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天氣,換在大明的江南之地,已經熱到需要換上短衣,就連京城和山海關,也只需要穿上一層單衣就足夠了。
奴爾幹都司不成,做爲大明整個帝國版圖最北邊的那一塊,奴爾幹都司比之遼東還要過分,就算是到了四月初的時候,也不過是剛剛雪化河開,柳樹剛剛開始抽芽。
尤其是早上的時候,還需要額外的套上一層袍子,否則的話還是會感覺到一絲涼意。
崇禎皇帝就是在這種略帶着冷意的早上,集成了手下一衆馬仔們之後便跑了出去,來到了答蘭納木爾河附近的一個小鎮子,打算看看遷移到奴爾幹都司的百姓們生活如何。
這個小鎮子不大,通過劉興祚和錦衣衛呈上來的報告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一共才兩千戶不到的小鎮子,還能算得了什麼大鎮?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大一些的莊子罷了。
不過,因爲奴爾幹都司的地不值錢,能形成一千多戶的小鎮子已經不容易了,也不能奢求太多了。
揚起手中的馬鞭,向着鎮子外面正在勞作的百姓們一指,崇禎皇帝好奇的道:“縱然這個鎮子小了些,可是爲什麼就只有這麼點兒的百姓出來耕種?其他人莫非不以耕種爲生?”
劉興祚躬身道:“陛下,這小鎮子上居住的多是原來的工匠,他們平日裡在這兒也不以耕種爲生,都是將自家的土地佃給了他人耕種的。”
土地承包?農村合作社的雛形?
腦子裡面閃過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之後,崇禎皇帝纔開口道:“那租子呢?總不會有人願意將自家的地白租給他人吧?”
劉興祚道:“啓奏陛下,這村子裡的百姓大多是關內遷移出來的百姓,互相之間縱然不是沾親帶故,也能算得上是熟識,因此這租子大部分都是兩成,並沒有出現五成租子的情況。”
崇禎皇帝這才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之後繼續打馬向鎮子裡行去。
兩成的地租如果放在後世,那簡直就是黑了心腸一般,可是放在大明,這兩成的地租簡直就是良心的代名詞一般。
畢竟,哪怕是崇禎的開疆擴土無數,又遷移了無數的百姓出去,再加上各種各樣兒的新技術出來導致願意種地的百姓減少,可是地租依舊維持在了三成的檔位上面,兩成簡直已經是低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了。
又向前行了一段路,崇禎皇帝才扭頭問道:“朕剛纔沒看錯吧?怎麼還有毛奴和倭奴?這些蠻子幹活可還老實?”
劉興祚在馬上躬身道:“回陛下,這些毛奴是通過建奴的手裡買來的。
當初微臣與夏侯通過建奴收購了許多毛奴,修建行宮的那些因爲知曉行宮的地形,已經被處理乾淨了,剩下的這些都是沒參與過行宮營造的,閹割之後便賣給了百姓。
至於那些倭奴,則是從蝦夷那邊跑到了庫頁島上被抓來的,同樣賣給了這裡的百姓。
至於這些蠻子們幹活,倭奴倒也算是肯下力氣,畢竟我大明的百姓心善,只要他們好好幹活,便能讓他們吃上飽飯。
只是那些毛奴總是因爲沒酒喝而想要鬧事,還多虧了那些倭奴主動鎮壓了他們,也正因爲如此,奴爾幹都司這裡的倭奴要比毛奴更受歡迎一些,待遇也更好一些。”
崇禎皇帝繼續懵******子們會鬧事可以理解,這些能把狗熊打哭的傢伙除非有酒喝,否則會很不開心,不開心就會鬧事兒,就算是已經閹割了也是如此。
倭奴主動鎮壓毛子也可以理解——倭奴向來爲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親爹,親爹一旦有麻煩,這些倭奴就會衝鋒在前,比任何人都積極。
但是奴爾幹都司這邊已經率先用上了蠻夷勞工,卻是大大的出乎了崇禎皇帝的預料。
理論上來說,南方的經濟要比北方更發達一些,需要用到人力的地方也要遠高於北方,所以在崇禎皇帝看來,南方應該比北方更早用上蠻子勞工纔對,更何況這是比北方還更北的奴爾幹都司。
然而事實卻正好相反,南方還沒有開始用上蠻子,奴爾幹都司倒先用上了!
