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壽康居出來,王爺陪着王妃一起回了青蓮院。不得不說,在古代作爲妾氏,真的是一點地位也沒有啊!自己的男人明天就要上戰場打仗,可作爲小妾的自己,卻只能眼看着他和自己的正妻訴說離別之苦,若是上趕着去,還會被人說不懂事什麼的。
不過王妃是一個很賢良淑德的女性,所以跟她一同擁有一個男人的女性也是比較幸運的。劉七巧回了青蓮院就看見幾位姨太太都在青蓮院等着。平常王妃從不苛待她們幾個,妻妾見相處也算是和睦的,除了上次因爲周蕙的事情,方姨娘去老太太的壽康居鬧了一次,幾位姨娘在王府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徐側妃是大姑娘的母親,王妃還沒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是王爺的通房丫頭,生了大姑娘之後,便一直無所出,如今已經提前進入了老年唸佛生活。
方姨娘是在王妃生下了世子爺之後,她身邊的丫鬟正好到了年紀,出去配了人,老王妃賞過去的。當時只說是賞個貼身丫鬟用用,可是王妃又如何不明白老王妃的意思,所以等身子好利索了,就乾脆給她開了臉,跟在王爺的身邊了。她生下了二姑娘之後,還生了一個庶出的兒子,如今也已十一歲了,都在家學裡頭上課。
還有一位姨娘,也是這一羣人中最年輕的,說起來倒是有些來歷的。當年皇帝下江南的時候,一路上帶回了十幾個美人,在太后娘娘的授意下,賞給了京中的達官貴人。皇帝對王爺一直敬重有加,所以這人選裡頭並沒有王爺,可是偏偏有王妃的父親樑大人。樑大人五十多歲,家中只有一妻一妾,被傳爲京中美談。王妃得知此事之後,見母親哭紅了眼眶,便在王爺的枕邊吹了些耳旁風,王爺想了半天,最終還是答應了,替老丈人解了這燃眉之急,把這女子納回了自己家裡。
皇帝知道後,還招了王爺進宮語重心長的慰問:“你若是喜歡美女,朕多的是給你的。”
王爺卻道:“皇上的心思微臣知道,但若是大臣們都忙於後宅家事,整日裡亂的雞飛狗跳的,又有什麼精神來爲皇上分憂呢?我家岳丈三朝元老,雖然人是鐵面了一點,但是對皇上還是一片忠心的。再說他也算是皇上你的老丈人,你送個美人給他,也確實……”
這個事情被王爺勸服之後,那女子就到了恭王府。後來皇上送出去的這十幾位美女使出渾身解數,幾乎鬧的各位大臣家宅不安,有些大臣原先就是一黨的,因爲做了兒女親家就越發成了一家人,最後又因爲婚姻關係的惡劣,使得政見也發生了改變。從前朝遺留下來的朋黨之爭在後宅鬥爭的推動下,瓦解的越發快速了起來。
有時候女人的戰爭,足可以顛覆一個朝代。而想到這個法子的人,正是永壽宮裡被鋸了半條腿的太后娘娘。
這位姨娘在進了王府之後,沒有發揮她應有的使命,而是做了一個安安靜靜的美女子。閒時撫琴寄思、累時枕書安眠、如今一晃十年過去了,她卻還像是當初進王府時候的模樣。二十六歲的樣子,在劉七巧看來,正是女人最散發魅力的時候。
按照她這樣的容貌和才情,照道理就算不寵冠後宅,也不應該是如今這幅光景。劉七巧暗暗的觀察過這位林姨娘,從身段形容來看,看上去還像是一個處女!
