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安謐,漁鄉的前半夜卻是格外的熱鬧,港口處除了一些比較趕的商船之外,大多數的商船已經停止了搬運,因爲夜間幹活的話,漁鄉的工人會多要些錢,這年頭雖然船運買賣在荊蜀一帶比較賺錢,但若不是太趕,也沒幾個人願意擺闊多花那個冤枉錢。
漁鄉的主街上這個時候也是最熱鬧的,港口一帶燈火連綿,各種吃食攤販這個時候擺在四周,也是那些白天裡賺了錢的工人們最喜歡去的地方,漁鄉的釜大都是天工坊做出來的,飄香十里,各種美味順着夜風散發出去,便是不餓,都能被勾動饞蟲。
也有一些高雅些的地方,有着自己的店面,陳設多半雅緻,是用來招攬一些囊中富足,願意多花一些錢來享受的客商,此外比較火熱的,就是更深處的大澡堂了,或許是因爲本身喜歡的關係吧,從墨城開始,劉毅對澡堂的設計研究的比較深入,甚至在這荊襄一帶慢慢興起了澡堂文化,
從最開始的大澡堂,到現在高檔一些的澡堂裡大都有幾個蒸房,還有專門負責搓背的工人,根據服務的不等來收費,加上這邊的澡堂大都有着各種解除疲乏、緩解疲勞甚至抗衰老的屬性,漁鄉的熟客基本來漁鄉都喜歡泡一泡,至於漁鄉本地的人,反倒很少去,大多數家裡都配備着澡堂,漁鄉的水循環系統,那是能跟岳陽、襄陽這樣的大城池所媲美的。
綿延的燈火倒影在洞庭湖上,勾勒出一幅燦爛的洞庭夜景,港口停靠的從商船在兩岸鱗次櫛比的蔓延開去,孕育出一派繁華景象。
然而在民區這邊,卻顯得分外安寧,站在閣樓的頂端,能夠看到城牆外依稀的燈火,但從換來的聲音,卻多半是城牆內的街道上傳來的,聲音到了這裡,感覺上已經有些遙遠了。
關平帶來的五百將士劉毅讓人好生去招待,此刻應該在某座連帶着酒樓和洗浴的地方享受,作爲漁鄉的主人,劉毅在這裡有着屬於自己的產業,雖然經常跟劉備哭窮,但事實上,在劉備麾下,劉毅是屬於少數的有錢人,便是那些世家大族,純粹比拼財力的話,那是比不上劉毅的。
只是劉毅用錢的地方其實不是太多,平日裡展現在衆人面前的,也都是在哭窮,所以大多數世家豪族都會覺得劉毅很窮,甚至心生同情,主動來幫襯一二。
雖然是個誤會,但劉毅也沒有主動解釋的意思,這樣其實也挺好。
樓頂的燈火搖曳不定,夜風帶着淡淡的涼意吹過來,空氣中的潮溼感多少會讓人覺得不適,躺在丈夫懷中的呂玲綺有些不安的動了動身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來跟劉毅說一些這幾年的事情,主要的話題還是圍繞在兩個孩子身上。
“明兒的事情,夫君也聽說了?”呂玲綺嘆了口氣道:“明兒是很聰慧,只是有些鋒芒太露了些,那位許先生被氣得臥牀不起,妾身曾帶明兒上門道歉去,只是長此以往,妾身總覺得會出世,畢竟女子若是太過強勢,將來也不好找婆家。”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年紀的孩子,正是人嫌狗厭的時候,雖然劉明聰慧,異於常人,但這個過程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時候。
劉毅認真想了想道:“不必去多做約束,夫人只需在大方向上管束住即可,至於這些行爲,由她自己去探尋,人的路是要自己去走的,這個時候,正是她嘗試脫離父母,自行獨立的時候,給她一些自由,但同樣也要收回一些照顧,只要不危及性命,不鑄成大錯,便任由她去碰壁便是,多碰幾次,也就懂了。”
其實九歲的孩子,按理說還沒到樹立自己人格的時候,但一來這年月人大多比較早熟,女子十三四歲就可以嫁人了,環境會催着人成長。
“這……不太好吧,明兒終究年幼。”呂玲綺皺眉道。
“明兒的情況不太一樣,她學東西很快,我聽說經史子集都能倒背如流,數術也頗爲厲害,她現在的狀態是知道的很多,懂得很少,她迫切想要驗證自己所學,可惜了,是個女兒家,若是男兒的話,未來必有大作爲!”劉毅說到最後,有些遺憾,也不知道將來劉誠能否如他姐姐這般天才絕豔。
“夫君說的也對……吃虧是福?”呂玲綺疑惑道。
“哪兒聽來的?吃虧就是吃虧,哪有什麼福?真正的福,是她從這些所吃的虧裡面悟出來屬於自己的道理,那纔是福,雖然吃虧的確可以讓人反思,但本身而言,吃虧就是吃虧。”劉毅拍了拍妻子的腦袋,寵溺道。
