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交換人質結束之後,完顏黑水一邊慶幸陳靖元沒有將李恆也扒乾淨了衣服一陣皮鞭抽打,一邊將他堂兄李定山興兵三十萬造反,欲圖復辟西夏國之事一一道了出來。
李恆與完顏黑水相識一二十年,不用完顏黑水說明,他也知道對方是想要讓他親赴陝甘行省去遊說自己的堂兄李定山。
關鍵如大宋燕王所言,堂兄李定山接受朝廷招撫之後,朝廷能夠饒過他嗎?能夠放過西夏皇族李氏家族嗎?其中也包括他。
他心裡的這個疑問沒有在完顏黑水面前表露,因爲他知道完顏黑水的性格,如果自己在他面前有一絲的猶豫,對方根本不可能輕易放他前往陝甘行省。
因爲完顏黑水心裡也很清楚,假設自己一去不復返,他無異於放虎歸山。
繼而,李恆在完顏黑水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證,此次前去,一定利用自己在李氏家族中的地位,遊說自己的堂兄李定山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重新弄投入大元朝的懷抱之中。
當日下午,在完顏黑水的目送下,帶着完顏黑水給他配備的數十隨行侍衛,騎馬朝着陝甘行省奔去。
在奔赴的途中,李恆心中猶豫不決,到底是勸說堂兄重新歸順大元好呢,還是鼓勵堂兄與大宋聯盟,共同推翻元朝廷,將來共享天下復辟西夏王朝。
到時候他李恆也學西夏開國皇帝,景宗李元昊,成爲一個銘記史冊的西夏中興皇帝。
經過四五日的快馬奔徙,中途跑死了至少兩匹戰馬,李恆一行到達了奉元城(今西安)。
一到奉元城外,李恆就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守門的西夏軍一聽是西夏皇室最正宗的繼承人回城,再看李恆手中的腰牌,立即便開了城門將他迎進城中。
進城後的李恆顧不得欣賞奉元古都的風采,在隨行騎兵的陪伴下來到了陝甘行省大都護府外,也就是如今的西夏王李定山府邸。
吩咐陪他奔跑數天的蒙古騎兵們先自行原地休憩之後,李恆立即進入西夏王府去找了李定山。
正在院中耍着棍棒的李定山一聽堂弟李恆,這位西夏國最正宗的子弟竟然神奇地從宋人的手中回來,真是喜不勝收。
有了堂弟李恆這杆西夏皇室正統旗幟在,召喚起各地的舊部來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於是顧不得擦汗,四十大幾的李定山就如同跟個毛頭小夥一樣毛毛躁躁地衝進了客廳,口中恆哥兒,恆哥兒的叫喚個不停。
堂兄弟兩人終於在客廳見上了面。
待得府中下人奉上茶水,李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之後,這纔對堂兄埋怨道:“堂哥啊,你可真是害苦了小弟,怎得說造反就造反了哩?咱們西夏王朝已如昨日黃花,怎得還能夠跟如日中天的大元朝相抗衡呢?”
李定山稍稍坐穩之後,冷哼道:“恆哥兒,給蒙古人當了這麼些年的官,怎得膽子越當越小了,奴才的性子越來越多了呢?別忘了,咱們都是李氏子弟,你恆哥兒更是西夏景宗皇帝的子孫,不是給蒙古人當奴才使喚的。”
李恆苦笑道:“堂哥,你真以
爲忽必烈皇帝病倒臥牀不起,元朝廷就會散架了嗎?別忘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呢。就算大元朝是一艘爛船,它也有三千斤的釘子,不是?”
李定山看着李恆盡是展蒙古人志氣,滅他們党項人的威風,不由心中一怒,狠狠地擊在了案桌之上,喝道:“恆哥兒,我本以爲你是咱們李氏子弟中最有才能,最有見識,最有擔當的一位哩。原以爲你一直都是我西夏國中興皇帝的最佳人選哩,看來我看錯了。”
李恆一聽李定山之言,心中一怔,果真被大宋的那個燕王說中了,堂哥就是想讓我繼位登基當西夏國皇帝啊。
一念及中興皇帝四個字,李恆心中的熱血不由高漲活泛了起來。
緊接着,又聽李定山冷笑道:“你當真你堂哥是個莽夫嗎?如今元朝廷的局勢,中原各地的情況我看不通透嗎?忽必烈病倒不起,真金太子軟弱無能,四大汗國已滅其一,而三大汗國又從不奉大都的旨意,堂弟啊,元朝廷都如此混亂不堪了,你覺得還能走多遠?”
說到此處,李定山頓了頓,看了眼沉思不語的李恆,又接着說道:
“再看如今中原的形勢,遼陽行省已被盤踞在海外死灰復燃的宋朝廷攻破,中原北地已經失了半土,而中原南邊呢?頭陀軍和白蓮教鬧得更兇,我大膽預測,不出半年,元朝廷肯定盡失東南三路。其他各地的小股義軍動亂我就更不說了,你難道不認爲這是天生異象,亂世漸出的跡象嗎?”
