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見趙氏走了,把哥兒放在炕上睡下,囑咐丫鬟看着,自己則又來到房中,見劉七巧正在那邊閉目養神,只問道:“七巧,我看着你這個小嬸子人倒是不錯,挺和氣的樣子。”
劉七巧想想趙氏的爲人,確實也算得上和氣,只笑着點頭道:“她人是不錯,不過大家閨秀總有些大家閨秀的脾氣,娘你說是不?”
李氏只左右瞧了瞧,見房裡沒別人,這才道:“你這孩子,說話也忒不留心了,怎麼好這樣就說人家呢?依我看我倒是覺得她人很不錯。”
“我又沒說她人不好,只是跟她們這種大家閨秀大交道,我還潛血火候。”
李氏聽劉七巧這話中有話的意思,就知道劉七巧和這趙氏大概也是有些面和心不和,只笑道:“上下嘴脣還有被牙齒磕着碰着的時候,妯娌之間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你三嬸孃在世的時候,我也沒少跟她動氣,可如今想想,又是何必呢,這就這麼一輩子活,能投成親戚都不容易了。”
李氏想起三嬸孃,倒是有些感慨了,不過立馬又恢復了神情,勸劉七巧道:“你既然知道她是大家閨秀有小姐脾氣,以後就隨着她一點,只要你自己不吃虧,也沒必要跟人打擂臺。”李氏這萬年退讓的包子理論,劉七巧是用大腳趾也能想到的。她雖然不贊同,可還是點頭道:“你放心,我這一個鄉下丫頭,哪裡有本事跟她打擂臺呢,再說現在她當家,把杜家搞得井井有條的,我才懶得煩心這些事情呢。”
李氏卻不這麼想,再她認爲女主內、男主外這是傳統,劉七巧遲早還是要但起這些責任的,只一本正經對劉七巧道:“不是我說你,如今你們是沒分家,你尚且偷這個懶,可以的事情,誰能料到,你也要爲自己和大郎想一想,別這樣沒頭沒腦的。”
劉七巧見李氏說的一本正經,怕她繼續喋喋不休,只撫着額頭道:“哎,哎,不行了,頭有點疼,我得再睡一會兒。”
李氏聞言,急忙站起來伸手探劉七巧的腦門,見並沒有發熱,只扶着她躺下了道:“你快躺下休息,坐月子就安心坐月子,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劉七巧只笑道:“娘,剛纔是誰想這些有的沒的呢?”
李氏見劉七巧這會兒又不頭疼了,只猜到她是故意的,笑道:“你這丫頭,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好嗎?”李氏見劉七巧躺了下來,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起身到窗底下坐着,做起了針線。
杜若中午沒有喝酒,但是下午他也沒閒着。杜芸從書院回來,正拉着杜若說玉山書院裡的事情,又恰巧遇上了姜梓丞,三人一起閒聊了許久。
最後還是姜梓丞說起杜若喜得貴子,定然是欣喜的很,只怕等不及要回去看兒子,杜芸這才覺得自己多有失禮,兩人一併將杜若送出了品芳院。
福壽堂裡頭正在唱戲,幸好離百草院有些距離,倒算不上太吵。百草院裡頭靜悄悄的,丫鬟們這會兒除了去看戲的,其他人也都正抽空午睡呢。杜若進了房間,見李氏正陪着劉七巧,只上前行禮道:“娘,外頭唱戲呢,您怎麼沒出去跟她們一塊兒看戲。”
李氏一邊做針線一邊道:“那都是些官太太們愛的玩意兒,我一個鄉下婦道人家,也看不明白,不如在這邊陪着七巧。丫鬟們也服侍了一早晨了,我這會兒遣她們去吃飯睡覺去了,月子裡小孩子容易吵,免不了晚上又要熬夜。”
杜若只點了點頭,給李氏倒茶,李氏只謝過了道:“我不喝茶,你累了也去歇着吧,這邊有我呢。”
杜若正打算離去,李氏又喊住了他道:“大郎,這哥兒的名字你可想了?一會兒回去,只怕你爹問起,我倒是答不出來了。”
杜家自己這一輩是草字輩的,下一輩是文字輩的。杜蘅的兩個孩子,一個叫文瀚,一個叫文傑,杜若早在劉七巧懷孕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名字,若是男孩那就叫:文韜,若是女孩就叫文婷。
杜若只笑道:“娘,孩子的名字已經取了,只是還沒告訴七巧呢,我打算給她的驚喜,既然爹着急想知道,那我先偷偷的告訴您。”杜若說着,只走到李氏身邊,正打算要開口說呢,劉七巧就開口道:“什麼好名字,還要先瞞着我呢!難道孩子不是我生的?”
杜若見劉七巧醒了過來,被嚇了一跳,只笑道:“你怎麼裝睡呢?”
