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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七巧用過午膳就回了百草院歇中覺,本來是打算去蘼蕪居見見杜二老爺的幾個姨娘的,可因爲出了宮裡這事情,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所以劉七巧決定還是等過幾日,找一個黃道吉日再去也不遲。

直到晚上掌燈時分,杜家兩位老爺和杜若才從外面回來。劉七巧因知道杜太太擔心,便一早就出來在正門口候着,見他們三人進來,便只急忙迎了上去。

衆人的神色都很肅然,顯然是心情陰鬱造成的。劉七巧上前福了福身子,開口問道:“爹、二叔,相公,外頭的事情怎麼樣了?”

杜老爺見劉七巧等在門口,以爲是杜太太喊她過來的。又見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大門口又空曠的很,劉七巧身上穿着夾衣,單薄的很,便只道:“以後不用出來等着,我們家沒這個規矩。”

劉七巧只笑着道:“爹,我這是擔心你們纔過來的,老太太那邊也還沒傳膳,你們一回來就要奔福壽堂去,我不過來問問,一會兒娘問起我來,我豈不是一問三不知,那我拿什麼去討好娘呢?”

杜老爺只笑着搖搖頭道:“你這張嘴,說不過你。”只說着,三人便往內院裡頭走,杜老爺又接着說道:“你二叔沒什麼事情,不過就是被罰了一年的俸祿。但是今天到寶善堂買小兒麻疹藥方的人卻比昨天多了整整一倍,我也已經交代那些人,都去安濟堂買一樣的藥方了。只是……粗略估計一下,這小兒麻疹傳染的已是很快了。”

劉七巧經歷過零二年的非典,那才叫真可怕,就算是現代化那麼高的年代,還是阻止不了病毒的蔓延,那一年劉七巧正好念大四,因爲出校門實習,回校的時候被整整關了一個月,這會兒想起來還覺得那一個月簡直生不如死啊!同宿舍的朋友拿着方便麪來送給她吃,結果被巡邏的保安趕的飛速就跑了。

不過做好隔離工作是防治傳染病的第一步,作爲醫生,這個道理大家都是懂的。

杜二老爺捋了捋鬍子道:“看來明天要上書朝廷,頒發禁令了。”

“可後天就是中秋節了,燈會年年都有,今年自然也不會少了。”

“頒發禁令,我覺得行不通,畢竟這是在京城,不如還是讓順天府發文,讓有病人的家人不要到處亂跑,更不能讓病人到處亂跑。”杜若想了想只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劉七巧蹙眉想了想,一般的傳染病都是有潛伏期的,而潛伏期內是看不出病來的,可偏偏在潛伏期,也是會傳染的。所以在京城的這麼多孩子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是目前還沒有暴發出來的,屬於潛伏期的孩子呢。

“你今天去看水月庵的兩個孩子了嗎?他們恢復的怎麼樣?”劉七巧問杜若道。

“大的現在已經好了很多,疹子都發出來了,小姑娘今日才發疹子,只怕還要有幾天才能好。不過兩人的精神狀態不錯,晚上也沒有發燒,應該是沒有大礙的。”經過四皇子的事情,杜若對這種病症也越發小心了起來。

劉七巧點了點頭,將他們三人送到了福壽堂的門口,這才轉道去了如意居。劉七巧把方纔問過的問題都跟杜太太講了,杜太太才放下了心來,又嘆了口氣道:“每次逢時疫,他們幾個就忙裡忙外的,有時候連家都回不來,我最記得的是當初在金陵的時候,那年春天發了大水,很多人逃難去了金陵,把瘟疫也給帶了去,當時真是家家戶戶都有病人,你爹和你二叔,總有半個月沒回家,每天就讓下人傳話。”

“杜家是杏林之家,救世濟民,救死扶傷,這都是當大夫所要做的事情,其實從爹和二叔的想法來看,他們只不過也是做了一個大夫的本分,娘你就放寬心,一會兒爹用了晚膳就該回來了。”劉七巧勸慰道。

杜太太嫁進杜家二十來年,大抵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便只點了點頭道:“話是如此,可總是讓人擔心的,只願菩薩保佑纔好。”

劉七巧服侍杜太太用過了晚膳,帶着綠柳回百草院路上,被硃砂請了過去道:“大少奶奶,老爺那邊請你去書房。”劉七巧便只讓綠柳先回去吃晚飯,自己跟着硃砂去了杜老爺的書房。

幾個人大抵也是爲今天的事情擔憂,所以在福壽堂沒耽擱多久,就又到書房開起了小會。

杜老爺擡着頭擰着眉頭想了半刻道:“平沙路分號那邊,今兒去抓藥的就有十來個人,且不說是不是還有更多人去安濟堂分號,至少那一片如今病患是少不了的,那邊又是貧民區,只怕蔓延開來,就不大好了。”

劉七巧擰眉想了想,只問杜二老爺道:“二叔,以前若是遇到這種事情,朝廷都是怎麼做的?”

