應該是給個甜棗了。
胡飛的這套手段倒是玩的不錯,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把下面的商人給嚇住,讓他們不敢再出頭。
朱由校的心裡邊還真的有這個懷疑,所以他準備繼續看下去。
在後世朱由校就聽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這句話就是馬克思的資本論裡面的。
在資本論裡面,馬克思有這樣的論述: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
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雖然朱由校覺得這可能是真的,但事實上也不一定,所以他想看看今天現場是什麼樣子。
至少胡飛已經用行動告訴大家了,你們和內務府做生意是可能會丟命的。那麼這些人還會不會選擇和內務府幹,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不過彷彿是在驗證朱由校的想法,那些人沒有當場翻臉。
這不奇怪,畢竟他們都是商人,胡飛現在卻是官,他們不敢翻臉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有一件事情卻不正常,因爲這些人開始笑着拍胡飛的馬屁了,顯然這是在爲等一下的合作打下基礎。
在場的這些商人也都不是傻子或者笨蛋,恰恰相反,能走到這裡的都是聰明人。他們也看出來了胡飛是在給自己這些人下馬威。
那麼既然給了下馬威,後面肯定會有好處,所以他們都在等這個好處。如果這個好處夠大的話,前面的事情自然就無所謂。
被抄家的或者死了的又不是自己,關鍵是在其他人看來,那些人就是作死。如果換成自己的話,肯定不會這樣,自己又不差那點錢,安安穩穩的做生意不好嗎?
所以先拍拍胡飛的馬屁,反正馬屁又不要錢。如果最後成了,自然好處多多;哪怕最後不成,那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於是朱由校就看到了這十分熱烈的一幕,這一次胡飛就不是再板着臉了,而是笑眯眯的和衆人客套着,彷彿他又是那一個商人。
在一番客套完成之後,胡飛笑着說道:“我們呢,現在說說正事吧。”
聽到胡飛這麼說,衆人的表情也都嚴肅了起來,知道終於要到戲肉了,於是全都靜靜的聽着,等待着胡飛給自己一個說法。
胡飛卻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對着身後的人點了點頭。
有幾個人走了上來,手中都拿着一摞紙單子。他們走在人羣之中,把紙單子分給每一個人。
這個時候胡飛在上面說道:“這上面羅列的是宮裡面所需的物品,總共分爲幾個大類,每個大類下面又有幾個小類。這些東西你們可以看看誰能拿得出來,然後可以去那邊報名。”
“不過在報名之前,我先把事情說清楚,免得等下你說我騙你們。”胡飛說到這裡還笑了笑,一副很好笑的模樣。
可是周圍的人卻誰都笑不出來,於是就顯得有一些尷尬了。
不過胡飛也不以爲意,直接說道:“以後宮裡面的東西,宮裡就不會再出錢了,全部都由你們進獻入宮。”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不過卻沒有人開口說什麼,因爲他們知道這裡邊肯定很有內情,否則的話不會這麼說。
陛下不可能讓所有人白拿東西,這絕對不是陛下的所作所爲。如果內務府真的這麼幹,外面的那些大臣也不會饒了他們。
再說了,現在站在這裡的這些人,誰的身後沒有什麼人支撐着?