“我哪裡裝睡了,方纔你進來的時候,我就醒了,就是想聽聽你想向我娘告我什麼黑狀呢!”劉七巧只笑着道。
杜若搖頭,只上前坐到了牀沿上,爲劉七巧掖了掖被子,繼續道:“我哪裡有什麼黑狀。”
劉七巧只拉着杜若的手道:“那你快把名字告訴呢,我想聽。”
杜若只開口道:“名字我想好了,只是還沒回稟了老太太,還有老爺太太,所以也算不上最終定下來,我先告訴你罷了。”杜若想了想,接着道:“我取的是文韜武略的文韜,二弟家兩個兒子,一個文瀚,一個文傑,我家的叫文韜,也算合適。”
劉七巧只喃喃的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忽然就笑了起來道:“那要是再生一個,豈不是要叫武略?”
杜若見劉七巧故意說話逗他,只無奈搖頭:“那爲夫就等着娘子再爲我杜家添丁了。”
劉七巧見杜若也玩笑了起來,只裝作被嚇壞了,連連道:“饒了我吧。”
李氏坐在一旁,見女兒女婿這樣恩愛,心裡也越發放心了起來,見天色也不早了,只開口道:“大郎,時辰也不早了,我帶着喜兒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七巧,她從小就不聽話,你別讓她胡來。”
杜若急忙正色道:“娘不用了晚膳再走嗎?”
“不了,八順一會兒也要下學了,我還要回去督促他功課。”
杜若見李氏起身,也不敢強求,倒是劉七巧開口道:“你讓春生把我娘送回去吧,我娘也出來一陣天了,八順九妹都離不開她。”
杜若初爲人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往外頭叫丫鬟去喊錢喜兒,紫蘇送了錢喜兒過來,見李氏要走,只挽留道:“大娘爲什麼不再做一會兒,這會兒還早呢。”
錢喜兒看看天色,只開口道:“過一會兒八順就該回家了,我也要回去給八順磨墨了。”
紫蘇見錢喜兒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也是哭笑不得:“行吧行吧,那你就跟着大娘回去吧,姐姐這邊可留不住你了。”
錢喜兒臉頰微微一紅,躲到了李氏的身後。
杜若送走李氏,又回到了劉七巧的房中,劉七巧聽見腳步的聲音,只開口道:“我這會兒又有些餓了,你讓丫鬟去廚房弄些吃的來。”
綠柳正巧從外頭進來,聽見了便道:“大少爺不用去了,我剛看戲回來,讓半夏去廚房拿吃的了,就知道奶奶又到點餓了。”
劉七巧只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又知道了?”
綠柳笑道:“剛纔我去看戲之前,連翹姐姐告訴我的,她昨晚沒睡好,這會兒正和小少爺一起在炕上睡的香呢!”
正說着,果然外頭小丫鬟已經提了食盒進來,邊往裡走邊道:“廚房裡做了烏骨雞湯,我怕奶奶喝雞湯不夠抵飽,就讓她們做了一碗雞蛋羹來,還有一小碗的肉糜粥。”
綠柳忙上前扶了劉七巧起身,在牀上架起了小茶几,將東西都放了上來,又吩咐了方纔的丫鬟道:“你一會兒去廚房傳話,讓她們過一個時辰,再下一碗雞湯餛飩來,少油少鹽。”
劉七巧起身吃了幾口,月子裡提倡少油少鹽,到了古代更不得了,恨不得不放鹽,吃在嘴裡也是白白的,沒什麼味道。倒是那雞蛋羹蒸得很嫩,雖然味道淡了點,但吃着還算不錯。
杜若一直在一旁陪着劉七巧,劉七巧見杜若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只舀了一勺子的粥,送到他嘴邊,杜若便順勢就張開嘴,吃了一口粥下去,只回味了半天,纔開口道:“這粥怎麼沒味道呢?”
那小丫鬟笑道:“大少爺還說這粥沒味道,也不知道方纔我是怎麼求了廚房的大娘,讓她筷子頭上點那麼一撮鹽進去的,廚房的大娘說,月子裡不能吃鹽,非不肯放呢。那烏骨雞湯還是中午宴席上用剩下的,我求着她們弄一些來蒸雞蛋羹的,不然奶奶就只能吃白雞蛋羹了。”
杜若這一點倒真的沒有預料道,只開口道:“只是要少油少鹽而已,又不是不讓吃,要真的不讓吃鹽,那人怎麼有力氣呢。”
“行了行了,這兩天就先忍一忍吧,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等過幾天連翹脫得開手了,我讓她給我做好吃的。”
杜若見劉七巧抱着那一碗沒什麼味道的肉糜粥,吃的還挺香的感覺,只伸手撫了撫劉七巧的長髮道:“七巧,讓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