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去年才過了五十大壽,正當鼎盛之年。
一身紅藍麻布製成的泰雅族長長袍,頭上裹着由泰雅人手工織成的精緻頭布,腰間挎着短刀,正與陳氏父子在大堂中大碗喝着酒大口吃着肉。
康巴舉起手中大碗,朝陳吊眼,陳靖元道:“陳都統,陳小將軍,你們父子二人與外面的漢人不同,你們招募我們泰雅兒郎幹活,最後的工錢分文不少,說明你們不會欺騙我們泰雅人;你們同意手下王戶曹大人迎娶我的女兒頓珠,而且婚禮辦的如此風光,說明你們沒有看不起我們泰雅人,我們泰雅人願意和你們交往,拿你們當我們泰雅人的兄弟,來,我康巴敬你們父子一碗,幹了!”
說完,將碗放到嘴邊,一乾而盡。
陳吊眼,陳靖元微微舉碗,一飲到底。
陳靖元順着康巴故意說道:“康巴族長多慮了,泰雅族的兄弟爲人熱情,又肯吃苦,漢人們怎會欺騙與看不起泰雅族兄弟呢?”
“啪!”
康巴頓時將碗砸到桌上,嚇了陳家父子一跳,以爲這廝要耍酒瘋了。
卻不料康巴泛紅的虎目沁出一絲眼淚,道:“你們不知道,西港,諸羅城的那些漢人高高在上,仗着自己城大池寬,時不時的欺負我們泰雅人,我們泰雅人進那些大城市販賣貨物,都必須先交10文的進城稅!而且去給那些老爺府上做工,漢人每月拿一吊錢,我們泰雅人就只有半吊錢。如果不是我們奇缺武器,老子早就打進那些大城中,殺掉那些漢人,給那些貴族老爺們一個教訓了!”
一聽見“殺掉那些漢人”,陳吊眼略顯不悅。
陳靖元用腳輕輕碰了下陳吊眼,看着他輕搖腦袋,意思是酒醉之言無須芥蒂。
康巴忽然也感覺到自己言出不當,趕忙改口道:“對不起,陳都統,陳小將軍,你們是好人,你知道的,我說的是......”
陳靖元打了個哈哈,道:“理解,理解,康巴族長也是愛民心切,如果自己的子民受到欺負,而又無能力去幫助他們,確實令人難受,心如刀割一般的難受。”
康巴喝的醉眼迷離,嘶啞道:“陳小將軍說得在理啊,那種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陳靖元見火候已經差不多,看了眼父親,陳吊眼點點頭,示意他開口。
陳靖元故意拿起罈子給康巴的空碗中倒滿,道:“我有個雙贏之計,不知康巴族長是否願意一聽?”
康巴迷惑道:“什麼叫雙贏?”
陳靖元道:“既能壯大我陳家的實力,又能讓康巴族長的十來萬族民過上富足的日子,再也不受那些漢人老爺們的欺負,不再受他們盤剝,不再受進城還要繳稅的侮辱。”
幾番好處,就像一把鋒利的刺刀般,扎進康巴的心窩窩,頓時讓他眼眸一亮,急忙問道:
“什麼辦法?快說來聽聽!”
陳靖元抿了口酒,悠悠道來:“便是我竹山縣陳家與泰雅族結成盟友,以後我們互通有無,比如糧食,茶葉,絲綢瓷器等等之類,而且我們以僱傭的名義,從泰雅族中招募一支勇敢善戰的泰雅兒郎組成的隊伍,協助我們作戰,人數定在兩千,一個月每人五貫大錢交到族長手中,至於到了他們手中多少,全憑康巴族長定奪。”
這他孃的便是公然行賄啊!
陳吊眼偷摸看了自己的兒子,這小混球幹這事真是臉不紅心不跳。
康巴沉思半響,毅然道:“盟友之事沒問題,我泰雅族願與你們陳家結永世之好,明日便可斬雞頭,燒黃紙,祭告皇天后天。不過,這僱傭費用,每人每月再加一吊錢如何?”
陳靖元看了眼父親,陳吊眼點點頭表示同意。
陳靖元笑道:“沒問題,就定每人每月六貫大錢。”
康巴一愕,這麼爽快?早知道多要點,也不急,漢人不是說了嘛,來日方長!
忽然用手蘸了蘸碗中酒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貳”,對陳靖元道:“你們是以這個價錢招募的我族中兒郎!”
陳靖元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陳吊眼已經點頭答應道:“當然,兩貫錢雖然讓泰雅兄弟吃了點虧,但是我們不會吝嗇賞賜的,只要泰雅士兵作戰勇猛,我們不僅賞賜他們錢財,還賞賜他們官位,我們是朝廷欽封的官軍,不是南部那些城中的土財主可比。”
陳靖元暗暗佩服父親的變通。
一聽到陳家父子嘴中的朝廷與官位,康巴尷尬地撓着胸口,問道:“在下對大宋朝廷心儀已久,還有個不情之請,屆時能否幫在下討個爵位?哪怕賜個小小侯爵,世襲罔替也行啊,也讓咱能夠光宗耀祖,惠及子孫!”
陳靖元心中一樂,又是一個官迷!大宋朝天如今還在海上飄搖,你等着吧!
嘴中卻爽快道:“當然沒問題,康巴族長是十幾萬泰雅人的族長,更是協助我官軍在琉球南部開疆擴土,這是天大的功勞,想必官家知曉後,定會不吝封賞!”
康巴咋聽,心中大樂,展顏一笑,如菊花瓣盛開,不斷擡手道:“多謝,多謝!”
見大事已定,陳靖元心中大篤,笑意滿滿地舉起酒碗對着陳吊眼道:“父親,我敬你!”
陳吊眼很臭屁地點點頭,沒由頭的讚了句:“辦得不錯!”
父子兩人相飲而盡。
就這樣,三人你來我往,彼此推盞,顫談甚歡,直至天黑,府中僕人過堂來掌燈方纔歇罷。
告別父親,與康巴族長,陳靖元晃晃悠悠地朝着南院中的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