想了半天之後,崇禎皇帝纔回過味兒來。
南方需要用蠻子的地方確實很多,但是鐵道部和交通部早就把蠻子們瓜分一空,不是拉去修鐵路就是拉去鋪瀝青直道,哪裡有多餘的可以流入民間?
倒是奴爾幹都司這邊,地理位置可謂是得天獨厚,鐵道部在奴爾幹都司規劃的鐵道線路不是很多,用的時間和人力都要少的多,而毛奴卻是源源不斷的通過建奴手流入大明。
剩下的蠻子多了,鐵道部自然就會挑肥揀瘦,選一些強壯的通過鐵路運回大明去修鐵路,剩下的就無所謂了,直接扔給了奴爾幹都司都指揮使劉興祚。
劉興祚也不可能養這麼多的蠻子——蠻子們能吃,還好喝酒,自己養他們幹什麼?又不是想要造反。
自覺得養不起這麼多蠻子的劉興祚尋了一衆馬仔們商議了半天之後,乾脆把這些蠻子們賣給了民間百姓,每個蠻子作價十兩銀子。
移民到奴爾幹都司的大明百姓們高興啊,一家哪怕只有兩口人,就有二十兩的安家銀子,房子是官府分配的,耕牛和種子還有一應農具也是官府分配的,就連第一年需要的口糧,官府也給了。
如此一來,自己家裡的二十兩銀子基本上就沒了什麼用處,除非是買一些雞仔兒鴨苗什麼的,或者是買些吃食改善一下生活,否則還真就沒地方花。
現在好了,能買個蠻子勞工,這意味着什麼?這就跟花十兩銀子買頭大牲口差不多啊,雖然勞工吃的得跟人一樣,可是量也比大牲口少啊,還能聽得懂人話,這買賣怎麼算都不虧!
手裡有銀子花不出去的百姓跟手裡有蠻子打算賣蠻子勞工的劉興祚簡直就是乾柴遇烈火,野雞遇流氓,雙方確認過眼神,對面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百姓們興高采烈的拉着勞工回家幹活耕種去了,劉興祚也興高采烈的數起了崇禎寶鈔。
心中想通了這一關節後,崇禎皇帝便不再糾結,繼續晃晃悠悠的向着鎮子裡行去。
林員外在鎮子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讀過幾年書卻科舉不第,一怒之下自己請命跑來遼東的林員外堪稱是大明衆多生員之中的一股泥石流,被奴爾幹都司的官府看重,成了這答蘭納木爾河鎮子的里長,也算得上是頭面人物。
崇禎皇帝再一次借用了英國公府遠房親戚的身份之後,便打着出來遊玩的名義到了林員外的家中拜訪。
對於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公子哥,林員外也是極爲看好的,尤其是英國公府親戚這一層身份,更是給崇禎皇帝加分不少,如果不是崇禎皇帝表明自己已經有了妻室,只怕林員外都打算把女兒嫁給崇禎皇帝了。
閒扯了幾句之後,林員外才再次開口道:“奴爾幹都司與大明比起來,確實算得上是苦寒之地,李公子既然伴駕來此,便不可不嘗一嘗此地的一些美味。”
崇禎皇帝笑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多勞林員外了。”
林員外唔了一聲,擺手示意管家下去準備酒菜之後,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推到了崇禎皇帝面前,笑道:“李公子可要嚐嚐?”
崇禎皇帝有些疑惑的拿起小盒子,打開之後一瞧,頓時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明是怎麼出現捲菸的?雖然沒有過濾嘴,但是這玩意的出現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爲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穿越者?
