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七巧回到百草院的時候,杜若正在小書房裡頭翻醫書醫案,見劉七巧回來,只急忙拿了一本快翻爛的醫書送到劉七巧的面前道:“你看看,這是前朝太醫院裡頭某位太醫的醫案,他在宮裡待了三十年,在其中十年,有一位方婕妤曾經六次流產,流產原因上面寫的都是不明。後來隔了幾年,又有一位趙嬪,流產四次,正好是在方婕妤沒有消息之後的事情,流產原因上寫的也是不明。”
杜若拿手按照太陽穴稍稍揉了揉,只開口道:“本朝開國至今,後宮還沒有嬪妃屢次流產,顯然那位方婕妤流產的現象非常詭異。”
劉七巧也看不懂上面鬼畫符一樣的前朝文字,不過她仔細想了想,習慣性流產的原因也是多種多樣的,但是大部分經過治療和保養之後,肯定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作爲皇宮裡面的嬪妃,接受了這個時代最尖端的醫術,若說沒有調理,也實在是說不過去,可偏偏就是留不住孩子,就有些奇怪了。
“這種事情若是偶然發生的,那這兩位妃嬪不當娘娘也無所謂了,倒是可以去買彩票了。”劉七巧暗暗吐槽了一句,又想起這會兒是在跟杜若說話,不是在和老鄉花姨娘說話,便只開口道:“不管在哪個朝代,沒有任何徵兆就流產,那都是不正常的。方纔我去和花姨娘說了,想讓她勸勸二叔,也不知道花姨娘會怎麼做,不過花姨娘讓我們不要把這事情告訴二叔,我應了下來,相公記得不要在二叔跟前露出了馬腳。”
兩人又在小書房裡聊了一會兒,纔想起今兒還沒去如意居請安,只是如今天色已經晚了,只怕杜太太也要休息了,劉七巧便讓連翹跑了一趟,去和如意居的丫鬟說一聲,說她們今兒就先不過去了,明兒一早去過福壽堂請安,再往如意居去。
杜若和劉七巧洗漱睡下,今兒兩人都忙了一整天,也都有些乏了,沒過一會兒兩人就一起去回了周公了。
第二日一早,劉七巧和杜若一起起了一個早,先去福壽堂給杜老太太請安。兩人到的時候,杜二老爺也都已經到了,劉七巧瞧着杜二老爺神色煥發的樣子,就知道花姨娘昨晚的安撫很到位,杜二老爺又和平常一樣意氣風發的。
劉七巧便上前,給杜老太太、杜老爺、杜二老爺都請了安。
杜老太太見劉七巧今兒爺一早就來了,只笑道:“你有了身子,在房裡多睡一會兒好了,何必也跟着大郎一起早起,你比不得他們,他們是要去上值的。”
劉七巧只笑道:“有句老話說:早睡早起身體好嘛,我身體好了,孩子身體纔會好。”
“你這又是從哪兒聽來的老話,我怎麼就沒聽過呢?”杜老太太笑着問道。
杜芊見杜老太太高興,就跟着道:“這肯定是大嫂子杜撰出來的,反正只要是沒聽過的話,那就是老話。”
杜芊的話逗得衆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杜老太太那邊開始傳早膳,杜若和杜老太太說了昨兒沒去如意居的事情,杜老太太就準了杜若今兒去如意居用早膳。
杜太太房裡,丫鬟們也正打算要擺早膳,杜太太往院子裡瞧了瞧,吩咐丫鬟道:“一會兒見少奶奶和大少爺從福壽堂出來,你就去廚房那邊穿膳,省得傳早了東西都冷了,傳晚了又讓他們餓着等。”丫鬟應了一聲,就在門口等着,不一會兒就瞧見杜若和劉七巧出來,便忙不迭的往廚房去傳膳去了。
杜若和劉七巧到了杜太太的如意居,才坐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早膳就都送了上來。杜太太只開口道:“昨晚你派丫鬟過來說了,我就知道了,今兒一早特意讓廚房給你準備了刀削麪。”
杜若喜歡吃刀削麪,這倒是有典故的,王媽媽也在杜太太跟前說過幾回。杜太太一直覺得杜若是她捧在手心裡、含在嘴裡頭養大的,所以從來沒讓他嘗試過這樣的民間美食,沒想到杜若卻會喜歡這個,這也確實在杜太太的意料之外。不過杜太太要麼不知道,要知道了,那定然是會滿足自己兒子的,所以她還派了家裡的廚子,去京城最好的刀削麪館,把這門手藝給學了回來。
“大郎你嚐嚐看,未必有七巧那麼好的手藝,不過也是正宗的山西刀削麪師傅教的。”杜太太推了麪碗往杜若的跟前。
