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此話何意?父親一脈?那爺爺不是活過了四十嗎?”龍城公主慕容語不解道。
“但是你太爺爺、曾祖、高祖,有誰活過了四十歲?王妹你自己好好想想。”秦王說道。
“王兄,父親難道不是爺爺的孩子嗎?你爲何要這樣說?”龍城公主慕容語心中有了大膽的答案,但是她卻不敢相信。
“王妹應該已經猜測到了,父王一脈,有隱疾之病。”秦王看着慕容語,無奈的嘆息了聲,搖頭說道:“唉,現在的周天子,宣德皇帝並不是咱們的親爺爺,是爺爺遠房的宗親,要論血脈關係王兄也理不清,傳承了數百年的大周,其慕容家子嗣早已遍佈大週四處。”
秦王回憶起了往事,與龍城公主緩緩說了起來,又是一聲重重的嘆息,隨後說道:“爺爺膝下只有四子,大叔三十七歲病死,二叔兩歲夭折,三叔雖是戰死,但也不過三十四歲罷了。父王身爲爺爺第四子,在三十五歲時遭受山戎人伏擊而亡。爺爺臨終之時,其三子都尚且還小,不能主局大事,又考慮到曾祖、高祖以及往上數代先王,都未能撐過四十這道生死門檻。爺爺爲保大周平穩,思索再三,精挑細選之下,便把天子之位傳於當時已經沒落的旁系宗親慕容家後人,也就是現在的宣德皇帝爺爺手裡。宣德爺爺那一脈已經與父王這一脈血緣久遠,但名義上都還是數百年前的大周開國皇帝武威天子的子嗣。所有爺爺繼位新天子之後,一朝得道,一口氣分封了他十二個兒子爲大周諸王。此舉,也爲日後三王兵變埋下了禍根。宣德爺爺一生,本是沒落的王室血親,突然繼位天子,德不配位之下必然陡生惶惶不安之心,便就四處征戰,想以平定四海、征服蠻夷之功來威懾其他與他一樣沒落的王室血親,令其不敢心生異心,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向大周天下人證明他也是有武治之功的。當年山戎大舉攻城,父王主動請纓領兵擊退山戎,以血肉之軀擋住了山戎大軍腳步,奪下如今這縱橫千里的秦國之地,王妹當真以爲當年是父王的大義凜然嗎?父王那時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深知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加上廟堂諸王無人敢出面應戰,都是宣德爺爺之子嗣,父王處境兩難,平日裡頗受排擠,無奈之下只好趁機請纓而出,離開天歌城那個是非之地,就藩於秦,憑藉自己的一刀一槍打出瞭如今這偌大的秦國。”
“王妹,秦國不僅是父王的心血,更是王兄想要一心守護之地。秦國建國不易,王兄亦頗爲艱難。爲了秦國的千秋萬代,也爲了你我子嗣再也不要遭受我等之苦難,王兄命你統領北府軍,統領秦國上下大小事宜,即便有人在背後議論說什麼秦國只知有龍城公主,卻不知有秦王,我亦充耳不聞,這番良苦用心,今日一股腦的全都告訴了王妹,王妹你能理解王兄這些年的艱辛不易嗎?能理解爲何王兄不敢冒然接受這大周天子之位?哪怕這本來就是我們家的!”秦王看着已經癡癡愣愣的龍城公主慕容語,隨後又道:“王兄爲秦王這近二十年來,從不過多與大周其他內陸諸國有所交集,一是與這些諸王明面上也算是宗親兄弟,但實則早就沒有血緣親族之情;二是更不想攪合進他們的是非漩渦之中,安心守好秦國便就心滿意足了。王兄不去圖謀他們,但是人心難防,難保他們不去圖謀我秦國基業。王兄現有三十六歲,王兄深知自己並非是有福報之人,必定撐不過四十這道門坎。如今身體已是朽木,積重難返,但王兄看淡生死,毫無畏懼,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妹你了。秦國的基業絕不能斷送在我的手裡,這個世上現在也就只有王妹你這麼一個親人了,在王兄撒手人寰之際,必須把秦國諸事一一安排妥當,不然王兄就是死都不能瞑目!”
秦王說着,龍城公主慕容語哭着,兄妹二人本就相依爲命,好不容易打下這秦國的家業,正要大展宏圖之際,卻不想秦王已是不久於人世,內有諸國虎視眈眈,外有山戎時時侵擾,值此萬難之際,卻將這滔天重擔託付於龍城公主慕容語這纖弱身軀,實在是不易。
龍城公主慕容語淚流滿面,心中悲傷,喃喃自語說道:“王兄,王妹知道你不易,卻是沒想到你身上揹負着如此重擔,你就這麼走了,把偌大的秦國家業託付於我,王妹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小女子罷了,怎能頂得住這份巨擔啊。王兄,王妹恐會負了你的心意,負了秦國,負了這數萬萬百姓兵士。”
秦王摸着趴在懷裡的龍城公主,淡淡說道:“王兄又何嘗不知道你的不易。這些年王兄一直在替你謀出路尋能人幫手相助於你,北府軍如今俱聽你的調度指揮,王兄走後,你暫代秦國之主,即使有人反對,只要三十萬北府軍站在你這邊支持於你,便就萬事無憂。半年多前,當那個叫韓少保的少年出現在我秦國廟堂之上,出現在本王面前時,想到天子能選他爲使者,而他又爲了一個口頭承諾,披荊斬棘一路突破重重封鎖,千里來到我秦國龍城,必有其過人之處,是個重諾守信之人。本王留心於他,那時王妹前來奏報說此人要去十絕城發動兵變奪城爲主,本也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十絕城若是那般容易相奪,早就被魏晉吳三王瓜分殆盡,何故留到現在。卻是沒想到此少年頗有些能耐,竟能衝破重重困難,兵變奪城爲主,當真是讓本王刮目相看。”
秦王重重的咳嗽了數聲,因是今日話說得多了,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身體更是因爲傷了根本而愈發嚴重,龍城公主慕容語攔住說道:“王兄,不說了,咱們不要說了,你養好身體比什麼事情都要重要,一切都聽王兄安排。韓少保,王妹不殺了,王兄說怎麼辦便就怎麼辦。”
龍城公主慕容語仰頭看着秦王,心中思慮萬千,本打算此次將韓少保誆騙回秦,趁機斬殺,以絕後患,卻是沒想到秦王又突然改變了注意,不僅不殺,還要想辦法籠絡於他。突然之間的變化,雖說讓慕容語有些驚詫,但也能理解,對於這等能人才士,不爲我秦國所用,當然也不能被他人所利用,假以昔日再掉轉槍頭攻殺自己,這等人的結局,思來想後,怕也就只有死字這一條路了。
要麼殺,要麼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