“如果我們党項人不趁此機會舉兵抗元,復辟我們昔日輝煌的西夏王朝,就會讓這大好機會白白流失了,我的好堂弟。”
看着堂哥滔滔不絕,分析得有理有據,顯然做過全盤了考慮。
李恆再次問道:“堂兄當真一反到底,絕不歸順蒙古人了嗎?”
“砰!”
李定山再次重拳擊在案桌上,哼道:“堂弟,你若真如此畏畏縮縮,那你乾脆不姓李,改姓蒙古人的姓氏好了,李氏家族沒有你這麼懦弱的子孫。唉,想我西夏開國皇帝,景宗李元昊祖先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子孫。你莫要忘了,軟弱無能的真金太子是龍子龍孫,你李恆也是龍子龍孫,一絲都不比他差。”
看着李定山那番情深意切地關懷,李恆心中不感動那也是假的。
罷了,富貴險中求,堂兄說得對,他真金太子是龍子龍孫,我李恆也是景宗皇帝的子孫後代,我比他差什麼了?
隨即深呼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紙書函遞到了李定山跟前,說道:“堂兄請看。”
李定山不知道這是何物,以爲是蒙元朝廷讓李恆帶來的勸降書之類的玩意。
於是氣呼呼地一甩手,將書函直接撇到了地上。
李恆不以爲意,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繼續遞給李定山,口稱道:“堂兄看完就明白了。”
李定山耐着性子狐疑地接過書函,細細地看了起來。
越看李定山的眉毛聳動地頻繁,臉色越發潮紅,最後砰地一聲將書函覆於掌下狠狠擊在桌上,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天佑我西夏,偉大的賀蘭山在
庇佑着党項子孫。恆哥兒啊,恆哥兒,原來一直都在試探你堂哥我啊。”
李恆給李定山看得正是大宋燕王陳靖元與他定的一紙盟約。
緊接着,李定山抓起手中的盟約,樂道:“這位大宋燕王也算是一個能看通透時勢的人物,他是燕王,我是西夏王,哈哈,絕配,絕配啊。漢人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對,惜英雄,重英雄,原來他也和我一樣是個明白人啊。等將來有機會,我這個西夏王真要好好敬他這個燕王一杯。”
說着一把拉起李恆的手臂,說道:“堂弟,這個盟約太重要了。正如燕王所講,我們和他們大宋聯盟,再加上南邊的頭陀軍,白蓮教,要推翻元朝廷,並非難事。”
說話間,將李恆輕輕推到了客廳的首座,然後對着李恆猛然那跪下,說道:“堂弟,你的出身,你的血統,是最有資格做我們西夏國的皇帝。從今天開始,你堂哥我就奉你爲主,替你在外開疆闢土,再創西夏王朝。”
李恆被李定山這麼一下打得措手不及,真有些招架不住,連連擺手道:“堂哥,你怎麼跪拜我,我,我當不起呀。”
李定山越拜越起勁,三跪九叩之後,說道:“怎麼當不起?你就是我們西夏國的中興皇帝。堂弟,我這就招呼奉元城內的西夏舊臣部署,我們先合計合計,選個黃道吉日,昭告天下,西夏國復辟,你登基大寶。屆時,你振臂一揮,號令我西夏國昔日臣子黎民,還有天下羣雄起兵抗元,如何?”
啊?
李恆一愣,皇帝之位就這麼來了?
李恆腦子一陣眩暈,既覺得草率,又覺得興奮,皇帝啊,一國之君。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說道:“堂哥,在你王府外還有完顏黑水給我配來的幾十侍衛呢?該如何處置啊?”
李定山兇性一露,暴虐道:“什麼怎麼處置?直接派人將他們砍殺了就是。”
說完之後,衝着門外喊道:“來人,來人,派人將府邸外的幾十個蒙古人擊殺,速速去辦。”
約莫過了一會兒,就有李定山的屬下幾十人一一走進客廳,人手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赫然就是那批蒙古侍衛的腦袋,看得李恆心中一陣作嘔,自己的堂兄委實太過嗜殺了。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李定山派人前去請來的一干西夏舊臣們紛紛進入了西夏王府,商議着李恆登基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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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即祥興四年,年末,臘月二十八,李恆倉促登基,並昭告天下,西夏國正式復辟。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動,元朝廷的朝堂之上更是亂作了一片,真金太子差點都被嚇得軟癱當場。
更有王文統這些降元漢臣們紛紛跪倒在忽必烈的寢宮外,哭求上天,讓他們偉大的英主薛禪汗忽必烈早點醒來。
而遠在東瀛行省京都城內燕王府的陳靖元得到李恆登基的消息已經是年三十了。
聽着燕王府內外爆竹聲聲,陳靖元心道,新年新氣象,李恆啊李恆,但願新的一年,你們所謂的西夏國也能做點驚天動地之事讓蒙古人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