杜若吃了兩口,發現手藝果真是很好的,可是杜太太都說了這樣的話,他要死讚美這碗麪,豈不是把自己媳婦得罪了,便低着頭微微臉紅的繼續吃麪,還是少說爲妙。
劉七巧也不知道她那一碗刀削麪的故事居然流傳甚廣,連杜太太都知道了,一時間也只覺得臉皮發熱,急忙低頭吃着自己碗裡的粥。
一頓飯下來,飯桌上倒是顯得格外安靜了,不過劉七巧瞧杜若把一碗刀削麪吃了個底朝天,就知道杜太太派出去學手藝的人也算是學成歸來了。看來杜若以後是有口福了,不過劉七巧倒是一點兒沒有危機感,反正她懶得做飯菜。劉七巧發現,在杜家的這段日子,她的好逸惡勞的惡習,越發加重了。
兩人正吃好了早膳,杜若正要起身出門,跟着杜二老爺一起上太醫院,杜老爺外書房裡頭的丫鬟硃砂忽然來傳話道:“大少爺,前面來客人了,大老爺讓您今兒不用去太醫院了,一起去前面見客吧。”
大戶人家規矩多,特別是像在京城這樣的人家,一般不會出現這種臨時有人來串門子這回事情,大家都是擬了拜帖,先讓家裡的下人來送了信,然後約定好了一個時間,大家在坐下來好好商談的。但是杜若這幾天也並沒有收到什麼拜帖,況且若是重要的人,杜老爺也會提前告訴他,可今兒這來人,倒是有一些隨性了。不過杜老爺既然讓他一起留在家裡頭見客,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客人。杜若便開口問道:“你知道是哪家的客人嗎?”
硃砂想了想,只開口道:“是江南口音,我沒聽真切,好像是洪還不知道是侯,橫豎大少爺您去了就知道了。”
杜若一聽來人姓洪,頓時就想起了揚州洪家,只一陣高興,便放下手中的茶盞就要跟着她去。正這時候,福壽堂也派了一個小丫鬟來傳話道:“大少奶奶,南邊二老太爺家的大少爺來了,正在福壽堂跟老太太說話呢,老太太讓我請了大少奶奶過去,問若是大少爺在的話,一起過去呢。”
劉七巧忙道:“大少爺去前頭跟着老爺見客去了,我同你們過去就好。”劉七巧想起前幾日才見過的舅太太和她家的姑娘,頓時就想起一樁美事來,只笑着對杜太太道:“太太何不跟我一起過去瞧瞧那芸哥兒,你若是見了,肯定喜歡,真真是遺傳了杜家的好皮囊呢,而且才十三四歲,已經中了秀才,後年就要考舉人了。”
杜太太也是這方面的熱衷人員,聽了劉七巧這樣的溢美之詞,自然是有些心動的,只還有些不信,便笑道:“當真?不是我誇大,我總覺得我自家這兩位哥兒,已經是好得很的,還有人能比過去不成?”
劉七巧瞧着杜太太護犢子的樣子,只笑道:“我怎麼敢騙太太呢,不是我一個人覺得他好,便是大郎對他也是讚不絕口的,而且這孩子心底也好,還想着要學醫,不過大郎覺得他既然是個讀書的料子,不如就走了科舉,反正一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杜太太見劉七巧這樣說,也便信另一半,只交代好丫鬟奶媽們照顧好榮哥兒,換了衣服,帶上見面禮,一起跟劉七巧去了杜老太太的福壽堂。
杜老太太的福壽堂大廳裡頭,杜家三位姑娘真睜大了眼睛打量這遠到而老的堂弟。三人瞧着他,眼角各帶着笑意,便是趙氏見了杜芸,也笑着嘆道:“可惜我家竟再沒有一個妹子了,不然這麼好的哥兒,去哪裡找呢!”
在杜二太太,自然是所有人都比不過杜蘅的,所以她覺得杜芸好歸好,就沒杜蘅那種靈動,覺得木訥了些,可還是跟着讚歎道:“年前的時候沒跟着老太太過去,倒不想大侄子是這樣的一表人才,如今老太爺可好?家裡頭人都還好嗎?”
杜芸只略略低着頭,聽杜二太太問他話,便彬彬有禮的答道:“多謝二伯孃關心,祖父的病已經痊癒了,祖母的身子也硬朗,家裡頭的人都好。”
杜太太便道:“好就好,我想着也應該是好的,不然也不會放你一個人千里迢迢的就過來了,既然來了,就在我們家多住幾天,你三個堂姐也都有了人家了,自家親戚沒什麼好避嫌的。”
杜芸聞言,只謙謙謝過了,又道:“侄孫是帶着棲霞書院山長的舉薦信來的,過幾日就要去玉山書院,這幾日便在老太太家裡叨饒幾日了。”
杜太太聞言,更是一個勁兒的點頭道:“好好好,你是讀書人,喜歡清靜,就住到我原先住的品芳院去,那邊雖然比不得梨香院清靜,終究是近一些,你一個人來,住的遠了我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