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洪承疇能不要臉到這般的地步。
眼見洪承疇已經率先扔了麪皮,張瑞圖也趕忙躬身道:“陛下,以皇家學院醫學院所出示的血管結構爲例,鐵道部所修鐵道乃是大血管,然則公路便是剩下的小血管與那些微細血管。
縱然大血管再粗再壯,沒有了小血管,大血管又有何用處?物資轉運和兵力轉運,指望鐵路也只能是進行布政使司與州府之間,何如黑油石路可以通往各縣?”
崇禎皇帝瞧了瞧吵成一團的張瑞圖和洪承疇,又瞧了瞧老神在在的溫體仁等人,乾脆開口道:“兩位愛卿所言都極爲有理,朕也知道鐵路與黑油石路的重要性。
然則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又怎麼能厚此薄彼?罷了,戶命和禮部多費費心,再從倭國還有科恩等處多招募一些勞工回來也就是了。”
原本還在看笑話的郭允厚頓時樂不出來了——老夫不幹了,一定要致仕回鄉,這純屬於無妄之災啊!
……
朝堂上面對於黑油石造成的後果沒什麼感覺,或者說還沒來得及感覺,黑油石事件就已經宣告結束,所有的目光都被轉向了另外的地方。
剛剛上任不久的順天府知府錢祚徵可能瘋了。
錢祚徵當然不可能真的瘋,但是跟少府令丁彥文有過一番接觸之後,錢祚徵整個人的畫風就跑偏了,開始小規模的遷移京城中的百姓,喊着要對京城進行改造。
第一步先開始的就是東偏門和西偏門。
嘉靖四十三年,爲了防禦蒙古騎兵的騷擾,增強北京城的防衛,保障北京城的安全,修築了包圍南郊一面的外城,在外城的最東端修建了東偏門和西偏門。
當時原本的打算是圍着京城再修一道外城牆,將整個京城都包裹進去形成外圍防禦層,然而窮逼的大明朝廷居然負擔不起京城城牆的修建,最後硬是搞出來東偏門和西偏門這兩個爛尾工程。
現在戶部有錢,對比起鐵道部和交通部這兩個兄弟,順天府簡直就跟戶部的親兒子一樣,想要從戶部裡面劃拉出銀子簡直不要太容易。
實際上,崇禎十三年年末的時候,錢祚徵就已經從戶部弄到了一千萬兩的預算,用於整個京城的維護和修繕。
然而無論是錢祚徵自己,還是批了銀子的郭允厚都沒有想到,丁彥文這個讀書人之中的敗類居然會找上了錢祚徵,打算讓順天府跟少府聯手,對於整個京城進行一番大改造。
丁彥文代表了誰,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兒——這個文人中的敗類,更像是一個太監,一個可以不鳥內廷、外廷,完全以崇禎皇帝馬首是瞻的假太監,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文人風骨!
現在丁彥文找到了錢祚徵,也不知道他怎麼勸服的錢祚徵,反正兩家一合計,便臭味相投的搞到了一起,打算對整個外城進行擴建。
絲毫沒有古蹟保護意識的崇禎皇帝首先想到的就是整個京城呈現凸字形不好看,乾脆把東、西偏門都給幹掉,將嘉靖四十三年時爛尾的工程給搞完,再將京城原本的外牆拆除,直接將整個京城再擴大一圈。
崇禎十四年的三月還沒有過去一半的時間,整個京城就開始了大拆改模式。
跟後世不同,後世時想要進行這項工程的可能性基本爲零——政府有心無力,百姓心裡願意但是會想着更多的拆遷款。
大明不在乎這個,百姓們也沒有誰想着跟官府去要什麼拆遷補償款——大明律不是開玩笑的,跟官府對抗就是作死。
崇禎皇帝也沒打算搞什麼冥煮滋油一類的玩意,放着堂堂的天子不幹非得玩民主?早期的民主自由是個什麼鳥樣兒不知道?腦子壞掉了?
現在崇禎皇帝支使馬仔們改造京城,百姓們一句怨言都沒有,換成民主制度下試試?你丫能拆的起纔怪!