心中殺機大盛,面上卻顯得越發親近:“好教林員外得知,小可家中並不許小生吸食這些東西。”
林員外可惜的點了點頭,頗爲遺憾的道:“可惜了。奴爾幹都司與遼東一樣,都屬於苦寒之地,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若是春夏之時還好一些,一旦到了秋末快要入冬的時候,那天氣簡直能把人從骨頭裡面凍透,因此這奴爾幹都司之地的百姓,都喜好喝烈酒,及菸草,便是爲了取暖。”
崇禎皇帝帶着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問道:“菸草?那東西小生倒也是見過,只是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
林員外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笑道:“說起來這菸草來,還是江南先出現的。
不知道是何人弄到了西方蠻子們吸食的菸草,學着他們的法子將菸草捲起來吸食,只是將外面的菸葉換成了紙,勁頭更小一些,跟我大明百姓原本吸食菸草差不多。”
崇禎皇帝拿着小盒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卻沒有發現跟後世的煙盒有相似的地方,便不死的問道:“這種東西多少銀子一盒?一盒又有多少支?”
林員外突然有些慶幸這位李公子已經成婚了,要是把女兒嫁給這樣兒的傻子,這家業早晚都能讓他給敗光:“銀子?李公子說笑了,這菸草不過是幾文錢一盒罷了,哪裡要用銀子來買。
這一盒裡面也不確定有多少支,大致跟以前一樣,都是按重量來算的,五十文一斤,有多少支就不好說了。”
崇禎皇帝這才稍微放下了心來。
如果是有哪個混賬東西穿越過來搞菸草生意,估計會把這玩意像後世的煙一樣分成支,按盒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兒按斤賣。
估計就是哪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琢磨出來的罷了。
正思索間,林府管家已經回來了,向着林員外躬身道:“老爺,酒菜已經準備好了。”
林員外點了點頭,起身後對崇禎皇帝道:“李公子,請?”
崇禎皇帝同樣笑着站了起來,隨着林員外向着客廳而去。
林府的吃食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在普通百姓看來已經是豐盛無比的酒菜,放到崇禎皇帝的眼裡連個一般般的評價都得不到。
也就是桌子上面的狍子肉還有那一盤像是鴿子大小的禽肉才引起了崇禎皇帝的興趣。
嚐了嚐狍子肉的味道之後,崇禎皇帝又夾了一塊禽肉嚐了起來,甫一入口的那股香甜,讓崇禎皇帝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這是?”
林員外笑道:“此乃花尾松雞,遼東和奴爾幹都司這裡極多,我大明關內卻是看不到。
這花尾松雞的肉質雖然也算鮮美,其實真正鮮美的還是用花尾松雞熬出來的湯,較之吃肉又強上了許多。”
崇禎皇帝聞言,便盛起一碗湯嚐了嚐,發現果真如同這林員外所說的那樣兒,味道鮮美無比。
放下手中的碗,崇禎皇帝嘆道:“這般鮮美的湯,便是比之宮中御膳也差不多了。”
林員外此時對這位李公子更加的看中了——崇禎皇帝賜御膳給英國公府不稀奇,但是英國公府的遠房親戚能嚐到宮中御膳的,那必然得有讓英國公府看重的地方纔是。
一頓飯吃完,崇禎皇帝又隨着林員外回到正堂坐下,端起婢女剛剛送上來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後,崇禎皇帝纔開口道:“都說遼東和奴爾幹都司乃是苦寒之地,可是有了這花尾松雞,倒是別添了一股意味。”
林員外哈哈笑道:“李公子所言極是啊。不怕李公子笑話,林某屢試不第,早已失了科舉的耐心,見官府徵召百姓,便來了這奴爾幹都司,原本也是自我放逐吧。
只是不成想,這奴爾幹都司還有這般的好東西,倒也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崇禎皇帝陪着林員外笑了幾聲之後,便話音一轉,問道:“林員外來奴爾幹都司也有些年頭了,在這裡可還算舒心?”
林員外道:“這是自然,比在大明時可舒心的多了,地有人種,飯食有人做,官府多方照拂,偶爾讀讀聖賢書,豈不美哉?”
崇禎皇帝頓時擺出一副豔羨的神色道:“果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說的小生都不想再回京城了。”
又是閒扯了半天之後,崇禎皇帝才起身向林員外告辭,帶着在外等候已經的劉興祚等人往夏宮而去。
剛剛回到宮中,崇禎皇帝便吩咐道:“傳許顯純過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