杜二老爺捋着山羊鬍子道:“京城很少有這樣的病症,我們所經歷過的,也是十七年前在金陵的那一次。後來是把病人都集中到了一處,救得活的就救了,救不活的就地燒了,最後纔算控制住了病情。”

“討飯街那邊,是出了名的髒亂差,平常正常人去了那邊,沒病也都染出病來了,而且那邊各地的小孩到處討飯,動不動就整個京城的轉悠,很多病了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染了病,繼續乞討,這樣一傳染兩個,兩個傳染三個。很多家裡都不只有一個孩子,一個得了一大家就都染上了。”劉七巧說着,只擰眉想了想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不如二叔試着上書朝廷試試。”

杜二老爺連忙問道:“侄媳婦你快說,你腦子靈活。”

劉七巧這會兒倒是不好意思了,什麼腦子靈活啊,不過就是在現代那個坑蒙拐騙的花花世界了活了幾年罷了。

“在討飯街上設粥棚,不讓討飯街的人出去討飯,每日供應他們一日三餐。只要發現街上有人家裡有病患,就馬上送出來,不讓病患繼續傳染。”

“設粥棚倒是小事情,一條街的吃用,也吃不了戶部幾個銀子,只是把人送出來,倒是送到哪裡去呢?”

劉七巧這會兒也顧不得不好意思了,只擡眸瞧了瞧杜若,開口道:“我和相公把那兩個病童送到水月庵的時候,就問過大長公主,若是病情氾濫,她是不是肯借了水月庵出來安置病患,大長公主她同意了。”

“七巧,你……”杜老爺聽到這裡,雖然心裡高興,卻還是裝模作樣的數落了她一句:“水月庵是佛門清靜之地,又是大長公主的清修之所,你怎麼就那麼不懂事呢,”說到這裡,杜老爺忽然話鋒一轉道:“不過大長公主一心向佛,慈悲爲懷,能有這樣的胸襟,真是百姓之福啊。”

劉七巧徹底敗給了自己的公公了,只低着頭偷偷的笑了笑。

那邊杜二老爺只點了點頭道:“事不宜遲,我明日一早就上奏朝廷,這會兒就去一趟水月庵,跟大長公主商量一下這事情纔好。”

杜二老爺說着,便只跟杜老爺拱了拱手,先行離去了。

杜老爺見劉七巧和杜若還站在那邊,便擡頭道:“你們兩人也早些休息去吧,這幾日事情多,大家都累了。”

劉七巧跟着杜若一起回了百草院,一路上又把自己今天他走了之後的事情給說了一遍。杜若只蹙眉道:“你怎麼得罪二嬸孃了,她那個人氣量可不是很大呢。”

這會兒前後都沒丫鬟跟着,杜若難得有那麼一回,偷偷的跟劉七巧說一說長輩的壞話。劉七巧笑眯眯的挽着杜若的胳膊道:“杜若若,你說你二嬸孃壞話,我可記住了!”

杜若只紅着臉道:“我可是沒都沒說,不過……去年她在老太太面前一時失言,害的我病發,我就算說了她壞話,也沒什麼。”

劉七巧只勾脣笑笑,牽着杜若的手一起往回走,只纔沒走了一半,那邊茯苓迎了上來道:“大少奶奶,紫蘇似乎是病了,方纔連晚飯都沒有吃,奴婢以爲她累了,就讓她先回房休息,聽綠柳說這會兒燒了起來,奴婢心裡擔心,就趕來找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了。”

劉七巧心裡咯噔一下,這紫蘇可是當天跟着她一起去過那戶人家的,後來她又去了好幾回,該不會是?

“相公,我們快回去瞧瞧。”劉七巧說着,便提起衣裙往百草院去了。

綠柳這會兒正拿着一盆冷水爲紫蘇冷敷,見劉七巧和杜若進來了,只稍稍退到了後頭,紫蘇見了劉七巧,正想稍微起來一下,卻是沒什麼力氣,劉七巧連忙上前讓她躺好了,又轉頭對幾個丫鬟道:“你們中間,誰小時候得過麻疹的,留下來照顧紫蘇,沒得過的,就先出去吧。”

茯苓一邊爲杜若搬了一張凳子,讓他坐下來爲紫蘇診脈,一邊開口道:“奴婢小時候得過麻疹,就讓奴婢留下來照顧紫蘇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