王妃進門,見三人都已經在廳內候着,便道:“明日一早王爺就要去軍營了,也等不及你們一一來行禮,所以這麼晚才讓人把你們喊過來,也算是話別一番了。”
人家夫妻之間話別,總是兩人在閨房中,卿卿我我一番耳鬢廝磨。弄不好還能跟劉老二和李氏一樣,能來個戰前鼓舞氣勢的小戰鬥。可是作爲小妾,她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在主母的寬厚待遇下,做一番循規蹈矩的話別。
“王爺儘管放心,太太這邊有丫鬟服侍着,我們幾個也會時常過來請安,老爺在戰場上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莫要讓太太擔心纔好。”先開口的是徐側妃,說話很穩妥得當,就是沒有一點點身爲女人的自覺,完全就是把自己當一個奴才。
第二個開口的是方姨娘,方姨娘算是王爺比較寵愛的一個人了,是三個妾氏中唯一生出了兒子的人,總覺得王府另外一個側妃的位置非她莫屬,常常拿自己當個人看。
“妾身希望王爺早去早回,得勝歸來,能回來吃上年夜飯是最好的,若是不巧,那也好歹能趕在蕙姐兒出嫁之前回來,妾身就心滿意足了。”這句話是站在一個男人的女人的基礎上說的,比起陳側妃的規規矩矩,更顯得貼心一點。王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先對兩位說:“你們兩個都是府裡的人,在王府的日子比太太還久,最應該知道府裡的規矩,太太用不着你們服侍,你們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出來搬弄是非就行了。”
兩人連忙點頭說是,王爺又道:“瑋哥兒如今也大了,太太好心讓你養在自個跟前,你斷不能讓他學壞了,如今太太這一胎是男是女還不知道,以後瑋哥兒就是世子最親的親兄弟,我們王府從來待庶子庶女都是和嫡出的一個樣的。”
方姨娘想起之前爲了周蕙的事情去找了王妃的麻煩,頓時臉紅的低下頭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王爺說完了,轉身看着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林姨娘。那人見她們都把話說的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不打擾太太和王爺了,王爺明日還要早起,理應早些休息的好。”
王妃見她神色淡淡的,倒真像沒有什麼話想說的模樣,便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各自回去吧。”
三人點頭,林姨娘朝着王爺福了福身子,眉眼中並沒有半點留戀,轉身跟着徐側妃和方姨娘走了。
幾人的丫鬟都在院外候着,因爲方姨娘帶着二少爺,所以單獨有一處院子。徐側妃和林姨娘住在青蓮院左邊不遠處的一個小院裡頭,很是清靜。兩人走在路上,丫鬟們只遠遠的跟在後頭,徐側妃忽然上前幾步,酸不溜秋的說:“她的命倒是好,我原本以爲這一胎她只怕她也是凶多吉少的,還等着妹妹你能高升一步,只怕也等不到了。”
林姨娘忽然笑了笑道:“戲看夠了,也該是時候自己出手了,徐姐姐,當年的你頭一個孩子是怎麼沒了,你還記得嗎?”
徐側妃臉色一冷,那麼久遠的事情,她自己都已經快記不得了,居然連她這個進門才十年的人,還爲她記着。
徐側妃當年還是王爺通房丫鬟的時候,便是一個心思活絡的人,偷偷倒了避子藥。原本想着她若是能生出一個庶長子的話,地位會越發穩固起來,可誰知道老王妃知道之後,二話不說送來了一碗打胎藥,可憐她三個月大已成型的男胎,就這樣被打了下來。後來徐側妃便一直夾着尾巴做人,總算在周珅出生後的第二年,生下了大姑娘。
“那些事過去太遠了,我早已忘了,難爲妹妹你一個晚來的人,卻還記得清楚。”
林姨娘笑着道:“有些事情,是要記一輩子的,徐姐姐這樣健忘可不好。天天對着菩薩念幾句阿彌陀佛,就能把你死去的孩子給求回來嗎?”
徐側妃臉色一變,冷言道:“林妹妹還是少爲我操心了,你記性那麼好,那你倒是說說,爲什麼到現在王爺還不肯寵幸你呢?”
