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收高粱的時候,知青們的熱情有所提高,因爲甜甜的高粱杆就是村裡人眼中的“飴糖”,但是,高粱杆細長容易折斷,碴口又要留得很低,所以這個活一般都是選了輕壯的男勞動力去幹,張長慶跟何建國被選在其中,女同志只能眼巴巴的瞅着。
何建國心疼媳婦兒,挑着甘甜又多汁的高粱杆最好的那一段砍成一節一節的,用細布條捆好了給苗然,剩下的也沒浪費,給張清芳跟路紅了……
雖然抱怨着何建國“偏心”,兩個姑娘還是很高興,知青點的豬飼料好幾天都是嚼碎的高粱杆渣子,幾個姑娘的窗臺上也多了不少小擺設,那都是劉愛民的手藝,大家也是這會兒才發現,劉愛民原來還有這一手,他用高粱杆編成小筐和篦子,還有小傢俱跟蟈蟈籠,自行車小火車等等,每一件看上去都精緻的有如藝術品一般。
村裡的孩子見了不服氣,他們別的不行,做蟈蟈籠是天生的,以前沒這麼嚴格的時候,還曾經上山抓蟈蟈換糖塊,帶籠子的,尤其是好看的籠子,換的糖塊都比別人多兩塊,受了劉愛民那些小傢俱之流的啓發,孩子們自動自發的發揮天賦跟想象力,做了各式各樣的動物跟裝飾,一時之間高粱杆供不應求,高粱杆本來是嚼碎了拿來喂牲口的,一下子竟然去了大半,氣得村長直激惱。
苗然卻生出一個主意,現在是不允許買賣,但是國家部門有收購啊,她打算拿兩套最精緻的去土特產收購處碰碰運氣。
劉愛民聽了苗然這個主意,叫她等一天,去村長那好說歹說的又求了一捆高粱杆,竟然連夜做出一個百分比的白塔模型出來,又去村裡木匠那求了點清漆,刷了一層之後,巧奪天工的民俗藝術品出爐了,就連何建國都讚了一聲好,小心的把它裝到木頭盒子裡,陪同苗然一起送到了土特產收購處。
任何一個營銷部門都希望生財,就連國營單位也不能列外,這會兒不求福利,求的是榮譽,業績好,面上有光,能夠發揚全國,就是對人們最大的褒獎,比如當初的“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
如果是個人,那麼就叫小資產階級情調,如果是集體,那就叫爲廣大勞苦人民創收,這是苗然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學到的最樸實的道理,所以土特產收購處,很輕易的就接受了這個精巧的玩意兒,並表示歡迎農民朋友利用農閒時間爲國家爲人民創造更大價值,前提條件是,需要像眼前這個白塔這般精巧的物件兒。
這個白塔模型賣了二十五塊錢,相當於工人一個月的工資,苗然拿回去的時候,劉愛民激動的手都抖了,他給家裡寄出去五塊,自己留下十塊,剩下十塊錢捐給了臨時學校。
村長固然高興,可對這種行爲卻不怎麼鼓勵,一來是覺得這種事容易讓人分心,不安分的幹農活,二也是因爲高粱杆太少了,而且有時效要求,等這玩意兒幹了就脆了,好做不好存,最後劉愛民說服了他,像招工那樣,招一些巧手,聯合做兩個大的,精巧的,酬勞就按工分分配。
每天加工一點,在高粱杆完全乾燥之前,十來個人,竟然合力做出了一個首都標誌性建築——天安M城樓的模型,村裡的木匠給配了個木頭底座,看上去更是栩栩如生,牛大叔見了不禁眼前發亮,決定工分照給,但是這個不賣了!留着年底的時候送上去,慶賀偉人生辰!
秋收過程中的小驚喜讓人們幹勁兒變得更足了,熟悉了這種勞累的節奏,幾個女知青也沒那麼疲憊了,每天回來還能織會兒毛衣或者做點針線活,等苗然親手做出了第一牀棉被,自豪感幾乎衝破胸膛,她把這牀不小心做厚了,壓得人喘不上來氣的八斤大棉被送給了何建國,這個八斤可不比後世,那會兒用機器彈壓棉花套,重量足卻薄,人工彈壓的棉花,手工絮的棉花套子,蓬鬆又暄軟,習慣疊豆腐塊的何建國愣是沒疊起來,睡覺的時候也給壓得滿頭大汗,最後還是鋪在身底下當褥子睡了一個月才勉強壓平整了。
收完了玉米已經十月份,期間何建國苗然去市裡好幾回,都沒見着奚秀芬,紙條也沒再出現,苗然都懷疑奚秀芬是不是遇害了,不過想到婚禮請柬已經發出,如果不想露出馬腳,那麼就應該會有個婚禮,所以後期二人沒再打草驚蛇。
“怎麼不穿那身?”何建國靠着牆依坐在炕沿上,拎着小貓胡擼了兩把,抻着脖子往屏風後面瞅,見着媳婦兒穿着一件白襯衫跟軍裝褲,不禁有些奇怪,他更喜歡剛剛進來時看到的那套,天藍色襯衣搭配淺灰色毛線開衫外套,看上溫婉動人。
“太搶風頭了,那邊不都是革委會的麼。”苗然搖了搖頭,把改良過的軍裝外套穿上,對着巴掌大的鏡子遠遠的照着。
“這套也好看!”軍裝外套一上身,何建國的眼睛就亮了,男人總歸是對制服有種天然的喜好,苗然身板直流,皮膚又好,穿上軍裝看上去有種異於平常的風情,英姿煞爽又略帶嬌柔,那種矛盾美在男人眼中幾乎發揮到了極致,尤其是戴上軍帽的時候。
“你起開!”苗然看着何建國把懷裡的小貓扔出去就往自己身邊湊,哪裡還不知道他什麼心思,先發制人的提了一腳過去,當底線被突破的時候,這人就越來越不要臉了。
“我不動手,嗯嘛~嘻嘻,我就動口!”何建國笑嘻嘻的揹着手,逆着光站在苗然眼前,微微的彎下腰,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桃麪粉腮,趁着她不好意思的時候,一口親上去,隨即跳開,惡作劇得逞般大笑起來。
“咳~我進來啦?”苗然剛要衝上去收拾他,就聽見房門口一聲咳嗽,張清芳喊了一嗓子,連忙停住腳,給了何建國一個走着瞧的眼神,開門叫張清芳進來。
“我跟廖軍也去,你來幫我瞅瞅我穿什麼衣裳。”張清芳給苗然使了個眼色,拉着苗然往自己的房間走,苗然雖然驚訝,但還是跟着張清芳過去了,等進了屋,見張清芳跟做賊似得關好門窗,不禁奇怪。
靜靜的等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安全了,張清芳趴在苗然耳邊輕聲說道:“明天的婚禮或許有變,你們小心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