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九月,據一個路過來看望張清芳的知青說,城裡的形勢又開始緊張了,街上四處溜達着一羣瞧着不順眼就抓人的,還有那些因爲各種罪名被關到監獄裡的人,也紛紛找各種渠道往外帶消息求救,本來罪名不太嚴重的要釋放回去“復課鬧革命”的那些人,也再次被嚴謹的關押起來。
這段時間是這一年來苗然何建國最消停的時間,苗然是被三舅爺的話衝擊的有點大,決定緩一緩腳步,何建國是養傷順便躲事。
“苗然,你再勻我點線唄,我給廖軍織個圍脖。”張清芳剛收了家裡的信和包裹,就湊過來跟苗然商量勻點毛線。
“你那些都用完了?!”苗然一臉驚愕,她從青島帶回來的線給他們一人均出三斤多細毛線,兩斤多粗毛線,省一省就夠兩身的,路紅他們多少都給家裡人郵寄回去了一部分或者大部分,張清芳一點都沒郵回去不說,她家裡還給她寄回來一件馬海毛的毛衣。
“勻給張長慶啦,前幾天你不是看到了,給他織了一套毛衣毛褲,男人個高,織完這一身,也就不剩下啥了,我媽說跟廖軍定下來了,就送他點啥,我想來想去,他啥也不缺,乾脆給他織條圍巾意思意思得了,反正他也不會戴,我瞧了,他有兩條羊毛的呢。”張清芳擺擺手,有些苦惱的咬着嘴脣,不是她不想表示,實在是沒什麼用武之地。
“毛線織圍脖扎得慌,你還是給他買點啥吧。”路紅在旁邊插嘴,眼神跟苗然撞上,使了個眼色。
“路紅說的對,而且我手裡的線也沒多少了,除了我跟建國的,我想着給他哥織一身,他們兄弟倆相依爲命的不容易。”苗然拒絕了,雖然覺得有點不仗義,可是對於張清芳這種畸形的情感狀態,她們真不想再姑息下去了,不然將來又是個事兒。
“你給張長慶織毛衣,他補償你了嗎?就白給啊?雖然我們是一個大家庭,都是兄弟姐妹,可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別叫廖軍心裡多合計,叫他家裡知道了,不得講究你啊~”路紅跟張清處久了就掌握了規律,什麼話都直說,不然張清芳未必懂。
“放心,你們說的我都懂,我都跟張長慶說啦,平時餵豬跟餵雞的活他幫我包了,然後年底再用工分幫我買二斤細糧,就算把這套毛衣毛褲頂賬了,這事兒廖軍知道的,那天張長慶回來的時候,咱們倆一起撞到的,你們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眼圈都紅了,哎,我是獨生子女,都不知道原來老大是這麼辛苦的,幸好我父母沒再生一個。”張清芳對路紅跟苗然笑了笑,知道她們的提醒確實是爲自己好,連忙把事情說清楚了,不過背後的具體原因,她始終沒有說出來。
兩個姑娘見她知道好歹了,也就沒再多想,三個人繼續坐在知青點門口的大樹下聊天織毛衣,何建國帶着張長慶劉愛民上山去了,進了九月份,他就沒再讓張長慶劉愛民去打臨時工,跟他們說養精蓄銳準備月底的秋收。
苗然織毛衣的手藝其實不怎麼樣,不過到了這邊不會也學會了,大多數村裡婦女們都會針線針織,加上她從空間裡翻出來的一本一九六零年出版的《手工針織大全》,大概爲了照顧廣大婦女羣衆的閱讀能力,整本書基本都是圖,而且簡單易懂,苗然照着樣子也學了個七八成了,剩下的就只能靠着練手出工。
何建國跟張長慶扛着一頭野豬回來,第一眼就看到了苗然手上的藏青色毛衣,毛衣由下至織到肋條處,禁不住挑了挑眉毛,他記得他走之前這件應該已經織到腰了的,待到了跟前,看到鬆緊不均的手法,忍不住笑了。
“你這是織毛衣還織麻袋呢?”何建國把野豬放下,湊到他媳婦兒旁邊笑話她。
“愛要不要,不要我給二柱子他們穿!哪來的?”苗然被笑得有些惱怒,懟了他一句,對着地上的野豬努了努嘴。
“就在咱們自留地不遠的洞裡,早些時候愛民就發現地裡的紅薯葉子有被啃的痕跡,昨天找了一天才發現這傢伙,藏得可真夠深的。”何建國搖了搖頭,差點就叫這野豬藏到牲口槽子下的密室在後山的出口去。
“沒事兒吧?”苗然的目光放在他的肩膀上,這傢伙明知道自己有傷還閒不住。
何建國搖了搖頭,看到那邊遠遠過來的村長有些驚訝,平時他們上山打點小的獵物,村裡都不管,但是像野豬,熊,狼之類的大型危險的,就會算公共資產,這是村裡人默認的潛規則,大型危險的,一來小家庭吃不完糟蹋,還不如拿出來共享,二來給生產隊上交惠利更多。
他跟張長慶扛着野豬回來,叫劉愛民去通知村裡了,可也是才分開的事兒,村長腳這麼快就來了?
“喲呵,你們這運氣,我來是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的。”牛大叔騎着車子到了近前,叫地上黑乎乎的野豬嚇了一跳,笑着嘆了一句他們的好運氣,轉而繃起臉說起了來意。
牛大叔也是剛從縣裡回來,眼看着要秋收,縣裡再次開了動員大會,希望大家根據眼下的情況預估一下公糧數量,能增添一些指標,也好叫縣裡臉上有光,上面多交點,下面就少得點,不像其他村子愛面子的牛大叔,自然不樂意,就少少的填了一點點,結果被鎮上的有後臺的鄰村村長給奚落了,牛大叔不忿,兩邊就吵起來了。
“其實口角自古以來就有,反正不傷筋動骨的沒什麼,可是那傢伙使壞,跟他那個鎮上當校長的親戚說了,那個校長非說今年鎮小學的指標超了,把咱們村給刷了下來!媽****的,老子打架罵人都無所謂,可也不能報(復)在孩子身上啊,一氣之下,我就說,不去他們鎮上小學了,咱們自己辦個學校!”牛大叔真是氣着了,平時老好人一樣的他竟然都罵起了人。
“這是好事兒啊,牛大叔不用說,咱們都懂,你看學校設在哪好?”何建國一聽這個眼睛亮了,確實是好事兒,村裡辦了學校自然得找老師,雖然暫時可能不算正式,可村裡不會吝嗇,等過了年,再找機會把學校合法,到時候老師的職位自然就進入編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