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不認得來人,杜毅倒是對他有印象。雖然不知道名字,但他知道這位中年男士,就是國慶當日在他發言後,站出來向領導們要求說話的人。
似乎是這兩天規範了紀律,供銷商超的員工們都帶上了工牌,這位男士也不例外。
杜毅往他工牌上瞅了瞅,知曉了他是供銷商超的副主任郭同峰,在清河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杜毅不太確定郭同峰爲什麼會想要送他們東西,但想來十有*應該是和他國慶當日的發言有關。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自己有錢,我們自己會付的。”
無功不受祿,杜毅可不像趙銘那樣,會因爲有人平白無故送東西,就天真地雀躍不已。
他覺得郭同峰願意送他們東西,肯定有目的。難以摸透這目的,杜毅可不敢隨便接受郭同峰的好意。
“小兄弟,我沒有別的意思,這東西算是我感謝你的。”
杜毅會拒絕他的好意,在郭同峰意料之中。
郭同峰清楚能當着呂復興的面,說出那麼一番話的杜毅,肯定沒那麼簡單。小小音樂盒,多半不入他的眼。要不然,剛纔他身邊的朋友選中音樂盒時,他也不會微微皺眉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神色。
更何況,在供銷商超混了那麼多年,郭同峰是識貨的,他知道杜毅身上隨便一件衣物。都抵得上幾十個這種音樂盒。
一明顯是大富大貴家出生的孩子,哪會貪圖他那點小便宜。
只是,就算明知道杜毅不會收。順水人情也得做。
且不說杜毅可以說是在人生的危難關頭挽救了他一次,光是杜毅背後那未知但料想絕對不淺的背景,也足以讓他奉承討好。
聽杜毅和郭同峰這麼一交談,趙銘算是明白了,敢情不是天上掉餡餅,而是這郭同峰認識杜毅,杜毅似乎幫了他什麼忙。
趙銘剛也看了郭同峰的工牌。知道他是這供銷商超的副主任。
這麼一位人物,在趙銘眼中。那是相當高人一等的。再加上,杜毅和郭同峰二人年紀相差懸殊,杜毅竟然能幫上這等人物的忙,趙銘深覺奇怪。
可惜。現場好像沒他說話的份,再奇怪,他也只能幹看着,等着杜毅和郭同峰給他答案。
自己爲供銷商超說了好話,郭同峰會對他有好感,杜毅可以理解。
但就衝這一點,他不認爲值得郭同峰以送禮的方式謝他,心有疑惑,想把事情弄個明白。杜毅問道:“爲什麼要謝我?”
有些事,不方便也不好說的太明白,郭同峰稍一思慮。道:“緣分一場,你這孩子招人喜歡。這個小東西也要不了多少錢,送你就送你了。”
郭同峰這太極打的杜毅是雲裡霧裡,越發不敢接受郭同峰的好意,杜毅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們還是自己出錢買吧。”
“也好。”既然杜毅不接受。擔心過猶不及,郭同峰也不強求。側身給杜毅讓了條路。
在杜毅從他身邊經過之際,耐不住心裡對杜毅背景的好奇,郭同峰又問道:“小兄弟,能不能請問下令尊是哪位?”
令尊這詞都出來了,杜毅算是明白了,在郭同峰眼裡,他可能成了哪個大人物家的子弟,以至於他要這麼費心討好。
可杜建城哪是什麼大人物,硬要說的話,還不如說重生的他,更像個“大人物”,哂然一笑,杜毅道:“我家很普通,就不勞煩你上心了。”
杜毅越說自己家普通,郭同峰越是不相信。
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杜毅這份談吐氣度。可杜毅不願說,他能也不能逼着杜毅說,只好悻悻道:“是我多嘴,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毅的父親不是什麼厲害人物,趙銘很清楚。在他聽來,杜毅沒一句說謊的,可郭同峰這麼一身份顯貴的人,居然對杜毅如此誠惶誠恐,他是疑惑非常。
好不容易等到杜毅買了單,他拿了音樂盒,和杜毅一起出了供銷商超,趙銘一把拽過杜毅的胳膊,急聲問道:“你做了什麼啊,那副主任怎麼這麼拍你馬屁?”
有些事,一時和趙銘說不明白,杜毅笑着敷衍道:“估計是他誤會了,還以爲我是哪個大官家的孩子吧。”
趙銘覺得杜毅的回答很假,積蓄已久的很多疑惑,一下子全部翻涌上心頭,他稍一猶豫,道:“誤會也要有機會讓人誤會啊,說一下又不會死,別什麼都藏着掖着。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奇怪你很久了。”
“奇怪什麼啊?”
和趙銘在一起的時候,杜毅並沒有刻意掩飾太多。自然的,他和過往的不同,可以說是十分直白地展現在趙銘眼前。直到今天,趙銘才把問題問出來,杜毅不清楚他是後知後覺呢,還是能忍呢。
“你最近哪來那麼多錢?”趙銘問道。
“三國殺賣的唄。”
“三國殺能賣這麼多錢?”
“絕對比你想象得多。”
“能多到哪去啊,能上萬嗎?”
“你覺得不能嗎?”杜毅反問道。
“我暈,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是萬元戶。”
杜毅從不和他說謊,這一點,趙銘能夠肯定。杜毅這麼反問,言下之意很明顯,即便難以置信,他還是不得不信,杜毅真的靠三國殺發了財。
三國殺確實在清河蠻流行的,他自己也經常和朋友們一起玩,可這麼個東西,能讓杜毅賺個上萬,趙銘怎麼都不敢想。
“我是不是萬元戶你先別管,你記不記得剛剛我和你說過的一句話?”
“哪句?有好事也輪不上我?”
“不是輪不上你,是不會找你。我現在身邊有很多好事,每次遇上這些好事,我總會想到你。但現在的你,沒有多少可取的地方。所以,有什麼好事,我不會也沒道理找你。如果你刻苦努力些,能拿出點成績,不說其它的,只要你能趕上朱沁,我可以給你個大驚喜。”
杜毅最近確實是好事連連,考上了婺市一中,追到了夏小麥,靠三國殺又成了萬元戶,這不供銷商超的副主任也得討好他,綜合總總,趙銘猛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是被杜毅甩開了十萬八千里。
以前大多數方面都比不上他的杜毅,現在就算用類似長輩的教訓口吻和他說話,他也會自覺地放低心態,虛心到一點反感都沒有。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他在杜毅面前,已經把卑微當成了正常,而這樣的想法本身就不正常。
再進一步說,他現在連和杜毅做朋友的資格都快沒了。
所以,杜毅纔會不接他的電話,一個“忙”字,就能把以前形影不離的他給打發。
這世界上有很多勾肩搭背的兄弟情深,會隨着距離的產生,最終演變成形同陌路的分道揚鑣。
趕不上,被甩開,身份一失衡,朋友當然沒得做。杜毅會忽視他,再正常不過。
如此一想,趙銘不禁有些氣餒,更不甘。
憑什麼杜毅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把他拋在身後。
趙銘不覺得自己比杜毅笨,甚至,在他看來,他比杜毅腦子活絡多了,也就是比杜毅缺了點耐心。
趙銘不清楚杜毅口中說的驚喜是什麼,心裡鬱悶着,感覺自己一直在貼杜毅的冷屁股,他也不想知道杜毅能給他什麼大驚喜。
但他明白自己是需要加把勁了,要不然一直被杜毅看輕,遇到什麼事,還總寄希望於對他已經沒有以前那種兄弟情分的杜毅能幫忙,這不是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