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帛綸走到帳中,摳了摳腦門笑道:“皇上不也看見了嗎?諸將軍被震懾的神精緊繃,已經頗爲迷惑了,都不知是聽臣的還是聽皇上的了。”
項定知曉他不願自已來,哼氣道:“朕並不干涉軍情,林愛卿此不歡迎也表現的太明顯了。”
“哪裡是呀。”林帛綸極度無辜,默然重嘆了一口氣,攤開雙手道:“好吧,臣確實不想皇上來軍中,因爲皇上若來了,不論是否有干涉,實際都干涉了。”
“這……”項定疑惑,皺眉詢問:“林愛卿這是何意?朕如何幹涉了?”
林帛綸正經道:“皇上您想,您不開口諸將都神精緊崩,就真如您所說不干涉軍情,只要您在這裡諸將就會急功好義想表現給您看,急功可是戰爭最大的隱患吶!再則,皇上參與軍情,有疑惑會問,有問題會說,一旦開口了諸將不免揣測您的意思,皇上是想打還是不想打呢?皇上的意思是要這樣打還是那樣打?”啪的一聲,雙手大攤,“完蛋了,將軍們全都變成臨安的朝臣了,還領什麼兵作戰呀。”
衆人聽得張口結舌,全然不知怎麼反駁。項定想了想,啞然道:“照林愛卿之言,朕前來非旦半點用處也無,反而徒升諸多隱患?”
林帛綸呵呵一笑。“那也不是,皇上您前來,剛剛好爲臣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眼見這小子笑的如此陰險,項定眯目詢問:“朕如何爲林愛卿解決了麻煩呢?”
“皇上您看。”走到沙盤前,林帛綸手往盤內比劃,講道:“南延、北延、兩司還有兩座獸營敗了,這個重創無疑對完顏泰來說極大,然而重創是有的,卻還沒有到戰無可戰的地步。東延、西延、三座獸營、兩海水師仍有一百多萬兵馬,這就是完顏泰的所有了。”
衆人目看沙盤,清析分明,一目瞭然,項定點點頭。“只要再打敗這些,金國勢力便即盡數拔除,山河瞬間可復。”
“沒那麼容易。”林帛綸搖頭,指着各處要礙道:“這些全都是最後的實力,金國甘願麼棄汾、邢兩州,後退百里以天關神屏爲障,觀其架勢是死守而不主攻了。”
項定沒有開口,好一段時間過去,魏賢徵詢問:“你也沒有辦法嗎?”
林帛綸輕輕一笑,他可是走過臺下過鄉老鼠洞裡翻過磚的人,連老鼠洞裡的磚都翻了,會沒有辦法?不答道:“受到驚嚇的老鼠會死死躲在洞裡,然而卻不會躲一輩子,這裡須要一個過渡期。再說,金國本就是掠奪民族,自尊極強,這個北軍無疑是他們的奇恥大辱,仇一定要報,但卻不是在這個時候。”
和金國打了十餘年,項定明白金國的傲慢狂妄,皺眉道:“那現在該當如何?”
“先解開將軍們的手腳,分兵迎向各礙。”說着,他拿起紅旗往太原、真定、汾水、保定、邢川、運河北、運河南,逐插道:“由西北到東南迎向堅緊的金軍,授令各駐大軍將主掌戰防之要,在小打小鬧中尋找漏洞,抓住時機給予痛擊。”
項定細細看着,心想北軍一向團結,兵不兩分,突然間一分爲七,心裡尤其擔心。略想了會兒,搖頭道:“林愛卿只有五十萬兵馬,若要七地分駐,恐有不妥。”
“呵呵呵……”林帛綸奸險而笑,眼眉彎彎看着他,道:“所以微臣才說皇上幫了我一個大忙。”
項定疑惑。“朕如何幫了林愛卿大忙?”
林帛綸裂開血盆大嘴,不答反問:“皇上,您來了,那麼誰最急?”
“這……”項定稍稍遲疑,魏賢徵和殷虹已經齊聲道:“司徒元帥。”
“對了!”林帛綸哈哈兩聲徹笑。“這個老元帥,臣都不知說他些什麼纔好。臣見着他還沒說什麼話,他就死纏活磨,又是恐嚇又是威脅,訛了臣五十萬擔軍糧,又半聲不吭就往到西面跑,說是去防西遼。”
正疑怎麼地沒見司徒愛卿,現聽得去了西邊,項定愕然,茫然扭頭朝魏賢徵詢問:“西遼出兵來犯嗎?朕如何未接到奏報?”
