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靈靈追到大門,華燈初上,大街上人來人往,哪裡還能見着他的身影?想得他舉天發誓狠勁,一張臉蒼白無血色,氣跺了一下腳,轉身回了房,不想點燈,也不想思考,和衣往牀上躺入,什麼都懶的去想。
氣出金府,林帛綸一口氣奔到城門邊的大車臺,正是掌燈時分,掌櫃正與數名車把式用着晚膳,驚見闖入名窮酸書生,所有人愣了一下,店掌櫃狐疑起身詢問:“官倌有事嗎?”
“沒事來車臺幹嘛。”肚裡別提有多窩火,林帛綸怒火轉嫁,洶洶似要啃了掌櫃,跨步來到桌前,懷裡掏出兩大塊銀綻啪砸:“馬上到揚州。”
見着銀綻,店掌櫃雙眼泛亮,貪財的雙掌撲蓋了上去,拾起銀綻咬了咬,大喜喊道:“牛三、馬四,快去備馬套車。”
“是!”飯吃的好好,被點名的兩名車把式有氣無力應了聲,擱下碗站起就往側門走了出去。
“呵呵!”使喚了車伕,掌櫃忙邀椅子。“公子先坐,馬上就可以起啓,一定用最快速迅把您送到揚州。”
林帛綸鐵着臉落坐,過不多時,外面車咕嚕聲響,店掌棧入內邀請,他精神有些恍惚跟着走了出去,上了車後,一聲吆駕,車輒咕嚕啓轉了開來。
車廂雖不盡華貴,軟枕被褥卻一應俱全。當外面鼎沸人聲消失,林帛綸猝從恍惚裡抽回神,如失去什麼般急傾過身,揮開側窗往後瞧去。已經出了西城門了,馬車速迅飛快逕自往北,城門越來越遠,直至消失於夜幕中,平坦官道過去,迎來坎坷山道,越心涼,天宇越來越漆黑。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金靈靈。”放下車帳,他心情說不出的緒亂,扮扮擾擾理不清往被子埋入,在一片漆黑裡幽幽想着,心累人倦,昏昏沉沉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清晨,馬車停在一處峰巒之中,牛三馬四遞來兩個饅頭三塊肉乾,說下午會抵達下游縣,傍晚要過長江,詢問要不要停下歇一歇。
林帛綸無緒搖了搖頭,給了船錢和食銀,下車解完人急,返回車廂,馬車再次策風奔馳了起來。
這一日他閉關於馬車內,絞盡腦汁苦想讓金靈靈心甘情願跪下來tian腳指辦法。心裡隱隱覺的,這是件登天難事,金靈靈強硬,頗有獨當一面氣勢,她又如何會乖乖跪下來tian自已的腳指呢?可自已對天起誓,老天爺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真的聽到了,竟然電蜈蚣開叉分劈,真是要人命啊。
沉沉想着,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當馬車再次停止,卻已是黑夜,抵達了一個渡頭,滾滾長江波滔湍急,風吹的拴鎖於渡上的各種船艘浮浮沉沉,船頭船尾盞盞信燈搖搖晃晃,人稀無聲。
“哈啾……”從睡暖呼呼車廂走下,江風清冽撲打,林帛綸受冷打了個大噴涕,耳邊驀然響起哎喲叫喚,一名中年人快步笑臉迎來,抱拳道:“夜裡江風甚大,公子可得多添件衣物纔是。”
聆此關心笑言,林帛綸揉捏數下癢鼻,擰眉疑問:“你是誰?”
“小的是最快大車臺駐淮水掌櫃,船早候着公子了,快請進倉歇歇。”邀落,中年掌櫃吆喝牛三和馬四返回,一連再數邀,把他引領上了一艘雙桅私船。
林帛綸對水自有種眷戀,拒絕掌櫃邀請進倉,有點冷地站於船頭甲板眺看滾滾滔Lang,耳裡聽着船伕們拉帆吆喝,躁動的一顆心不知不覺漸漸沉甸了下來。
觀Lang起伏,他怔怔出了會兒神,對岸渡頭的燈光在漆黑裡若隱若現,數盞船燈閃閃爍爍,迷迷茫茫,越來越近,越來越……
“怎麼回事,都是亥時了,怎麼會有這麼多條船?”見着遠處閃爍信燈,守帆五六名船伕奇怪竊語,狐疑往船頭圍聚,不一會兒更深後面又出現大量般燈,所有人一致驚呼出聲,竊語聲頓時更大了。
雙桅私船十數名船伕,一致被半夜大量船艘吸引聚圍船頭,人人咋舌觀眺前面如星凌亂的船燈,揣測之聲遍起。不明白半夜怎麼會出現如此多的船,且還無一例外全都破Lang往疾速撲來。
林帛綸亦也暗自驚奇,三更半夜的,這麼多船集結出來到底在幹嘛呢?迎前了半刻鐘,目可視見前方疾快駛來的艘船吃水極深,船上密密麻麻站着揹着家當大人小孩,模樣嚴然就是在跑路。
