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然固然是閒着沒事兒想引出點線索再玩玩尋寶遊戲,可也沒想過把自己搭進去,她會毛筆字的事兒不是秘密,可是能傳到隔壁村知青耳朵裡,也就只有一個張清芳能泄密了,這讓本來沒把她放在眼裡的苗然加深了提防,日常相處的很多細節都容易被有心人推敲出問題來,好在苗然一直沒放下謹慎。
答應了李民,苗然索性大大方方的把收在書案上的木盒子打開,露出裡面的草稿紙來,裡面全是她練習時候寫的語錄標語,掏出一根套着自制筆套的毛筆和瓶裝墨水,文房四寶屬於舊社會物品,所以她即便在收購站找齊了,也不敢用,乾脆就弄了一套商店裡賣的擺在外面常用,等進了空間再用空間裡的。
“廣闊天地大有作爲!”苗然寫完看看李民,見他的注意力果然放在木盒子和旁邊的廢紙簍裡,倒是旁邊圍觀的幾個知青一直叫好,苗然一邊應着其他幾個知青再幾張的要求,一邊琢磨着到底自己哪裡露出馬腳叫李民懷疑了,毛筆字的事,除了她自己,她敢保證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安家落戶新農村,改造山河抒豪情”
“廣闊天地煉紅心,紮根農村志不移”
自打縣城郵局收到驚嚇之後,苗然真是做足了功課,將一本紅寶書從頭背到尾不說,還去鎮上免費閱讀處看了幾回報紙,抄錄了不少時下鼓勵知青的話語,年前村裡寫標語,她基本都用上了,所以這會兒一邊分出心思去觀察幾個人,一邊寫字真是毫無壓力。
她的房間可以說十分乾淨,除卻雪白的偉人石膏像和前面端端正正擺着的兩本語錄之外,旁邊掛着一塊紅布,上面彆着閃閃發亮的像章,旁邊從收購站買來的樟木對箱上鋪着藍色帶白點的花布,一邊擺着幾本初高中書本,另一邊是茶杯暖瓶,雪花膏木梳和一面桌鏡,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靠着東邊窗戶的是書案,上面有個裝稿子的盒子,下面是一個小竹筐充作廢紙簍,從鎮上供銷社買的毛筆和墨水各一,另有兩支鋼筆兩支鉛筆和橡皮一塊。
苗然暗中觀察着幾個人的反應,當然再也看不出什麼來,就是對李民,也只能說是一點懷疑,並不能肯定。
畢竟是女孩子的房間,幾個人還是知道好歹的,只是不管真要假要的一人求了一副字便出去了,其中也包括李民。
傍晚送走了他們,苗然有心說張清芳幾句,可今天畢竟是大年初一,真要是鬧了矛盾到底不好,回到房間捂着腦門嘆了口氣,要是一個人住就好了……不過也就是想想了,畢竟比起其他村子來說,他們這個知青點的條件真是條件最好的了,而且真要是一個人住,遇見密道那樣的,估計她自己就嚇死了。
正月裡除了吃喝就是串門,除了何建國還每天往山裡跑一圈去鍛鍊,順便從陷阱裡撿只兔子和柴火之類的回來,其他幾個人要麼流串在各家玩鬧,要麼就躲在家貓冬。
吃過早飯靈芝對象過來了,說靈芝在家無聊,想叫苗然她們過去坐坐嘮嘮嗑,張清芳一大早出發去隔壁村了,自打李民帶着他們那的知青來一趟,他們發現了串門的新樂趣,每天帶着飯票或者糧食四下村子亂走,路紅去牛二嫂家了,所以只有苗然一個人跟着他出發。
除夕那天靈芝對着魚嘔了幾口,都不用看醫生,她婆婆一問情況就知道這是有了,雙喜臨門之下,婆家人都高興的不行,尤其是靈芝對象,簡直就差打個板兒把她供起來了,這兩天斷斷續續的又飄了點輕雪,都不敢叫靈芝出門,又怕她在家無聊,乾脆就跑過來叫苗然她們過去陪她。
“我這陪嘮嗑的可不便宜,我就喜歡嬸子家的大醬,走的時候得給我一大碗才行。”苗然揣着幾張票進門,看到靈芝跟婆婆正坐在屋裡整理衣裳,笑着嚷了一句,這一句把婆媳倆都哄樂了。
“成~你要是陪靈芝一天,我不只給你一碗大醬,還附送一塊豆腐~”靈芝婆婆十分得意自己家的大醬招人喜歡,也喜歡苗然會說話,拉着她的手親香了好一會兒,一邊讓她上炕暖和,一邊去另一個屋子拿吃的。