“只是明兒這丫頭偏偏聰慧無比,想要讓她吃虧可不容易。”呂玲綺有些無奈道,也不知道是否是書院先生水平不夠的原因,沒有一個能夠制住小魔王的。
“吃虧有很多種,有的是明面上的吃虧,比如那世宣先生,那是真吃虧了,但有的卻是無形的。”劉毅摸索着呂玲綺的臉頰,思索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人必非之,明兒現在鋒芒太露,必定會讓其他學子敬而遠之,那種孤獨感並不好受。”
“夫君也是如此嗎?”呂玲綺突然有些好奇的看着劉毅。
“我?”劉毅聞言怔了怔,隨即點點頭:“算是吧,每一顆石頭,一開始都是棱角分明的,只是不斷地碰撞、擊打,那些棱角漸漸被磕平,也漸漸變得圓滑,能夠隨勢而走……”
說到最後,劉毅漸漸沒了言語,這些大概是他上輩子的人生總結,至於這輩子,其實一開始已經十分圓滑,從臥龍崗中開始,一直到後來投入劉備麾下,很少會有人敵視劉毅,哪怕桀驁如關羽、龐統,莽撞如張飛,無論是脾氣好或是不好的,劉毅都能化解,若是真的是自己初出茅廬就來到這個時代並有了匠神系統,可未必會做到自己現在這般。
夜晚的風有些涼,不過坐在這閣樓之上,哪怕是露天之地,感受到的那份涼意卻很淡。
夫妻二人經過下午的激情之後,如今坐在一起,更多感受到的,卻是淡淡的溫馨,身體貼合在一起,卻並沒有太多的不適,話題也好像總有說不完的一般,按理來說,七年之癢,是每一對夫妻都要經歷的事情,但或許是聚少離多的緣故吧,他們這對夫妻卻似乎有所不同。
劉毅並沒有太多厭煩的感覺,哪怕這些年來,他的身邊從不缺少誘惑,偶爾也會動動心思,但卻很少真的決定去跟另外一個女人發展關係,哪怕這個年代是允許男人納妾也一樣,劉毅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就是傳說中的老實人吧,很多事情還沒開始,想到的就是負責,當年的鄧氏是如此,如今的小環也是這樣。
按照大漢以前的規矩,像他這樣的,是允許納兩個妾的,到了如今這亂世,那就更沒有約束了,甚至有很多人將妻妾多當做炫耀的資本。但劉毅如今,卻有些厭倦的感覺,明明他真正經歷的女人就這麼一個,卻好像看破紅塵一般,實在怪得很。
小環偷偷地露頭看了一眼黏在一起的夫妻二人,退出了閣樓的時候,正碰上帶着弟弟在花園裡跟悟空比劃的小劉明。
“環兒姐姐,你去哪裡?”小劉明好奇的看着環兒道。
“噓~”環兒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哀求的對着劉明合掌做輯。
小劉明點了點頭,亮晶晶的眸光看着環兒鬼鬼祟祟的往門外跑去,摸了摸悟空的腦袋,臉上閃過惡作劇的笑容:“悟空,跟上,莫要給她發現,我倒要看看,她要做什麼!”
“吱~”悟空不倫不類的行了個軍禮,靈活的往樹上一竄,然後借勢一跳,躍到了圍牆上,劉明想了想,找來一名家丁將小劉誠交給對方,然後也訓着猴頭在牆上跳躍的身影跟了過去。
旺財默默地起身,悄悄地跟在後面,也不出聲。
在閣樓上的夫妻二人自然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家丁抱着小劉誠上來稟報的,畢竟這麼晚了,作爲劉毅的掌上明珠跑出去,家丁怎能不報?劉毅已經起身了:“這丫頭,還真不讓人省心。”
呂玲綺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從牆上摘下了劉毅給她打造的九節槍,又把弓箭摘下來,命丫鬟幫她披甲。
“夫人……”劉毅有些無語的看着全副武裝的呂玲綺,哭笑不得道:“此處是漁鄉,旺財跟着,不會出什麼事的,你我跟去看看便是。”
“有備無患。”呂玲綺如是說着,人已經往下跑了。
剛纔說的那些話,顯然起到的作用並不是太大,哪怕女兒不出事,只是有可能出現危險,呂玲綺都能整出面對千軍萬馬的氣勢來。
劉毅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跟着一起下了閣樓,幾名家丁見主母全副武裝,也是一個個拎出了刀槍,那架勢,隨時準備跟人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