東偏門附近的百姓們在得到了順天府的回遷保證之後,很痛快的就搬家了,搬到了順天府在良鄉附近搞出來的安置點。
整個京城跟少府就像是一座上好了齒輪的機器一般開始了精密的運作,對於東便門的拆改一步步的進行了下去。
這時候的大明百姓,展現出讓崇禎皇帝高興的一面,證明了百姓還是那些百姓,他們心裡還是有這個皇帝的。
沒有誰要求一天工作四個時辰,一天工作六個時辰都沒有人在乎——日出而作,日落而休,如果不是順天府按着自己的意思不允許加班到晚上,只怕這些百姓們能幹出來挑燈夜戰的事情。
然後崇禎皇帝就命尚膳監熬了大量的骨頭湯給工地上送去,每天都有那麼幾十桶,保證每個前來幹活的百姓都能喝上一碗。
東西不值錢,豬棒骨還遠遠達不到後世那麼貴,現在一根大大的棒骨也就幾文錢而已,可就是這麼便宜的棒骨熬出來的湯,卻大大的收買了工地上的人心。
丁彥文那個無恥敗類曾經私下裡問過工地上的百姓們一句話——知道爲啥這工地上一個蠻子都沒用不?知道爲啥一定要讓大明百姓來修城不?
百姓們腦補的能力實在是可怕,轉瞬間就腦補出了無數中可能,然後在其中挑選了自認爲最靠譜的一種。
大明的京城讓蠻子們修建,一是怕蠻子們污了京城這片風水寶地,再一個是皇帝老子信不過他們,畢竟皇帝向來重視大明的百姓,卻從來沒把蠻子們當回事兒。
丁彥文笑笑卻不回答,幾乎等同於默認的態度,卻讓百姓的心裡更加的火熱。
就像是錦衣衛報上來的消息那樣兒直白,百姓們心裡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就知道皇帝對百姓好,咱們這些百姓也不能沒了良心,給他老人家幹活,得下死力氣!
每次看到他老人家這樣兒的說法,崇禎皇帝總是無奈的摸一摸自己嘴巴上的鬍鬚——這就成了老人家了?雖然號稱是萬歲,可是朕才三十來歲吧?
再然後,因爲整個京城都快要變成一座巨大工地,崇禎皇帝乾脆帶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們跑路了。
這個天氣多好啊,在這個動物們開始發情的三月,整個大明所有的地方,除了奴爾幹都司以外都變得溫暖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是越換越薄,眼看着就要想辦法避暑了。
崇禎皇帝自然是有地方避暑的,捕魚兒海那裡的行宮修了好幾年的時間,終於在崇禎十三年秋的時候完工,如此避暑天堂,崇禎皇帝怎麼可能不去看一看?
等崇禎皇帝帶着大小老婆和兒子女兒們一起登上了皇室專列之後,專列便向着山海關方向而去。
幾個兒子別管大的小的,因爲新鮮感的原因,都選擇了在車廂裡跑來跑去,時不時的還想跑到車頭那邊去看看火車到底是怎麼前進的。
幾個女兒倒是文靜的多,起碼都陪在了崇禎皇帝身邊,沒跟那幾個熊孩子一樣兒亂跑。
周皇后等人也是頗爲好奇。
皇家專列的存在,衆人都知道,包括同行的熹宗懿安皇后張嫣也是知道的,畢竟這趟專列是專供皇室服務的,皇宮的後、妃們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然而知道歸知道,卻因爲宮中後、妃不得隨意出宮的規矩限制而使得沒有人登上過這趟專列,也使得這趟專列成爲了崇禎皇帝很少動用卻從來不缺少維護的玩物。
望着周皇后和張皇后等人好奇的來回張望,崇禎皇帝笑道:“說起來,皇嫂倒是第一次登上這趟專列?”
張皇后點了點頭道:“這東西倒當真是稀奇至極,若是你皇兄還在,只怕連木匠活也不願意做了吧。”
聽張皇后提到了木匠皇帝,崇禎皇帝的心情也不禁失落了起來。
其實到現在爲止,崇禎皇帝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整合了原本崇禎皇帝的記憶,還是崇禎皇帝整合了程序猿的記憶,反正兩者不分你我。
也正是因爲這種根本分不清誰融合了誰的情況,原本的崇禎皇帝對待木匠皇帝由校和懿安皇后張嫣的感情,也全盤繼承了下來。
崇禎皇帝理解不了爲什麼總有些種馬想着推倒張嫣——長嫂如母這句話在大明不是說着玩的,推倒張嫣?腦子壞掉了?
緊接着,崇禎皇帝就想到了另一個方面。
民間會不會有一些像段小榮一般的混賬東西,編排出來朕和皇嫂的話本?