林姨娘卻並沒有被徐側妃給激怒,只是淺淺一笑,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她那一雙鳳眼裡一片澄清,彷彿是無波的古井一般,看不出半點的神色來。
徐側妃討了一個沒趣,到了門口便轉身扭頭進了自己的房間。
林氏進房,淡然的坐到了牀邊,眼神冷冷的看着窗外黑壓壓的天空,淡淡的的嘆了一口氣。一個老媽媽從簾子外頭閃了進來,見了她這幅樣子,只嘆息道:“小姐,你何苦這樣爲難自己,爲難王爺呢,依我看王爺對太太的心思,那是斷然不會改的,你想盼着王爺和太太生分,還得順着王爺,以後你若是有了一兒半女的,在王爺面前說話也有了底氣。你瞧瞧人家方姨娘,如今都有個正頭主子的派頭了。”
林氏扭頭,神色黯然的想了想道:“我若是從了他,只怕他越發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我雖不委身於他,可他還不是隔三差五往我房裡來,他已將我的身世查了個一清二楚的,我但凡有一點點的動靜,他都絕饒不了我,我也只能憑着這股傲氣,讓他不看輕我罷了。”
那老嬤嬤心疼的爲她點上了燈,走上前來道:“如今王爺要去邊關了,家裡頭又是二太太管家,她怎麼管也管不到大房來,不如趁這個機會,索性就……”
林氏急忙搖搖頭,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表情道:“我們還是看戲的好,偶爾添一把柴就好了,只千萬別燒到自己的身上。”
見衆人走後,王爺便留下來和王妃說起了悄悄話,夫妻之間,自然是濃情蜜意,更何況王爺臨行在即,王妃是越發難捨難分。
“明兒你就要走了,千言萬語我也說不出口,這是前些日子在法華寺求的平安符,瞭然大師開過光的,可以保平安,你好歹隨身帶着,我也好放心。”
平安符是在樸素不過的東西,王爺接在了手中,卻是滿滿的暖心,只把它放在了平日裡隨身掛着的荷包裡面道:“我已經隨身帶着,你在家中也要注意身體,凡事不要太過操勞,好好養胎,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王妃點點頭,看見王爺身上帶着的荷包有些舊了,便道:“許久都不曾做針線了,這都舊了,你還不如換了別人的呢。”
王爺搖頭道:“你做出來的,和別人的怎麼一樣。”王妃又是一陣羞澀,兩人坐在牀頭,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王爺本來想溫存一番,但是想起王妃如今的身子,便也忍了下來。
青梅一早就洗漱完了,坐在牀上打了一個哈欠,對劉七巧道:“七巧,你這兩日不在,可把我給累壞了,明兒開始我可要休息休息了,我給小少爺正坐衣服呢。”
劉七巧見青梅一本正經的模樣,便笑道:“孩子還沒出生呢,你怎麼知道就是個少爺呢?”
青梅很肯定的道:“我聽人說,肚皮尖的生兒子,肚皮圓的生女兒,我看太太這肚皮又尖又挺的,準是生兒子的。”
劉七巧保持沉默的笑了笑,對於這一點,前世作爲每天看十來個肚皮的劉七巧同學,覺得可靠性不大。肚皮的形狀取決於胎兒在母體的位置,這是非常沒有科學性的,哪怕孕婦的肚子尖出一個小山頂,也未必就一定生出男孩子來。
“行了行了,明天你忙你的,我來服侍太太就好,也不知道過幾日會怎樣,少奶奶的死訊還瞞着,你說萬一讓宣武侯府的人知道了,會不會上門來鬧事呢?”好好的閨女在別人家死了,就算是個庶出的,只怕宣武侯府也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吧。
青梅在炕上翻了一個身,看着七巧道:“這還真說不準,不過我聽綠柳說,少奶奶死那日白天,侯府的二小姐來過,兩人在少奶奶的房裡說了好一會兒話。少奶奶那幾日精氣神一直不好,聽說是又哭了一回。”
“怎麼沒聽翠屏這麼說呢?”劉七巧狐疑道:“那日翠屏只說侯府的二姑娘來了,可沒說起少奶奶哭的事情啊?”劉七巧從第一次見那侯府的二姑娘,就覺得她是一個很厲害的角色,對着搶了自己的夫婿的姐姐還能笑的出來,要麼她是個真好人,要麼她是個假傻子。
