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潔癖的人也得吃喝拉撒,苗然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也就沒再計較踩到糞堆的問題,等她拔出一隻腳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僵硬在那裡。
馬向東跟奚秀芬的新房並不是新蓋的房子,而是買的二手房,前面院套很大很新,後面就有些逼仄,好在後院也沒什麼可安置的,就只種了幾顆不擋光線的果木,一顆是棗樹,另一顆是櫻桃樹。
櫻桃樹的葉子早早就落光了,棗樹沒多少葉子,苗然的腳下喧軟的土包上,卻深深覆滿了枯黃的落葉,所以她一開始才覺得這是糞堆,因爲漚肥的時候,會把枯草落葉跟廚餘垃圾等等都堆積到一起,可現在深深的腳窩下,那一縷藍色告訴她,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更恐怖一點。
軟軟的不是糞堆兒,也不是土地,竟然是一具屍體。
這苗然第三次跟死人面對面,確實第一次親密接觸,猛然的從屍體身上蹦下去,苗然覺得一股陰氣似乎從腳底板進入了身體似得,讓她渾身發冷。
她後悔了。
苗然回頭,想要翻牆回去,看看橫桓在眼前的屍體又有點惶恐的膈應,前面屋子裡又傳來說話聲,嚇得她急忙踢了兩腳地上的落葉,將自己的腳印蓋住,身體一轉,快速躲到東邊牆角的煙囪後,剛剛站好,就有兩個人從西側走了出來。
“行了,趕緊的處理好了,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來的是兩個男人,身形面貌甚至穿着都帶着土氣,眼神卻內斂有光,一看就是練家子,其中一個嘰嘰歪歪的抱怨着。
苗然手裡拿着一柄小鏡子,小心的觀察着兩個人的動作,見他們似乎沒有發現什麼不對,急忙收回鏡子,一不小心反光就完蛋了。
“怕什麼,他那個人那麼謹慎,不會叫人往後面來的,我敢說,晚上咱們還得跑一趟。”剛剛抱怨的那人嘴上一直沒閒着的嘟囔着。
“閉嘴!”另一個不耐煩了,呵斥之後,似乎還給了抱怨那個一巴掌,因爲有清脆的響動。
“我告訴你,老五,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自己解了褲腰帶去吊死,別他孃的連累其他兄弟!”警告隨之而來,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徒留悉悉索索的掃開落葉的聲音。
“對不起二哥,我就是……你不知道,昨天他抓了一個小丫頭回來,才五六歲,也不知道這會兒還活着沒有,我一想到,要是我家大丫也遇見這種畜生,叫我跟孩子媽怎麼活?”看來這個叫老五的,良心還沒全爛透。
不過這話一出口,苗然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腦子裡閃過種種猜測,皆是不好的方向。
“所以我就說,你們這些有家有孩子的,該收手就收了,這次的貨送走之後,你就找個理由跑吧,遠點走,找個偏點的大山窩幾年再回來。”被稱之爲二哥的給老五出了主意後,二人的腳步漸漸遠去。
苗然沒有動,而是等了好一會兒,見那兩個人確實是走了,纔鬆下緊繃的肩膀,轉頭準備出去的時候,手掌無意間碰到青灰色的牆磚上,摸到一個奇異花紋。
苗然低下頭,面色忍不住古怪起來,青灰色的磚頭上竟然刻着一行日文,根據地下要塞裡那位日本軍官日記本中的記錄,苗然認出,這是一個番號,滿洲二五二零部隊第三小分隊。
房子的年代不是很久遠,大概也就蓋了三、四年,煙囪的青磚也不是新的,可煙囪與房子之間銜接的水泥痕跡卻是新的。
苗然跟只大壁虎一樣趴在牆上,一塊磚頭一塊磚頭的摸了過去,在摸到煙囪第二層靠裡的一塊磚頭時,終於找到了痕跡,食指和中指使勁兒一扣,手下的磚頭翻動,一個小小的,地道式暗門,貼着地面與牆圍無聲無息的裂開,呈現在苗然眼前。
苗然猶豫了一下,心裡警告自己好奇心不要太重,可腳步卻自動自發的朝着入口而去,她想到剛剛那個老五說的小女孩,攥緊拳頭,還是彎身進了暗門,片刻之後,暗門無聲無息的合攏,遠處傳來一陣陣喧鬧,新人帶着鬧洞房的親友們回來了。
苗然對外界的喧鬧全然無知,甚至身後的暗門合攏關閉她都不知道,因爲她被震撼,或者說是驚嚇到了。
這個密室是她從來了這個年代,經歷了種種地下洞穴,暗道密室,以及有些神奇玄幻的老道墓室等等之後,第一次見到的,極具現代化,甚至超越了當代中國大部分科研單位的實驗室,也第一次經歷比恐怖醫院還要嚇人的真實場景。
從暗門下來是一個小小的玄關,玻璃櫃裡掛着白色的大褂,藍色的手術服,靠牆釘着的長條桌上,有膠皮手套,消毒用品等等,隔着玄關的玻璃門,一左一右兩個一人來高的玻璃瓶裡,兩個被泡得發白的人形標本,正陰森森的盯着來人。
苗然被嚇得抽了一口冷氣,覺得剛剛踩到屍體的陰氣似乎從膝蓋上升到了天靈蓋兒,她就說,那個馬向東像個變態!
乍着膽子去推玄關處的玻璃門,在觸及的那一刻忽然收回來,從空間裡翻出一雙醫用消毒手套戴好,這才避開那一男一女兩個標本,進了這間堪稱爲煉獄的實驗室。
“畜生!”看着大大小小玻璃瓶,裡面各種內臟與動物標本,苗然咬牙咬得腮幫子都是疼的,小小的身影沒找到,可根據這些,下場基本可以預知,苗然的心中生出一股暴虐之力,恨不能現在就把馬向東活剝了!
靠着右側牆壁處是一個辦公桌,桌上整整齊齊的擺設着紙筆書籍,苗然走過去看了幾眼,竟然看到許多國外的醫學原著,但第一個抓住苗然眼球的,確實一本黑皮日記本。
這種黑皮日記本苗然也有,那是日本部隊發給軍官的記事本,款式顏色幾乎一樣,只是內部會用燙金刻印部隊編號,苗然翻開日記本,內頁的皮套上,燙金色幾乎已經掉光,可見是常被人摩挲所致,但印記還在,上面寫着跟外面青磚上一樣的番號,而扉頁上,深藍色的鋼筆,端端正正的寫着四個字:“白蛇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