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朱由校正在吃飯。
因爲朝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朱由校心情好了不少,所以飯量也就好了。今天這頓飯他吃的很是香甜。
陳洪這時候進來,猶猶豫豫的想上前又不敢打擾吃得正香的朱由校。
瞥了一眼陳洪,朱由校擡起頭,用方巾擦了擦嘴,笑道:“有什麼事情就說,何必吞吞吐吐的。”
“回皇爺,下面的人來報,高攀龍去了孫承宗的府上。高攀龍先是去了孫慎行的府上,從孫慎行那兒出來之後就去了孫承宗的府上。”陳洪連忙躬身說道。
聽到陳洪說的話,朱由校倒是沒怎麼意外,只是笑着說道:“這是看上兵部了?”
事到如今,朝中剩下的東林黨自然是要想辦法自保的,尤其是孫慎行和高攀龍。這兩個人應該已經意識到危險了,自然需要想辦法留下來。
只不過朝廷中的這些大佬和孫慎行他們兩個人的關係都不是很好。
內閣首輔大學士韓爌就不用說了,原本這些人的關係還不錯,但是因爲這次東林黨的案子徹底鬧掰了。
尤其是孫慎行和韓爌,真的已經撕破臉了,高攀龍也差不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兩人去找韓爌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孫承宗了。畢竟大家之前走的很近,現在伸手拉一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不過朱由校倒是很好奇,最終的結果是什麼樣子的?
如果孫承宗真的答應了,那就真的太讓自己失望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高攀龍不是在兵部的料。
如果孫承宗真的答應了,那麼這決定完全就是出於私心。這不是朱由校能夠允許的。
要知道自己用孫承宗,前提是孫承宗還保有一定的公心,不是什麼事情都從私心出發,這和自己使用韓爌做內閣首輔大學士是一樣的道理。
“知道事情的結果嗎?”朱由校開口問道,此時他的臉色已經嚴肅了起來。
“回皇爺,暫時還不知道。不過下面的人同時也報了上來一個消息,高攀龍在離開孫府的時候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很可能是談崩了。”
朱由校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開口說道:“東廠那邊很忙,工部的案子讓錦衣衛出出力。”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說着,陳洪轉身連忙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實上,所有人都覺得案子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但是隻有朱由校知道,還有一個工部還沒燒起來呢。
一旦工部也燒起來,就會把很多人跟着燒死。
趙南星去查案子了,但是一直沒有什麼進展。因爲戶部和兵部的事情,所以工部裡邊才耽擱了,但是工部其實要比那兩個部門的事情更嚴重。
現在朱由校準備把工部也動了,趁着這個時候,把畢懋康的權勢做實了。
雖然之前自己讓畢懋康做了工部侍郎,但畢懋康的實權並不多,他更多的精力都是在百工坊那邊。但是這一次不一樣,自己要把畢懋康放過去。
至於趙南星做的也挺好的,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還是讓趙南星繼續幹,也就是把他提拔到工部尚書的位置上來。
皇宮裡面雖然相對平靜,但是皇宮外面已經紛紛擾擾了起來。
很多人開始上題本,想要營救在中場的那些人。
甚至理科學派的士子們也開始奔走呼號,他們在哀求,他們想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但是卻上書無路。
朝中中樞與他們的勾連已經斷絕,高攀龍和孫慎行自身難保,其他人更是如此。
至於韓爌和趙南星,這個時候也沒法替這些士子們說話,甚至對他們的行爲非常反感。
韓爌和趙南星他們兩個人現在就希望事態儘快的平息下去,結果這些士子還妄圖把事情無限的翻出來。
不過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都是有兩面性的,有的人在哀嚎,有的人就得慶祝。
哀嚎的是失敗者們,慶祝的就是另外一羣人了。
在徐光啓家裡面,幾個人正在聚會。
這個小團體是以徐光啓爲首的,很多人的地位也並不高,代表人物除了徐光啓之外,還有李之藻。
李之藻這個人學識淵博,嫺於天文歷算、數學,“曉暢兵法,精於泰西之學”,與徐光啓、楊廷筠齊名。
萬曆26年進士,跟隨利瑪竇學習西方科學。萬曆三十一年任福建學政期間,將天文題目納入科舉。
後來李之藻接受天主教教義,於萬曆三十八年受洗入天主教。跟李之藻同時接受洗禮,加入天主教的,還有王徵、李天經等。