“我聽綠柳說,少奶奶自從沒了孩子,心情就一直不好,後來知書和秋彤進去之後,更是日日以淚洗面,就因爲這個,翠屏纔去請了侯府的二小姐過來,原本是想勸勸她的,誰知倒是把少奶奶給勸死了。”青梅說着,臉上也露出對秦氏的同情來,只蹙眉道:“終究是個庶女,若是嫡女,怎麼說侯夫人也該親自來看看纔是的。”
劉七巧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嘆了一口氣道:“人已經死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王府上下一致把秦氏的死訊給瞞的結結實實的,可還是有下人偷偷的把這事情通報給了宣武侯府。
宣武侯府的大廳內,宣武侯夫人正指着外頭罵道:“這恭王府居然做出這等事情來,簡直太不把我們宣武侯府放在眼裡了,如今人都死了兩天了,秘不發喪,大熱的天屍體在弘福寺放着,只怕是要壞了啊!”宣武侯夫人對秦氏倒是有幾分真心,畢竟打小就跟在自己的身邊。
這時候宣武侯還沒下朝回家,那個不成器的庶子又不在家,秦巧蘭把那些下人們都遣了出去,安慰起自己的母親來。
“母親太糊塗了,這是什麼節骨眼,你要是亂喊出去,只怕皇上不但不會幫我們侯府,還會連累到爹爹。”
宣武侯夫人愣怔道:“理虧的明明是恭王府,關我們侯府什麼事兒?”
“就算理虧的是恭王府,可這時機也不對啊,明天恭王就要帶兵出征,這事兒要是被鬧了出去,可大可小,家裡出了喪事,他是去還是不去呢?他若是去不成了,誰最心煩?萬一到時候龍顏大怒,就算我們侯府是無辜的,也會因此受累的。母親斷不能爲了一時的義氣,讓爹爹在皇上面前失了顏面。”
宣武侯夫人被二姑娘這一番話給一說,頓時也有了那麼點清醒,想了想又道:“可是,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你難道心裡頭就沒有過你這姐姐嗎?好歹也是跟着你一起長大的。”
秦二姑娘臉色一冷,挑眉道:“她若是心裡有我這個妹妹,怎麼會做出奪我夫婿這種事情來了?從一開始她就沒當我是她的妹妹,我又何必當她是我的姐姐?”秦二姑娘說着,轉身看着宣武侯夫人道:“而且依我看,她是不是真是我姐姐,還兩說呢。”
宣武侯夫人聽她越說越離譜,便道:“你胡說什麼呢?她雖然不是我肚子裡下來的肉,但也肯定是你爹的女兒,這難道還會有錯?”
秦二姑娘冷笑道:“母親你還記得不?我和她從小是一起長大的,她念什麼書,我也念什麼書,爹是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人,我跟她只上了一年閨學,認了幾個字而已,結果我成了衆人眼中的白丁,她卻成了大家交口稱讚的才女了。她看的書,我一本沒少看,她沒看的書,我看的一本不比她少,緣何我就是個笨的,她就如此聰明絕頂了呢?依我看,還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妖怪呢!”
秦二姑娘說着,湊到宣武侯夫人的耳邊繼續道:“娘,上回她跟世子爺吵架,翠屏就親耳聽見,說是她口口聲聲說那王府的劉七巧是個妖怪,說她什麼十幾歲就能接生治病,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依我看,她們準是一夥的。”秦二姑娘說的眉飛色舞,又將那天在王府,她看見劉七巧把秦氏堵的臉面全無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給了侯夫人聽,又繼續道:“翠屏還說,她一開始想着把王妃養肥了,等生的時候孩子太大,好讓王妃難產死了。誰知道後來來了一個劉七巧,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幫王妃把關把的緊緊的,她這纔沒了辦法。”
宣武侯夫人聽着女兒口中一五一十的說出這麼寫話來,嚇的一時間連話也說不清楚,只萬分驚恐道:“這……這……這些事情都是翠屏跟你說的?”