“幹!”驚見船上百姓愴惶模樣,林帛綸額頭頓時黑了,急忙欺身咆問:“父老鄉親,你們在幹什麼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回頭,快調頭,快調頭……”霎那間迎前而來船艘咆哮聲嘶:“狼了攻破楚州了,東路垮了,狼子馬上就要到揚州了,快調頭,快調頭。”
中年掌櫃聽得此咆,刷的一聲,臉上血色褪盡,駭懼揚喉雷咆:“調頭……”
“誰敢調頭。”林帛綸臉黑如碳,掏出帥印威嚴大喝:“本帥在此,命令你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揚州,不然盡數砍了。”
“啊!”船上衆人咋聞元帥,一時嚇的不清,中年掌櫃腦袋抽抖數下,駭目窺瞧此公子,見其沉臉抿嘴,威武不凡,哪裡敢拒絕?哀聲吶喊:“大帥在這裡,快送大帥到揚州退敵,加帆,快……”
船伕從了,林帛綸轉過身面向滔Lang滾江,目送一隻緊接一隻駛過的逃命船艘,皺眉細索:守楚州的是誰?怎怎淮南東路就潰了?他媽的!雙兒在廬州,能兒在揚州,金軍打開楚州口子,士氣極銳,直進可攻取揚州,側擊可向廬州,真有夠他媽的。
雙桅船艘加上了四張風帆,整條船頓時失去了重心,傾斜破Lang往前面彪嗖。林帛綸鐵寒着張臉跨步握住船沿,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腦中緒緒飄飄。
很快,私船驚險砰撞上堤岸,衆人被巨大的衝擊力掀翻了個筋斗,船伕險象環生爬起,一個緊接一個跳入水裡,力拉縴繩,使勁全力把船拉靠上岸。
船還沒靠岸,林帛綸躍水淺灘提步往渡頭奔去,漆黑裡見着渡頭空空蕩蕩,四下狼籍,什麼東西都有,就是沒有馬匹和車輛。
“馬了?車了?”巡眺了一番,他黑着臉雷咆,心知定然是車伕嚇跑了。
“這……”
“駕駕駕……”
掌櫃剛出聲,遠處傳來鐵鎧馬蹄急聲,林帛綸臉上一喜,轉身往漆黑前面迎奔吶喊:“站住,前面是哪裡的駐軍?馬上給本元帥站住。”
向揚州增援的駐節官兵士聽到有人喊稱元帥,腿下不敢停,卻咆聲齊喊:“元帥前來,元帥前來。”
“停……”
“止步……”
“後隊止步……”
霎時間,揚天驟響行軍停蹄聲嘶大驟。駐淮南支使知州牧驚駭調頭,領着三名節駐都指揮使回身後奔,遠遠見着是位少年,心想莫不是北軍大元帥?可楚州剛破,他怎麼會在這裡?
林帛綸見前來之人穿着支使知州牧吏袍,後面皆是都指揮使鎧甲,正是淮南地區駐節,急忙提印信迎奔上前喊道:“我是北軍元帥。”
見着是龍符,駐淮南支使不敢大意,落馬上前捧接過符印察看,確認無誤,遞交回龍符,後退一大步,領着三名都使單膝前跪:“卑職(末將),叩見北軍大元帥。”
“起來。”收了印信,林帛綸緊繃着張鐵臉喝問:“駐淮南支使知州牧你叫什麼名字,這又是怎麼回事?”
“回大帥,卑職李越。適才接到淮南節度使之令,說傍晚楚州失陷,敵軍正浩蕩往揚州涌入既命卑職提調駐節三寨,共三萬兵馬急向揚州增援。”
三萬兵馬。林帛綸雙眼一眯,巡看李越後面三名都指揮使,沉聲再喝:“戍守楚州徵將是誰?楚州又如何會突然破裂?南入敵軍共計多少?”
“戍守楚州之將是徵北大將軍高郵,麾下五萬兵馬。此次闖入敵將是泗水關金國大將諸七母,麾下有十萬兵馬,楚州如何被破尚還不知。”
林帛綸沉岑了一下,揚眼再問:“淮南節度使和駐淮南各上護軍人呢?現正在何處?”
李越急稟:“使座與將軍們正急行於淮南西路,預計清晨可抵揚州。”
“現在才亥時,要等到天亮黃花菜都涼了,他們再來有什麼用。”說道,林帛綸大聲吼令:“提我軍符,即令淮南節使入廬州府鎮守、各上護軍入建康府等各縣礙嚴戒,無令誰若敢開半門,一律斬首。”
“是!”
“再派人急速到邊境各城各寨,讓諸軍顧好自已的城寨就行,這羣小蟻螞們就交給北軍處理,若誰敢膽擅離職守,那就與狼子同謀,只要守好責下的城池就是大功一件。”
“是!”
“備馬。”令完,林帛綸一聲大喝,兵士急牽來馬匹,他利落一個翻躍跨座馬背喝令:“三位都指揮使分例上中下三軍,各軍相距五里前行,不得有誤。”
“是!”
“出發。”
駕的一聲,林帛綸領前狂馳向黑道狂奔。
衆人見北軍大元帥竟然領前疾奔,皆然駭嚇之極,李越領着一萬兵馬急也揚鞭疾蹄前追,緊緊把他護於中間,火速向揚州增援奔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