“這……”司徒浩請調的事被皇甫懷宗壓了下來,他也參與了此事,還狠狠斥叱了劉平一番,本來以爲沒什麼大礙,誰料卻讓小子當場給捅了出來。
魏賢徵連忙告罪:“皇上,臨、鳳、慶、延位於西川之境,以前這些全讓狼子侵佔,西遼與我大宋挨不着邊,可是現在西境回收,司徒元帥自當戍兵佈置在境上,此便就是林大人所說的防西遼。”
國與國之間,不論好與壞,境線都是要重兵戍守,項定點了點頭,龍眉卻是皺而不舒,略火哼叱:“西境之事朕還未議,司徒愛卿如何敢自行作主,未請詣意便私自戍駐,着實大膽之極。”
魏賢徵忙道:“皇上,老臣常與司徒元帥有書信往來,早在月前司徒元帥授命收取河西時,他曾有先憂。說是西遼狼子野心,當年趁我朝與豺狼爭鬥,自後偷襲了西川之地。此次若過河西,當務之急便就是先戍兵馬以防蕭太后侵奪,若是等皇上親奪,奏馬來回耗時不說,庭議所耗也不知何時,該吸汲往昔教訓,戰戰兢兢,若是再有所失如何臉面對先皇,何顏回都磕見皇上。”
這番話說的項定怒火消下,魏賢徵油滑老道,眼見皇上已不氣了,急躬老軀說道:“司徒元帥憂心忡忡,他自知無詣擅自調派是爲不臣,然耶律氏無信用可言,實讓他寢食不安,便即先駐而後請,要是皇上雷霆大怒,他已是垂暮之人,傷他一人也絕不能我千年大宋半寸土壤。”
項定點了點頭,口吻極軟,輕嘆息道:“縱是如此,也該請奏,到現在朕都還未見奏章。”
魏賢徵道:“兵馬調動繁索,且皇上自臨安前來大名,奏馬恐怕早就進了臨安,得聞皇上前來大名,想必還在路上了。”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授,何況是爲拱固河山之舉,項定也不予降罪,轉向林帛綸詢問:“林愛卿的意思是要與司徒愛卿聯手禦敵吧?”
林帛綸笑看魏賢徵,見他雙眼瞪如牛鈴,心裡暗覺好笑,明明就蠢的讓人發嚎,偏偏被他生生呦成了先見忠勇行列。輕笑稟道:“皇上,微臣率北軍連戰皆捷,而南軍卻屢戰屢敗,對此他們不僅無顏還很焦躁。兵士們驅趕將軍們,將軍們則驅趕司徒元帥,所以司徒元帥才屢屢糾纏請聯,偏偏卻讓臣一再拒絕。自京兆到大名,南軍可以說忿怒到了頂點,剛剛好有一事可取之處。”
項定訝挑了記眉,想着人皆有自尊,本來收復山河是南軍之事,偏偏卻讓北軍給替代,況且北軍自出關後,虎豹行過豺狼爪牙盡斷,號啕哀鳴,此舉無疑是狠狠給南軍摑了一大巴掌,況且北軍兵馬還不及他們一半多,這個巴掌打的更是疼痛。
“朕記得林愛卿曾說過,南軍皆爲蠢豬,無一是處,今次怎麼卻自相矛盾?”
林帛綸回想那日蠢豬們拔劍要自已命的狠樣,當即哈哈笑贊:“臣錯了,雖然腦槳不太夠,又軍心散漫,然血氣仍在。有腦袋就有腦袋的用處,沒腦袋單憑這份血氣還是可以。這時,南軍將帥們已經焦躁忿怒異常了,剛好金國又守如鐵桶,異常焦躁和忿怒的將軍們會驅趕着士兵像螞蟻一樣爬上城,兵士更會因尊嚴而奮力拼殺。可以說此種重大傷亡之戰,現在只在南軍可以勝任。”
“你這是讓南軍去送死。”殷虹大駭。
林帛綸不語沉默了半晌,深深作了一個長揖道:“皇上,微臣絕對不會下此種命令,但是也不會束縛南軍諸將,能攻得破當記首功,在戰火焚燃之下,倉促調遣之中,微臣會細細尋出破綻,好衝破防線。”
項定直視他雙眼,不知爲什麼突然就想起中午時他說的裁軍一事,趕緊搖頭驅走這個荒唐想法,這小子宅心仁厚,心心念念皆爲百姓,怎麼會如此?戰爭本來就是你死我亡,絕對不存在這種念頭。
就連林帛綸自已不知道,到底心裡是如何想的,他唯一明白的是,山東是他當初所設下的第三場戰役,這片巨大的疆土是他的屬地,他身爲河朔總裁,如何能不收。至於調用南軍之事,他承認,還沒出關時他就打算利用,一直憋氣他們,無疑就是要南軍以血肉去迷惑敵軍雙眼,,剛好中午皇上說了,這羣人幾乎把國庫掏空了,朝庭養着他們這麼多年,當然要還,只是不知爲何心裡卻有諸多不忍。
“皇上,不強攻的話打破不了僵局,南軍這時已經處在極度的焦躁中了,一旦開打,定然是以死相拼,浴血爭鬥。還請皇上把南軍強加給微臣。”
項定靜視他半晌,點頭道:“既然如此,朕便召來司徒愛卿。”
林帛綸急忙阻止。“皇上,您無須詔召,恐怕司徒大帥早就披星戴月在路上了,您只須見到他時,下詣讓他與微臣並肩作戰就可以了。”
項定狐疑,眯瞟了他道:“林愛卿是要氣憋南軍?”
林帛綸輕輕一笑,聳肩道:“反正臣很習慣扮黑臉了。”
“黑臉?”項定講不出是好氣還是好笑,扯動臉皮哼道:“朕只不過前來一趟大名,可你卻是滿腹算計,不是黑臉,是黑心。”
“冤枉啊。”林帛綸哀呼道:“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朕不相信。”這小子從一開始他就憋着南軍,這麼大的戰場如何會不存在強攻堅戰?恐怕在他心裡早存讓南軍去當肉盾的想法了。
項定越想也覺這麼回事,看着這個老奸巨滑愛卿,着實好奇他心裡到底有幾個竅?輕聲一哼,自嘲道:“照林愛卿此言,朕來軍中倒還真有受你利用這麼個益處,那麼弊處有多少呀?”
林帛綸菀爾,有必要這麼火大嗎?他不也一直讓他利用,豎起三個手指頭道:“皇上前來軍中,會對兵馬造成三個方面的危害。”
項定吹鬍子瞪眼睛,怒聲喝叱:“如何三個了,林愛卿倒是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