秦二姑娘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點頭道:“那是自然,翠屏說自從讓她開了臉,她便沒讓世子爺碰她一回,翠屏心裡悔得很,直呼自己跟錯了主子。”
宣武侯夫人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看看自己眼前的女兒,又想起秦氏身前的種種,只眯了眯眼睛道:“只怕是你瞧見了恭王世子,也起了心思吧?”
秦二姑娘被說中了心事,臉上微微露出些紅暈來,擰着頭道:“他本來就是我的,我還不能惦記自己的男人嗎?”
宣武侯夫人憋着一股氣險些內傷,又瞧了秦二姑娘這一副樣子,也只搖頭道:“你最好燒高香讓他這次能平安回來,到時候我再託人去王府說一說,雖然你姐姐她沒留下孩子,不過妹妹給姐夫當續絃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宣武侯夫人說完之後,忽然想了想道:“只不過,你若是過門了,翠屏這丫頭就不要留着了,這樣的丫頭,慣是牆頭草兩邊倒,最是下賤的人。”
秦二姑娘見宣武侯夫人話語中都向着自己,頓時害羞的點了點頭,母女兩人又開開心心的聊了起來,至於秦氏……作爲炮灰她也只有被炮灰掉的命運了。
第二日一早,劉七巧服侍王妃起身,青梅正在房中爲王爺穿上鎧甲。王爺本就生的英武非凡,有從戎之人特有的氣勢,青梅覺得站在他面前,連氣都少了一截。
劉七巧服侍王妃坐下,親自到門外囑咐小丫頭去廚房傳膳,才擡腳就見周珅從門外進來,也是穿着一身銀色的甲冑,手中抱着一頂帽盔,上面的紅纓鮮豔。他看見劉七巧只勾了勾脣角,劉七巧急忙低下頭,面癱一樣的任他從自己身邊走過。
那人忽然停下來,湊過頭看了一眼劉七巧道:“七巧,等我得勝歸來,你也是時候及笄了吧?”
劉七巧挺直了脊背道:“七巧還小,過幾天才是初七,七巧要到明年七月初七才及笄。”
那人臉上卻淡淡一笑道:“渾說,過了年就是長了一歲,從沒說要等到生辰的。”
劉七巧瞪了一眼他,笑着道:“那七巧還要麻煩世子爺多多照顧着老四,七巧還等着他回來向我提親呢。”
周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意淡淡:“照顧,一定好好照顧。”
劉七巧這才覺得後背涼涼的,這麼說……不會給老四招黑吧。萬一啥送死的事情都讓老四去做,可不是她害死王老四了。
劉七巧連忙道:“哎呀,老四渾身肌肉,看着就倒胃口,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別人吧。”
周珅忽然笑道:“好,你好好考慮。”
劉七巧腹誹道:我再怎麼考慮,也不會考慮到你身上啊……
周珅進去,向王爺和王妃行過禮。王妃問他道:“可有用過早膳了。”
周珅道:“還不曾用過,先過來瞧瞧母親。”
王妃起身,伸手爲周珅整了整鬢髮,萬分疼惜道:“你生下來的時候,不過一尺來長,如今卻已經和你父親一般高了。”王妃感嘆着,又看向王爺,兩人眼神交流一番,視線又回到了周珅的臉上道:“如今你和你父親一起出徵,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好你父親,知道嗎?”
“孩兒會的,孩兒保證一定讓父親平安歸來。”
王妃點點頭,有道:“不光是你父親,還有你,還有我們王府出去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平安歸來,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我們當主子的是帶着他們過好日子,不是讓他們爲我們賣命的,你可知道?”