“秀兒呢?”苗然脫鞋上炕,舉起靈芝眼前的一件小衣服看了看,沒見到秀兒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收購站過了二月二才上班,秀兒又嫌棄冷不愛出門,這會兒不該不在。
“買豆腐去了,不然怎麼媽說給你豆腐呢。”靈芝在滿炕的小衣服小被子中挑挑揀揀的,一邊回答苗然的問題。
“這是要來客啊?”苗然見靈芝挑的都是沒那麼舊的,便幫着她分揀,這些小衣服小被子顯然是不知道哪一家孩子傳下來的,有些已經洗的發白,還有些補丁摞補丁的,但是無一不是乾乾淨淨的。
“不是,是要看對象。”靈芝搖頭,小聲的說了一句,聽到婆婆往這邊的腳步,急忙閉了嘴。
農村姑娘看對象不是什麼丟人事兒,可是還沒看就嚷嚷到底不好,一個是太張揚,另一個也是怕別人家撬牆角。
“快來快來,苗丫頭吃凍梨,這是秀兒她大哥單位發的,味兒跟山裡的不一樣,甜着呢。”靈芝婆婆端了一個小盆,裡面有山楂紅棗和一把松子,小盆邊是一個水瓢,裡面飄着兩個已經化好的凍梨。
“哎~謝謝大娘,大哥單位福利可真好,聽說好些單位過年糧食都沒發出來,對了大娘,我這有兩張紅糖票,是年前家裡親戚給我寄過來的,我那邊還有點,暫時也用不了,剛好靈芝姐懷孕了,我瞧着沒準您這邊用得上,就給您帶過來了。”苗然沒客氣的,但是接過吃的之後,馬上從兜裡掏出兩張紅糖票遞了過去。
送禮得送到明面上,才能叫人知道並心生感激,這是她研究生第一年,導師帶着她一起去跑項目資金的時候說的話,關鍵是靈芝婆家還沒分家,只有靈芝婆婆才能出錢。
“哎喲!這可是好事兒,我正愁這個呢!丫頭,你跟靈芝是好姐妹,大娘就不說謝字了~”靈芝婆婆驚喜的表情不是作假,這剛過了年,糖票之類的確實緊缺,同時對兒媳婦兒能交一個這樣大方明理的朋友心裡也滿意。
靈芝婆婆又跟着聊了幾句便識趣的去忙活別的了,徒留姐妹兩個在屋裡嘮知心嗑。
“這是?呀!這怎麼好意思~”靈芝剛想說兩句感謝的話,手裡又被塞了兩張票,舉到眼前一看,驚喜的睜大眼,小聲的驚叫一聲,嘴上說着不好意思的話,卻迅速的把票揣進兜裡。
苗然點點靈芝的腦門笑了,這姑娘自打結婚之後變得厚臉皮多了,不過這樣也好,纔不顯得見外,那是兩張壹市尺布票,大人或許不能用來做什麼,給孩子做點小衣服什麼的儘夠了。
初爲人母,當然想給孩子最好的,就是撿了舊衣服,新衣服新被子怎麼也要預備兩套的。
剛說了兩句,秀兒拎着一個大框氣喘吁吁的回來了,見到苗然打了個招呼,一邊抱怨:“累死我了,早知道就叫哥去了。”
“不害臊,爲了你的事叫你哥跑腿,你給你哥跑腿費嗎?”靈芝婆婆端了一大搪瓷缸子的熱水進來,示意她們三個留着喝,轉過身假意的拍了女兒一巴掌。
“嘿嘿~苗然姐,你知道了吧?後天我看對象,你猜是誰?”靈芝和靈芝婆婆都沒提的話茬,結果到了秀兒這,自己就爆料了,苗然笑着搖了搖頭。
“就是張清芳她大哥的戰友,縣裡公安局姓廖的那個。”秀兒神神秘秘的看了看窗外,見她媽沒在窗跟兒底下,應該聽不着,用手當着嘴小聲的告訴苗然。
“他年紀應該挺大了吧?”苗然一臉驚訝,張清芳那位廖大哥最少也得二十五了,竟然還沒結婚?秀兒雖然叫苗然姐,但其實只比苗然小三個月,過了年虛歲才滿十八。
“嗯,說是之前當兵耽誤了。”秀兒撇了撇嘴,顯見是有點不樂意的模樣,不過也沒多說。
本來算是一件平常事兒,雖然對方年紀大但是工作好,秀兒的家雖然在農村,但是小姑娘本身年輕又長得秀氣,還有正式工作,也算相配。
可誰都沒想到,相親那天,那位叫廖軍的在秀兒家沒坐多一會兒,竟然跑到他們知青點來了。
苗然深切的懷疑這位姓廖的不是看上張清芳,而是跟張清芳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