普普通通的商人,也走不到這裡來,能站在這裡的每一個,都是代表的身後一方勢力。
所以他們也並不是很畏懼,也不會很慌亂的跑去質問胡飛。
現在大家都在等着繼續說下去,胡飛也就沒有耽擱,而是繼續說道:“凡是能夠取得向宮裡面進獻資格的,都可以和內務府聯合成立一家商號,由這家商號專門向宮裡面進獻物品。”
“當然了,這家商號也可以對外賣,同時商號的牌匾上還可以印下專屬於皇家的標識,代表着這個商號專門爲皇家供最好的貨。”
“同時這家商號也可以行銷各地。我不妨把話說直白一些,這家商號在各地的事情,內務府都會幫一把手,有什麼問題也都可以找內務府來解決。”
“所以這裡面的好處你們也都知道了,不說其他的,單單是一個皇家標識,這裡面所蘊含的價值,你們應該都很清楚。”
朱由校看着侃侃而談的胡飛,心裡面有一些忐忑。
這個主意是自己出的,借鑑的自然也是從後世來的東西,但是不知道效果會怎麼樣。現在到了檢驗效果的時候了。
因爲在原本的歷史上,大明朝的文明進程被打斷,遭遇了很多苦難,所以並沒有形成這些東西。不過在歐洲大陸上就形成了,那就是奢侈品。
所謂的奢侈品,原來只不過是供給皇室的一些東西,在進入平民家庭的時候就成爲了奢侈品。
而在這片土地上,自然也是有這樣的東西存在的。比如像後世裡邊經常提到的皇宮御廚,或者是宮廷秘方之類的。
只不過因爲沒有傳承下來,很多東西都毀於戰火,所以並沒有形成有規模的奢侈品。
不過朱由校也曾經去看過絲綢刺繡一類的東西,那個價格也是很讓人咋舌的。
朱由校現在要做的就是樹立這樣的奢侈品品牌,從皇宮大內開始,然後逐漸的拓展到各個地方,最後波及到大明所有的藩邦和鄰國。
一旦那個目標達成之後,大明朝就可以用製造很便宜的物品去掠奪更多財物的能力。
只不過現在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要看這些商人的反應。
因爲這畢竟是猜想之中的可行性辦法,但是拿到現實當中來是否可行,誰也不敢保證,主要就是看這些商人是不是接受。
如果這些商人選擇接受,那麼就證明自己的政策沒有問題,可以大膽放心的繼續去做。
如果這些商人選擇不接受,那麼就證明自己的想法和策略有問題,只能說這個想法和策略不適合大明,不適合現在這個時代。如此一來,自己就要想其他的辦法了。
要知道,商人是世界上最敏感的一羣人,尤其是面對利益的時候,他們覺得有利可圖的時候纔會上;在他們覺得無利可圖的時候,他們就會退縮。
他們的感官是最敏銳的,所以朱由校想看看他們是什麼反應。
“我願意。”突然,前面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朝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然後大聲說道:“能夠爲陛下盡忠,那是咱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個事我願意幹。”
“咱們先不說賺不賺錢的,哪怕是賠錢,哪怕是傾家蕩產,都願意幹。胡大人,算我李萬金一個,你也知道我們家是做什麼的。這以後皇宮裡面的布料,無論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用的,還是宮裡面各位內侍宮女用的,我李萬金全包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萬金還拍了胸脯說道:“我李萬金說話算話,請諸位共同做個見證。”
朱由校看着這個李萬金。
這是一個50多歲的男人,身材有一些微胖。白白的臉頰,五官方正,看起來倒是挺大氣。
他身上透着一股書卷氣,看來不太像是一個商人。可是他這個名字和做派,那就是妥妥的商人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由校覺得這是一個有意思的人。至於李萬金說的話,朱由校一個都不相信。
願意把所有家當都進獻給皇宮?
這種話,自己就聽聽得了。
看着李萬金和聽着他說的話,胡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件事情他其實也在擔心,這可是陛下讓他做的事情。如果事情做好了,自然是有好處;可事情要是做砸了,難道你能說是陛下的主意不行?
你只能說是自己辦事不力,到時候肯定會被收拾。
現在李萬金已經站了出來,這就讓人很高興了,而且他還直接就把衣服這一塊給承包了,這裡邊的東西就有點意思了。
不過這個李萬金,胡飛也認識,多少知道他一些家底。
這個李萬金是浙江人,是整個浙商在京城比較有名的人物。如果他能把這個買賣拿下來,那就代表着整個浙商集團把這個買賣拿了去了,不但有利於鞏固他自己的生意,同時也有利於提高他自己的地位。
至於後續怎麼操作,那就需要再一次討論了。
不過他的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不幹了,於是就有人站了起來說道:“李萬金,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給陛下盡忠心,我們這些人也是當仁不讓。”
“況且你李萬金只是有絲綢,可是這宮裡的貴人們也不能整日裡穿絲綢吧?這天下的好布料多的是,你可不能只顧着自己,你也得多爲宮裡面的貴人想一想吧?”