周珅使勁的點了點頭,誠懇道:“挑出去的家將都是訓練過的,都有些身手,母親儘管放心,倒是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身子,給我添個弟弟纔好。”
王妃聽他這麼說,便笑道:“你已經有了一個庶弟了,我這一胎是不是男孩也不打緊,只盼着一切平安纔好。”
周珅點頭,王妃拉着他坐下,又把自己從法華寺求的平安符也給了他一個,開口道:“一起用了早膳,再同你父親一起去壽康居給老祖宗磕了頭,再走吧。”
不一會兒,劉七巧備了早膳進來,因爲是王爺臨走前最後一頓早膳,所以劉七巧特別起了一個大早,用心準備了幾個有彩頭的早膳。
“這是四喜餃、這是鴛鴦卷、這是如意糕、這個是金絲燒麥、還有這是桂圓蓮子紅棗糯米粥。”劉七巧一邊說,一邊上前,將袖口捲起三寸,用公筷爲三人佈菜。
那一條白嫩的手臂跟藕節子一樣,在周珅的眼前晃來晃去,讓周珅忍不住心猿意馬了起來。他埋頭吃着劉七巧送上來的早點,連話都顧不得說一句。
“今兒這早膳倒是有點意思,七巧,你是特意準備的嗎?”王妃一邊吃一邊問起劉七巧。
劉七巧笑着道:“不過就是討個口彩,希望王爺這次上戰場能旗開得勝,早日把那些韃子打走了,我也好早點見到我爹啊!”
王妃見劉七巧這麼說,又想起馬上要去邊關的老公兒子,頓時覺得和劉七巧同病相憐,拉着她的手道:“好七巧,改明兒開始我們就茹素,一起祈禱着他們早些回來的纔好。”
劉七巧聽王妃這麼說,笑着搖頭道:“那倒不必了,其實……肉很好吃。”
王妃聽劉七巧這麼說,原先的鬱悶一下子掃盡了,只捂着嘴笑道:“你這丫頭,專挑不正經的說笑,倒是在我這邊肉吃了少,覺得身上沒油水了?”
劉七巧笑着道:“可不是,上回老祖宗還說呢,明明我和秋彤看着差不多大,怎麼她像個姑娘家,我就跟一個黃毛丫頭似的。”
王妃聽劉七巧這麼說,上下打量了一眼劉七巧,確實還是一個黃毛丫頭的身段。她本來就瘦削,雖然比來的時候看上去似乎高了一點,但這張娃娃臉和起伏度不高的胸口,還是讓她覺得比同齡人小了一點。
劉七巧偷偷瞥見周珅的眼睛也落在自己的身上,故意低頭含胸,因爲天氣太熱,她今天特意穿了錢大妞做的最薄的那個新式肚兜,非但很好的遮住了那個點,連原來還有一些的弧度都給遮掩了起來。
劉七巧心道:看吧看吧,我就是這麼一個乾巴身材,求求你千萬別看上我。
周珅收起視線,繼續喝了兩口粥道:“我吃飽了。”
王妃便道:“怎麼才吃這麼一點,七巧再爲世子爺夾一點。”
劉七巧只好上前,拿起公筷爲周珅又添了一塊如意糕。她個子不高,站着不過才超出周珅坐着的高度。不過倒是讓周珅一轉頭,就能看見自己平坦的胸口。劉七巧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身子略略湊上前一點,既然要看那就看個夠,確認了裡頭真的沒料,也該放棄了。
周珅的視線淡淡掃過劉七巧的胸口,臉上神情一如以前一般面癱。
片刻之後,王爺和世子爺都用過了早膳,兩人便辭別了王妃,往老王妃的壽康居去。王妃一路目送兩人穿着盔甲的背影慢慢遠走,低頭落下淚來。
青梅忙勸慰道:“太太快別傷心了,要高興些纔好。”
王妃急忙用帕子擦乾淨了臉上的淚痕道:“是啊,瞧我這是怎麼了,可不是,得高興一點,王爺這輩子都順風順水的,二十年前的仗也打贏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劉七巧收拾好了桌子,也出來道:“太太這麼說就對了,凡事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太太只管每日吃吃喝喝,就跟以前一樣,說不定還等到太太生,王爺就回來了呢!”
