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結束,經人層層傳話後,杜毅去和陳錦鴻見了一面,並陪着陳錦鴻一行,一起離開體育館,前往校外。
這個一開始對“犬馬”樂隊表現出反感的市委副書記,能在他演唱時站起來爲他鼓掌喝彩,杜毅早已對他沒了起初的不喜。
人就是這樣,總是爲別人對自己的態度,不停地改變自己對別人的立場。
所以,纔會有“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這樣一句話。
當然,杜毅也清楚,要讓別人對自己改觀,首先自己先要做好,他要是沒點能力,肯定入不了陳錦鴻的眼。
陳錦鴻只是誇了杜毅兩句,並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話,但陳錦鴻坐上車前,邀請杜毅有機會可以去他家坐坐,杜毅有點受寵若驚。
杜毅明白陳錦鴻要不是真欣賞他,絕對不會發出這樣的邀請,而能和陳錦鴻搭上線,無疑是一件對未來很有利的事。
送走了姨夫和陳錦鴻一行,剛轉身想回校和必須得在學校就寢的夏小麥說一下明天的打算,杜毅看到一輛打着前大燈的奔馳,從寢室樓方向緩緩開了過來。
看到這輛奔馳,杜毅下意識想起了呂歆的母親溫淑慧,結果奔馳開近後,擋風玻璃上的反光漸消,顯出坐在車內的人,杜毅發現開車的還真是溫淑慧,換回了晚會剛開始時線衣棉質連帽外套打扮的呂歆,則是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副側頭安眠的模樣。
看樣子溫淑慧應該是參加了晚會,現在正打算送呂歆回家,杜毅側身站到了一邊,給溫淑慧讓道。
見到杜毅隻身站在校門口,溫淑慧有些奇怪,她把車開到杜毅身邊停下,放下車窗,向杜毅問道:“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
杜毅彎下身子,朝坐在車內的溫淑慧微笑道:“剛送領導們走。”
“陳錦鴻他們吧?”
“嗯。”杜毅點點頭。
和杜毅談話間,溫淑慧轉頭看了呂歆一眼,發現呂歆依然閉目睡着,但睫毛動了動。
小孩子的心思一看便知,溫淑慧在心裡暗歎了口氣,回頭對杜毅說道:“你今晚表現不錯,一定會有很多女生喜歡上你。”
沒想到此前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看的溫淑慧,居然會和他開玩笑,看來自己今天這賣力表演,確實讓不少人對自己產生了改觀,杜毅咧嘴笑了笑道:“能被喜歡是我的榮幸,不過,不瞞阿姨,其實我有女朋友。”
“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走的那個頭髮黃黃的女生?”
沒想到杜毅居然主動和她提起有女朋友,溫淑慧愣了愣。
小孩子談戀愛哪個不是藏着掖着,可杜毅竟然大大方方地和她一外人說了出來,這讓溫淑慧愈發覺得杜毅確實和其他同齡人不太一樣。
同時,杜毅如此行徑,也讓看了杜毅的表演後,對杜毅的看法有所鬆動的她,意識到自己之前對杜毅確實太過於成見。
根據她親眼見識過的種種情形來看,杜毅是一個矛盾體,他有着熱情和安靜的兩面,動則如火靜則如水,這一點和她丈夫實在是很像。
更像的是,杜毅做事很用心,爲人也很利索,也難怪前陣子,惦記着呂歆和杜毅的問題,她向丈夫提起杜毅,結果她都還沒說什麼,她丈夫已經把杜毅誇得天花亂墜,說什麼“小小年紀就能一坐幾小時地靜下來畫畫,同齡人中根本找不出幾個。畫技又那麼好,保不準將來就是有人肯出千金買骨的大師。爲人還很有分寸,懂禮數,知進退,人品不會差到哪去。關心他,還不如關心自己女兒。呂歆能和他處個朋友不錯,就怕人家還瞧不上咱家呂歆。”
溫淑慧不得不承認,混跡在官場的呂復興,確實看人比她準,就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呂復興說得一點都沒錯。
自家女兒現在只怕是耳朵豎得跟兔子一樣,可杜毅呢,站在她的跟前,和她說話,目光就沒左右閃爍過,明顯不關注呂歆。
總害怕自家寶貝女兒到了高中,會抵擋不住男生們的糖衣炮彈,走上歧途,結果人家只給了炮彈,根本沒給糖衣,呂歆還是陷了進去,防不勝防,溫淑慧很是迷茫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到底該怎麼做。
注意到溫淑慧在聽了他的話後,神色又變得嚴肅起來,還以爲自己非但沒讓溫淑慧摘掉有色眼鏡,還給她添個早戀的印象,杜毅滿心無奈地回答道:“嗯,就是她。”
“哦,還挺漂亮的,你眼光不錯。”
“謝謝阿姨誇獎。”
這聲謝謝,杜毅說得很是不舒服。
他想到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呂歆,只可惜被溫淑慧擋着,他完全看不見呂歆,也就不清楚呂歆此刻有着什麼樣的表情和心理。
杜毅料想呂歆應該不好受,事實上他也並不好受。
人一大,就格外的重人情,說到底,呂歆幫了他不少,要直截了當地去傷害這樣一位女生,杜毅於心不忍。
可是機會放在這,要不表明些什麼,又着實太缺乏男性該有的擔當。
生而爲人,總會遇到很多爲難的時候,越爲難越不該逃避,杜毅明白有些話總是要說的,不管結局怎麼樣,說過,至少比明知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得好。
考慮到呂歆此刻的心情,溫淑慧無心再關心杜毅的戀愛問題。她稍一沉默,說道:“你明天應該要回清河吧,我明天也要去清河,可以送你。”
杜毅道:“我和朋友約好一起回去,就不勞煩阿姨了。”
“哦,那好,那我就先送呂歆回家了,你注意安全。對了,你最近這段時間可得好好保養你的嗓子,別再像今天台上那樣唱歌了。你現在是變聲期,可別把嗓子弄壞了。”
到底是混在上層的人,再不喜,該說的話,一定到位。暗想着自己可得好生學學,杜毅道:“多謝阿姨關心,我會注意的。”
“好,那我們先走了。”
“嗯,阿姨再見。”
和溫淑慧揮手告別,透過緩緩升起的車窗,杜毅看到,原本面對着他的呂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過頭去。
可以肯定,呂歆沒睡,也可以肯定,呂歆此刻一定很不想看到他,要不然絕不會轉頭避開他。
情緒瞬間下沉,目送奔馳車駛出校門,遠去,杜毅捏了捏眉尖,有些傷神。
但一擡頭看到頭上是羣星高懸,他又釋然少許。
這世上的非你莫屬,不比童話多多少,一如他會把江詩韻淡忘,連重生了都沒能及時想起來,杜毅相信,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成爲那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