崇禎皇帝臉上的殺機一閒而逝,卻沒有開口說話。
這種事兒自己怎麼說?讓錦衣衛和東廠去查?
如果已經有人編排了,自己還可以藉口是聽到了風聲,如果沒有人編排呢?會不會讓廠衛誤認爲自己有什麼想法?
這種誤會幾乎是致命的——廠衛未必有多大的節操,他們很可能會用盡手段,把懿安皇后送到龍牀上。
一想到這個可怕的後果,崇禎皇帝便暗自搖了搖頭,將所有的想法都甩出了腦海。
人和畜牲是不同的。
得益於這十五年的皇帝經驗,讓當初的面癱影帝已經進化成了實際上的全能影帝,因此崇禎皇帝那一閃而逝的殺意,竟是沒有人發現。
呵呵輕笑了一聲之後,崇禎皇帝才道:“皇嫂若是喜歡,大可乘這趟專列回鄉省親?”
張嫣輕笑一聲道:“又何必呢?本宮早晚隨了你皇兄去,還回鄉省得什麼親?不過是徒惹傷感罷了。”
打起精神後,張嫣又接着道:“且不提這茬兒了。本宮看這火車雖然速度比不得駿馬,然則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又較之駿馬強上了許多。
更爲難得的,便是這火車可以多多的生產,鐵路修到哪裡,這火車便可以去到哪裡,當真是鎮國的神器一般,皇帝可要多加上心纔是。”
崇禎皇帝也不禁笑道:“皇嫂放心,臣弟已經命人大修鐵路,朕在位時修不完,還有皇子登基後接着修,還有皇孫能接着修,早晚有修遍大明的那一天。”
張嫣點了點頭道:“皇帝心中有數便可,本宮便不再多言了。你且好生陪陪周氏她們,本宮乏了,先去歇息了。”
周皇后趕忙起身道:“林氏,和本宮一起送皇嫂去歇息。”
張嫣壓了壓手,止住了正準備起身的宜貴妃等人,笑道:“你們好生陪着皇帝罷,本宮還沒有老到走不動路的那天。”
等到張嫣起身往着另外一節車廂而去後,崇禎皇帝纔開口道:“皇嫂心中思念皇兄,只怕也是悽苦的緊,皇后和衆位愛妃還要多陪皇嫂解解悶纔是。”
周皇后掩嘴笑道:“我等去沒有用,還是讓皇子皇女們去的用處更大一些,皇嫂最喜的便是他們幾個。
不瞞陛下,上回慈烺也打算跑出宮外,若不是皇嫂派人傳話替他求情,妾身原本打算好好教訓他的。”
崇禎皇帝呵呵乾笑一聲道:“男孩子麼,總是皮了一些,想要出宮遊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多命人注意便是。”
周皇后白了崇禎皇帝一眼道:“是麼?燝兒上次跑到哪裡去了?玉卓妹妹哭的傷心時,燝兒在哪裡?陛下您又在哪裡?”
崇禎皇帝頓時被噎住了。
朱慈燝起了個壞頭,自己成功的越獄出宮,最後也成功的達到了緬甸,可是想同樣越獄出宮的朱慈烺就倒了大黴了。
宮內宮外聯手嚴防死守,還沒能成功的跑出去,朱慈烺就被抓了回去,被周皇后給捆在了椅子上面學規矩。
實際上,如果不是張皇后派人傳話求情,周皇后原本是打算把朱慈烺揍上一頓的——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只要他一天沒當上這個太子,怎麼打就得看自己心情如何。
崇禎皇帝自然也知道此中關節,只是訕訕的賠笑道:“皇后,朕知錯矣!以後這幾個孩子若是敢在沒有朕帶着的情況下私自出宮,不用皇后開口,朕便命人好生收拾他們!”
袁貴妃,宜貴妃,還有田妃,沈妃等人便捂嘴輕笑起來——整個皇宮之中,崇禎皇帝最怵的兩個人,一個是張皇后,另一個便是這周皇后了。
崇禎皇帝正自無奈,周皇后卻又接着道:“還有,此番從奴爾幹都司歸來,只怕這秀女們便該遴選出來了,到時候還需要定下名分。”
輕嘆一聲後,周皇后又接着道:“怕只怕,陛下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妾身與林氏、袁氏、田氏、沈氏這幾位妹妹,要整日裡以淚洗面了呢?”
崇禎皇帝的額頭上都開始冒汗:“皇后這是說的哪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