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道就這麼看着李如玉。
對於李如玉的暴躁,陳可道沒有絲毫的反應,只是靜靜的看着,似乎這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
臺下所有人都知道,關於學術鬥爭,從來都不是誰將對方辯駁倒了誰就贏了。如果真的要是這麼簡單,那麼很多事情就好解決了。
自古以來,學術鬥爭牽扯的都是黨派鬥爭。只有將對方從學術和肉體上全部消滅,你纔算是真正的獲得了勝利。
無論李如玉怎麼叫囂,其實都沒有什麼用。哪怕他將陳可道打成異端邪術,一樣什麼用都沒有。真的有實際作用的並不在這裡。
如果在這場駁斥之中,李如玉能夠讓很多人厭惡陳可道的學說,尤其是當權者,那麼才能夠達到打擊陳可道的目的。
但是從剛剛駁斥的內容來看,李如玉不但沒有辦法打擊到陳可道的學說,反而還讓他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一旦今天的辯論傳出去,事情只會變得更糟糕。陳可道會得到不少人的支持,而這種支持是踩着自己上位的。李如玉怎麼可能不惱羞成怒?
有一句話說得好,成則一舉成名,敗則一敗塗地。
李如玉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已經亂了方寸了。
站在臺側的駱思恭也看出來了。
他是錦衣衛指揮使,雖然他不是一個才子,但是他也不是一個草包。
從剛剛開始他就明白陳可道的學說沒有什麼漏洞,主要的是不會引起全體朝中權貴的反感。
最重要的是他讓陛下滿意。
只要陛下滿意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至於爭論的那些東西,在駱思恭看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意義。
因爲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雙方再怎麼講也是雞同鴨講,根本就誰也說服不了誰。
再說了,雙方也不是奔着說服對方來的,而是想要弄死對方。
等到李如玉不說了,陳可道這才笑着開口說道:“聖賢煌煌大道之言,誰能說聖賢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爲什麼事情就不能是我說的這個意思?”
“家師曾經說過,《六經》、《論語》、《孟子》,這些不都是聖人之言,是經過後人吹捧拔高形成的,不能當做萬年不變的真理。這些著作是當時懵懂弟子、迂闊門徒隨筆記錄,大半非聖人之言。”
即使是聖人之言,也只是一時所發之藥石,不能成爲‘萬事之言論’。這樣如此言論是爲萬年不變的道理,實在是遇不可及。”
“在這一點上,我與家師所想是一樣的。無論是儒家先賢的典籍,亦或者是其他各門各派的典籍,不過是先人之智慧結晶。我們要學,甚至要懂。”
“但是我們要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被提出來的,是否適合今日之大明,那還要看看。”
“所以家師認爲,沒有什麼萬世不易的道理,只有當前最有用的東西。爲國秉政、讀書從政,要做的就是選擇最符合時宜的道理,而不是選擇那些你認爲符合實際的道理。”
“固守成規,必然成不了大事,終將自取滅亡!”
這些話說出來,現場頓時呼嘯了起來。
誰都沒想到陳可道居然這麼大膽,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這等於直接把儒家的很多先賢都給否決了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理學學派的人們了。
連《孟子》、《論語》這樣的書,在陳可道看來都是不可信的,那麼程朱理學他們寫的是註釋,自然就更是不可信的。
那天下還有什麼經典是可以相信的?
按照陳可道這個說法,沒有什麼經典是可以信的了。
這讓這些讀書人怎麼辦?
無數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很多人。
在這種恐懼之下,他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們憤怒的朝着陳可道的方向衝過去,似乎要把他掀翻了一樣。
無數人叫囂的朝着臺上衝去,口中大喊着。
有的人甚至喊出了要學孔子誅少卯。
現場一下子就亂了。
看到這一幕,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頓時慌了,連忙翻身衝上臺,並趕緊招呼自己的手下衝上臺上。
這場講學怕是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這真要是陳可道被這些瘋狂的人打死了,自己怎麼向陛下交代?
見到自己家的老大沖上臺了,其他維持秩序的錦衣衛也連忙衝了上去。
這些人直接把檯面四周圍了起來,形成一堵人牆。錦衣衛紛紛拔出了腰間的繡春刀,雪亮的刀尖就對着臺下衝上來的人,一整副生人勿近的場面。
看到這一幕,陳可道心裡也有些發毛。
他想到自己的演講會激起很大的反對,甚至會一石激起千層浪,但是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效果。
這些人衝上來真的是要殺了自己!
在這一刻,陳可道害怕了,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畏懼。
駱思恭可不管他害不害怕,這個地方怕是不能待了。
他伸手拉着陳可道,轉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速度那叫一個快。
在錦衣衛的護衛之下,洛思恭和陳可道快速地離開了現場,他生怕陳可道被這些已經瘋狂的人羣打死。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慢慢吞吞的打着太極拳。
雖然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打人,但是好像能延年益壽,朱由校已經開始練了。
雖然自己還年輕,但是鍛鍊這種東西趕早不趕晚。雖然他也想進行一些劇烈的運動。但是身體還吃不消劇烈運動,只能先從太極拳開始。
當然了,太極拳也是很耗費體力和精神,所以朱由校練習的比較緩慢。
朱由校在中間打拳,周圍圍了一圈伺候的內侍和宮女。
陳洪也在一邊,在他的身邊有一張桌子,上面放了點溫潤的茶水和一盆熱水,熱水旁邊搭着一條手巾。
這是給朱由校準備的,隨時可以讓朱由校用來擦臉和喝水。
外面悄咪咪的走進了一個小內侍,他來到了陳洪的身邊,小聲的說了幾句話。
陳洪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去。
小太監也不敢耽擱,躬着身子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陳洪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在那裡等待着。
半晌,朱由校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緩緩的收了拳。
他面無表情的走到桌子旁邊,伸手接過陳洪遞上來的手巾,擦了擦汗水。
朱由校放下手巾,接過溫潤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