這一次站起來說話的是一個清瘦的男子,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挑釁。
朱由校也看向了他,不過臉上全都是笑容。
至於原因那就很簡單了,因爲朱由校發現自己的主意還是有效果的,看他們搶起來就知道了,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在裡面,他們怎麼可能會這麼搶?
在這兩個人之後,其他人也都全都站了起來,同時表示自己願意,只是索要的分類不同罷了。
一時之間屋裡邊吵吵鬧鬧的,氣氛十分的熱烈。
這個時候,站在臺上的胡飛動了。只見他把手壓了壓,笑道:“諸位諸位,諸位請聽我一言。”
見到胡飛開口了,所有人這都才安靜下來。
胡飛的臉上洋溢着笑容,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的差事辦成了。
有了這一份功績,對自己來說,第一步就走成功了,陛下那裡自己也算是有一個交代了。
於是胡飛熱情洋溢的說道:“既然大家都願意,那麼諸位就先去報名,把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留下,同時把自己想要進獻的東西名單留下,剩下的咱們以後再談。”
“內務府會給大家準備的時間,讓大家把樣品準備好,到時我們從裡面選擇最好的。”
“好說好說。”衆人紛紛表示同意。
胡飛帶着這些人鬧鬧騰騰的去報名。
朱由校這次沒有跟着過去,自己到這裡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已經知道事情的進展如何,所以就沒有必要再跟上去了。
對於朱由校來說,其實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帶着人離開了,一邊走,一邊露出了笑容。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之前,朱由校也想過,這件事情該怎麼做。
最早是想着把這個名額賣掉,每年拿一筆錢就好了。這種是最簡單也是最方便的辦法,同時來錢也比較快,但是控制能力就比較弱,內務府想要延伸出去也不太可能。
於是朱由校把這個辦法給放棄了,選擇了直接入股的這種方式,算是公私合營的一種套路。
到時候用來一起賺錢,賺出來的錢自然是要按比例分成。這樣的做法自然就是時間長了,收益也比較穩定,同時也能夠賺得更多。
在權衡了利弊之後,朱由校選擇了這個方式。
只不過如果事情進展的不順利,後面自己的想法也就無法實現,更不可能有什麼新的效果。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效果還是不錯的。
出了內務府的大門之後。朱由校帶着陳洪和戚元輔四處亂逛,還帶着人跑去買了不少禮物,說是要給張皇后的,展現了一個好丈夫該有的模樣。
在朱由校回到皇宮之後,已經要太陽落山了。回宮之後在宮女的伺候下洗了澡,他就帶着禮物去了張皇后那邊。
聽說朱由校來了之後,張皇后連忙上去迎接。
走到張皇后的身邊,伸手將她給拉了起來,朱由校笑着說道:“寶珠就不用這樣了,咱們以後全都輕鬆一點。”
說着,他拉着張皇后往裡面走了進去。
看着桌子上擺的飯菜,朱由校笑着說道:“看來朕來的正是時候。”
張皇后在一邊笑了笑,也不說話,陛下這個時候過來擺明就是來吃飯的。
陛下願意到自己這裡來吃飯,這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於是張皇后伺候着朱由校開始吃飯。
在吃完了飯之後,殘羹冷炙被撤下,溫熱的茶水被端了上來。
夫妻二人喝着茶水聊聊天,朱由校把自己今天出宮的事情告訴了張皇后,同時還誇獎了一下張國紀。
“國丈在內務府幹得很好,這就爲宮裡面省了一筆錢。一旦這件事情辦成之後,宮裡採買東西都不用花錢,全部由那些商人進獻,到時候這筆大錢就能做點別的事情了。”
“要知道皇宮大內這麼大,每年養的人這麼多,這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張皇后想了想,巧笑道:“那些商人願意這麼做,是不是因爲他們覺得在外面賺的會比皇宮裡花的要多?那如果要是反過來呢,皇宮裡面花的更多,他們賺的更少,那他們怎麼辦?”