李之藻原本的官職是南京的太常寺少卿,在徐光啓得到朱由校的重用之後,徐光啓向朱由校舉薦了李之藻。
當時爲了讓朱由校重用李之藻,徐光啓替李之藻說了不少好話,說他精通天文數算曆法,尤其擅長製造大炮。
於是李之藻得到了朱由校的提拔,從南京太常寺少卿擢升爲光祿寺少卿,兼管工部都水清吏司部郎中事,位置還是很不起眼。
當然這是朱由校故意的。那個時候朝中紛紛擾擾,鬥爭正進行到白熱化的時候,朱由校自然不可能讓徐光啓李之藻他們露頭。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事情已經平息掉了,自然到了徐光啓他們露頭的時候。
這一次聚會就是爲了這個事情,戶部被陛下交給了徐光啓,自然就是他們出頭的時候了。
朱由校從始至終都沒小看過徐光啓李之藻這些人,他們是一個傳承完善的學派,他們彼此之間都有聯繫,他們爲了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標奮鬥,只不過一直沒有得到賞識和重視罷了。
但是到了現在,真正要用徐光啓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現在高興的就是以徐光啓爲首的這些人,外面在哀嚎,他們在慶祝。
徐光啓他們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這一次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除了李之藻洗外,這裡還有其他人。
這位很特殊,他曾經是東林黨,與利瑪竇也有過接觸,同時與在江南的傳教士郭居靜、金尼閣和艾儒略等往來。
萬曆三十九年,在參觀了李之藻父親的西式葬禮後,這位決定改信天主教。
這個人與其他兩個人不一樣,其他兩個人更關注的是自然科學,是東西方科學的融匯和貫通,而他關心的是教育。
他認爲這個國家的教育系統和科舉系統出了問題,需要新的人才選拔制度、重新制定官員制度。
他在這方面頗有研究,所以這三個人算是一個小團體,這個人就是沈庭筠。
同樣是在徐光啓得到重用之後,徐光啓向朱由校舉薦了沈庭筠,朱由校也任用了他。
沈庭筠現在的官職是國子監博士,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只是遊離在權力中樞之外。
除了這三個巨頭之外,還有其他的人也在,包括和徐光啓一起入教的王徵、李天經,甚至李贄的學生陳可道也在。
可以說這一次是他們所有人員的大聚會了,這是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
徐光啓現在是內閣次輔,也的確需要人支持。
要知道在這裡慶祝的只是他們在京城的人,在地方上他們還有更多的同一學派的人。除此之外,還有心學其他學派的學子們。
要知道心學那些人現在雖然和徐光啓他們沒什麼勾連,但是這些年也是備受打壓。
一旦徐光啓他們幹出點什麼事情來,肯定會有人選擇加入他們。大家都是心學門人,做起這樣的事情來更是毫無顧忌。
所以徐光啓他們前途遠大,只要得到了朱由校的支持,這些人就是漢代的董仲舒,就是那個時候的儒家。
他們會快速的攫取權力,將很多人直接打躺在地上。
因爲人比較多,徐光啓的家又比較小,所以大家只能將就着在院子裡面擺幾張桌子,擺了些小食和瓜果。
喝酒是不可能了,大家喝着茶聊聊天,一個個都很興奮,暢談着理想,規劃着未來。
等到閒聊進行的差不多了,徐光啓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臉鄭重的開口說道:“陛下讓我擬定一份名單,我想從我們這中挑一些人。有些話我要說在前面,咱們之中的人,有些人比較適合進入戶部,但是有些人不行。”
“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性格,我們之間共事也不是猜來猜去的,所以我就直說了,不適合進入戶部的,我也不會向陛下舉薦。陛下用我們是對我們的信任,我們不能辜負陛下的信任。”
“所以大家也不要因此有什麼怨恨,以後有了其他機會之後,我依舊會向陛下舉薦你們。”
衆人全都笑着點頭。
這個時候他們還比較純粹,算不上一個太大的利益團體,所以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隔閡。
要知道在他們之中,講究的就是一個能力爲重、分工合作,誰擅長什麼誰就做什麼。
就像沈庭筠,他知道自己不擅長政事,也不擅長天文立法,所以他就不摻和這個事情,只是坐在一邊笑着喝茶。
但是李之藻他比較擅長進入戶部,所以一個戶部侍郎是少不了的。
在擬定了一個大名單之後,徐光啓舒了一口氣,笑着說道:“那就這樣了。”
不過沈庭筠也提出了自己的擔心,有些遲疑的開口說道:“我們這樣做,陛下會不會不滿?”
要知道他們現在的行爲,完全符合結黨營私這個定義的。
前一段時間陛下剛乾掉一個這樣的團伙,現在他們又來。
這要是讓陛下猜忌了,那一切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