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場上,這種事兒根本就不算什麼新鮮的事情,改換一個門庭也是大家習慣的操作。
雖說改換門庭常爲官場之人所唾棄,但爲官之人往往就是那麼現實,高攀低踩、跟紅頂白,又何嘗不是常態?
只不過徐光啓有一點不明白,餘懋衡爲什麼要投靠到自己老師的門下?
要知道餘懋衡現在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他最應該做的就是什麼都不改變,他現在已經夠紅的了。不改變就代表了能夠持續,那餘懋衡爲什麼還要改換門庭?
所以很多人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改換門庭,但是餘懋衡就這麼幹了。
這裡邊就有問題呀!徐光啓用腳趾頭想想都覺得這裡面大有貓膩,只不過餘懋衡怕是不能告訴自己原因了。
看了一眼餘懋衡,徐光啓笑着說道:“餘大人如果願意,這當然是非常好的。”
餘懋衡點了點頭,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兩個人接下來也沒有談什麼敏感的話題,反而是根據學說開始了討論。
有餘懋衡的刻意迎奉,兩個人談得很開心,氣氛顯得非常和諧。
事實上,對於官場上的官員來說,什麼學說什麼學派,並沒有那麼重要。
學說和學派的重要性,其實體現在幫他們籠絡人心,幫他們結黨營私,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很多官僚秉承的並不是學說裡的這些東西,這些什麼有用?他們用什麼?
真以爲黃老之學和儒家爭奪的是道統?
其實並不是。
他們其實在爭奪這個世界的支配權。
往大了說是想讓自己的學說來治天下;往小了說是讓自己學派的所有人來治理天下。
無論是從大還是從小,好處都是非常多的。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聽到陳洪的彙報,知道餘懋衡收了自己送去的題本。
他心裡頓時很滿意,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餘懋衡的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只要他掀起一些風浪,朝堂上必然就是風雲四起。到時候自己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朝堂上太過風平浪靜,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無論是貪官還是清官,如果他們擰成了一股繩,都夠皇帝受的。
貪官就不用說了,他會把國家的錢都拿到自己家裡去。到時候國家就沒錢了,皇上就等死吧。
至於清官,他們對皇上的要求非常多,同時他們的能力怎麼樣也不知道。
總之一句話,朝堂上官員擰成一股繩,皇帝你就沒法當。
像東林黨那樣,表面上清廉自守,實際上各種貪污。就這,還擰成了一股繩兒,皇帝怎麼可能受得了?
朱由校就是要讓他們爭鬥起來。不爭鬥自己怎麼從中漁利?
對付臣子最好的辦法,永遠是使用臣子,而不是自己下場親自去幹。
陳洪將題本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隨即輕輕地開口說道:“皇爺,這些是內閣剛剛送上來的題本。”
朱由校看着眼前桌案上的一堆,頓時一愣。這裡的題本可不少。
這些日子雖然題本也很多,但是大部分都並沒有送過來。這還是最近送過來最多的一次。
看了一眼陳洪,朱由校示意他把題本放下,然後順手拿起來一份。
君臣相處這麼長時間了,朱由校對陳洪也很瞭解。
陳洪雖然有很多小心思,但是做事情還是很妥帖的。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
陳洪將這麼多題本一起送上來,必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翻開題本看了一眼,朱由校瞳孔一縮。
他算是看明白了,爲什麼陳洪會把這麼多題本一起送上來。
因爲這些題本和以前的任何一本題本都不一樣,在這些題本里面的內容是前所未有的。
以前題本的內容大部分是彈劾魏忠賢、爲鄒元標和楊漣等人辯白。
但是這一次陳洪送來的這堆題本不一樣,這一次的題本全都是直接彈劾姚宗文等人勾結李如禎並誣陷熊廷弼一案,還說鄒元標和楊漣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卻爲姚宗文他們掩蓋,矇蔽皇帝,罔顧聖恩,結黨營私。
除了這些人之外,遞題本的這些人還把另外一些人也給牽扯了進來,比如禮部尚書孫慎行,比如高攀龍。
遞題本的人全都沒有放過,在題本上面寫的非常詳細,同時還把方從哲的案子給翻了出來,說鄒元標楊漣這些人目無君王,與方從哲媾和,實在是枉爲臣子。
總之,這些題本將東林黨給扯了一個底兒掉,可以說非常詳實、非常陰狠。
連着看了幾本題本之後,朱由校發現大概都是這樣的內容,心裡面大概也就明白了。
總結起來一句話,這是有人出手了,有人對東林黨下手了。
至於是誰?
稍稍想想也就知道了,肯定是內閣的某一位閣老,甚至是某幾位閣老,說不定就是內閣首輔大學士劉一璟。
現在朱由校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東林黨一定要換掉內閣首輔大學士劉一璟了。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劉一璟和東林黨很親近,但是私底下真的就不是一條心。一旦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就會掉過頭來捅東林黨一刀。
如果現在的內閣首輔大學士是葉向高,那麼就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同時朱由校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爲什麼原本的歷史上,在魏忠賢和東林黨鬥爭的時候,其他的人都在旁邊看熱鬧,甚至是還暗中幫着魏忠賢。等到葉向高下去之後,這些人也把權力交給了魏忠賢。
因爲對於他們來說,誰當權其實沒那麼重要,因爲反正他們說的也不算。誰給我的好處多,那麼我就跟着誰幹。
既然誰都能當,把好處都往自己的腰包裡摟就行了。
魏忠賢和東林黨的人就不一樣,他甚至連京城都不能離開,在地方上也沒有辦法安插官員。所以,地方上的事,還不是自己這些人說了算?
現在他們看到機會了,不用魏忠賢,自己就可以翻身做主。
於是他們果斷的就出手了。
歷史上很多人都說這些官員是廢物,沒有幫東林黨和魏忠賢鬥爭,沒有敢對魏忠賢出手。
現在朱由校略微有些明白了。
看到這些題本,他突然就笑了,而且越笑越厲害了。
這並不是笑因爲有人站在自己這邊而高興,而是略微有些悲傷。
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的無恥程度。
這簡直就是毫無下限。
落井下石的事情幹起來,一點兒愧疚之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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