“那他們就破產了唄。”朱由校笑着說道。
這件事情他自然是考慮過的,他早就想過了,進獻的只能是滿足皇宮裡面的日常需求,剩下的還是需要去採買;或者把每年進獻的東西劃分一個數量,有缺口的話,然後再去採買。
這就保證勤儉的皇帝可能還會存下一點,浪費的紅利不夠就需要自己去買。
如此一來能夠保證這個體系的正常運轉,不至於到最後崩潰了。
不過現在這個錢看來挺多的,等到以後的話,可能用不着這麼小心翼翼的了。
“陛下,什麼是破產?”張皇后看着朱由校,歪着腦袋問道。
“破產就是資不抵債了,”朱由校想了想給張皇后解釋了一下大概是什麼意思,笑着說道:“你放心吧,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朕又不是那種只知道花錢的皇帝。如果錢不夠,那就少花點。”
“陛下如此,一定會成爲英明神武的皇帝。”張皇后悄悄的拍了一下朱由校的馬屁。
朱由校對此頗爲受用,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拉着張皇后去睡覺了。
內務府的這個消息自然是瞞不住的,審覈司搞出來的事情,瞬間就讓整個北京城都震驚了。
無數人都沒想到內務府居然會有這樣的操作,尤其是官場上面的官員。
要知道很多官員在家裡面都有生意,如果真的這麼搞的話,自己的生意怎麼辦?
這是從自身的利益出發考慮。還有另外一點非常關鍵,那就是在意識形態上面。
這屬於與民爭利,皇帝怎麼能夠賺百姓的錢呢?
這是非常非常不合規矩的,在這些官員腦子裡面,這是絕對不能夠做的事情,皇家怎麼能做生意呢?
實在是有損斯文!成何體統?
於是這個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官場,不少人開始上題本,意圖也很明顯,認爲這不是好的事情,不希望陛下這麼做,陛下不能這麼做,希望陛下能夠收回成命。
對此,朱由校不置可否。他也不出門,整日陪在張皇后的身邊,他倒是想看看外面這些人怎麼鬧騰。
他等着有人跳出來,想看看會不會去威脅那些商人。
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那些人叫得歡,真正的實際行動卻沒有。
至於去威脅那些商人,根本沒有人敢去。因爲通過錦衣衛那邊的摸底之後,大致上能夠摸清楚這些商人的底細。
他們很大一部分是來自勳貴和勳戚家裡面,另外一部分則是各個地方上的。雖然他們在各個地方上的資本暫時還查不清楚,但是通過京城來人的說法,這些人在各個地方上都是大族,在官場上的也都是盤根錯節的。
不管是在這個時代,還是在後世,能夠把生意做出一省之外,那就全部都是能人。
後世有地方保護主義,在這個時代這種想法更嚴苛,同時也更極端的多。
所以能夠把生意做出一省之外的,那麼全部都是有能力且有背景的人。如果能夠把生意做到京城,那就更了不起了。
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官員能夠動得了的。至少也是朝中頂層的那幾個才能動的。可是那些人也沒什麼反應。
事實上並不是他們沒什麼反應,而是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內閣之中,四位內閣大學士就在商量這件事情。
因爲科舉教綱編寫的事情,內閣那邊的氣氛有一些不太好,或者說是有一些微妙。不過誰也不敢耽誤正事,所以這一次四個人又坐在一起商量了。
“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麼,反正他們願意給宮裡送錢,那就讓他們送唄。”徐光啓無所謂的說道。
“只要按規矩辦,那就沒什麼問題。”黃克纘在一邊補充道。
徐光啓這麼說沒人覺得奇怪,但是黃克纘這麼說,就讓人覺得有一些奇怪了。因爲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最近這幾天,黃克纘就開始強調規矩了。
誰都知道他這是在爲自己的荀子學說做鋪墊。尤其是這種不分場合、不分立場,直接選擇了這麼做,這是非常不妥當的行爲。同時,幾個人對他的提防也就更深了。
可是無論如何,黃克纘也是表態了,他站到了徐光啓那邊。
這兩個人持這樣的態度,只剩下孫承宗和韓爌了,就要看他們兩個想要怎麼做了。
這個時候孫承宗開口了,只見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只不過讓商人用皇家的標識,似乎有一些不妥當吧?”
這句話一出來幾個人都嚴肅了起來,其中也包括徐光啓和黃克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