“你就這張嘴甜,什麼都能說到人心裡去。”
劉七巧笑着道:“那可不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一招七巧我可修煉了出來。”
兩人陪着王妃在青蓮用過了午膳,誰知到了下午,宮裡頭有人來傳旨,說是太后娘娘想請老王妃進宮說說話。老王妃便差人把劉七巧給喊了過去,王妃也一併跟了過去。
“她鋸了腿之後,我還沒進去瞧過她呢,原本是想着她還在養病,大抵是想清靜清靜的,如今既然來請了,我便進去瞧瞧了。”其實老王妃心裡清楚,這肯定是皇帝的主意,一般來說,皇帝讓自己的大臣出去拼命,定然會派了皇后去安慰大臣的家屬。如今後宮無後,所以太后娘娘雖然身體不適,但還是當此大任。當然,這也是因爲她確實在牀上躺着覺得太無聊了。
二太太和王妃送老王妃出門,王妃又特意囑咐劉七巧道:“如今你也算是進過宮的人,只還一句話,謹言慎行,她們讓你說,你才說,知道不?”
劉七巧對王妃的關照很是感激,王妃也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除了李氏之外第二個她真心覺得欽佩的女人。
“我知道了,太后娘娘找老祖宗進去,無非就是聊聊天而已。”劉七巧說着,跟着老王妃上了馬車。
一老一少坐在馬車裡頭,老王妃臉上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劉七巧瞧了半響,開口問道:“老祖宗是在想少奶奶的事情嗎?”
老王妃被劉七巧一語說中了心思,睨了她一眼道:“你這鬼頭精,你又怎麼知道我再想什麼呢!”
劉七巧眯眼笑了笑道:“老祖宗平常從不這樣不苟言笑,除非是遇上難題了,奴婢想着,眼前王府最大的難題,大抵就是少奶奶這事兒了。”
老王妃點點頭:“好歹也是王府的少奶奶,明媒正娶的世子妃,秘不發喪雖然是萬不得已,但是王府畢竟理虧,若是宣武侯府鬧上去,倒是讓聖上難爲了。”
劉七巧皺眉想了想,雖然那日是後半夜把秦氏的屍體給運走的,當時一應的陪房丫鬟也都運走了,可難保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宣武侯府知不知道這事兒還兩說呢!如今雖然表面看上去沒有動靜,可誰又知道是不是就等這王爺出征後,馬上就要發難呢!
“依我看,老祖宗不如在太后娘娘面前先請罪了爲好,一來,當日少奶奶在宣武侯府暈倒了,兩位太醫都是看過的,當時是宣武侯府先按住了消息沒說的,少奶奶自尋短見,多少也是因爲沒了孩子。這個源頭,他家就先要負上責任。二來,王府秘不發喪,也是權宜之計,總不能因爲這個事情,耽誤了大軍出發。我想太后娘娘素來爲皇上考慮,思及這一層,太后娘娘一定會明白老祖宗的一片苦心的。”
老王妃皺着眉頭聽完,略略鬆開了些眉宇道:“你說的不錯,可再這麼說,女子出嫁從夫,她如今是王府的人,王府着她的死訊,是王府的不是,這裡頭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是王府的錯處,如今只盼着宣武侯府那邊,不要過分的追究纔好了。”
宣武侯府那邊,侯爺聽了秦氏的死訊,先也是發了一通火,吵着說要去皇帝面前告御狀的。結果在宣武侯夫人的軟言相勸下,爲女兒討回公道的心思終於抵不過自己既得利益的心思,終究還是按下了這份氣道:“阿蘭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恭王府,難不成第二個女兒也要送給他們糟蹋不成?”
宣武侯夫人賭氣道:“侯爺說的什麼話,那王府是好人家,阿蘭這回出這事情,還不是因爲她自己福薄?前幾日在侯府突然發病,那王府也是延醫問藥的,並沒有怠慢了哪裡,這能怨得了誰?如今你若是爲了這事情巴巴的得罪了王府,皇上這次可是靠着恭王的,眼下什麼事兒能比得過出徵的事兒?你斷不可以因爲一時意氣用事,壞了大事,上次被皇上批評教子無方的事情,這才幾天呢,可千萬別再逆了龍鱗。”
宣武侯一聽,果然句句是道理,便也壓下了這股氣,且看等王爺出征之後,恭王府怎麼給宣武侯府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