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府出來的人都跟張遷侯一副德行。
這是阿古力見着劉坤達後的第一印象,瘦削的臉頰瘦弱的身子再配上一顆陰冷的心,這就是劉坤達。
只見劉坤達咧嘴一笑,卻比哭還難看,對着阿古力擡手道:“阿古力都統,天機府張主事讓我傳話給您。”
阿古力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劉坤達道:“張主事讓我轉告你,他曾經建議平南侯將昌都府的一萬高山子弟兵監控起來,但是平南侯來信和他說了一句話。”
阿古力聽着張遷侯這王八蛋還像平南侯打自己的小報告?老子昨晚爲了宣誓效忠平南侯,連阿美族族長的女兒都活活掐死了,還他孃的懷疑老子?
隨即皺眉問道:“平南侯說了什麼?”
劉坤達還是那副死人臉語調不緩不慢地說道:“平南侯說,本侯待阿古力待高山子弟如手足,他們怎會反我?本侯信阿古力兄弟。”
兄弟?
阿古力鼻頭一酸,朝着卑南城方向跪拜下去,泣咽道:“侯爺,您竟然拿阿古力當兄弟,沒有侯爺,阿古力哪裡來的今天?阿古力誓死效忠侯爺。”
其餘三名指揮使也紛紛跪地效忠宣誓。
爲了能夠讓陳靖元收攏這幫高山人的心,張遷侯真是什麼屎盆子都敢往自己頭上扣啊。
劉坤達看了眼阿古力等人,沒有吱聲,而是對着緹騎們揮揮手,喝道:“將這兩人帶走。”
被塞住嘴巴的扎蘇和烏力拓瞪着眼睛嗚嗚大叫,阿古力他們知道兩人此去必死無疑,對着二人行了一個泰雅人的喪禮,算是爲二人送行了。
劉坤達剛做出大廳忽然想起什麼事情,猛然駐足,轉頭說道:“阿古力都統,昨夜您府中之事我已告知張主事,他爲了彌補之前對你疑心的歉意,他下月親自做媒,向昌都富商米鋪老闆張大米張員外提親,讓他將張家小女嫁於你爲妻,在下等告退。”
說完沒有理會阿古力的錯愕,帶着扎蘇二人離開了阿古力府邸。
迎娶本地富商之女?阿古力雖然貴爲大宋將軍,可能是高山人的自卑心理,從未敢奢望能娶漢家女。這劉坤達一番話,讓他彷彿被幸福狠狠砸了一下,有點眩暈。
看着三名屬下豔羨的眼神,阿古力一陣自豪。
清了清嗓子,阿古力吩咐道:“別羨慕了,替平南侯好好辦事,虧不了咱們。都回去安撫下軍心,告知咱們的兄弟,悄悄回山將家人都接入昌都府落入漢籍,以後再也沒有高山族了,咱們都是漢人。”
三名營指揮使興奮地紛紛點頭稱是,快速退出了大廳朝着軍營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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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康巴等人還在新竹城外做着春秋美夢之時,花蓮援軍、彰化援軍,還有沐春的騎兵都在加速行進,朝着他們步步緊逼...
而遠在大山深處的一支特殊部隊也在連夜奔襲,人數近兩千,輕裝上陣。除了清一色左腰佩百鍛鋼刀,右腰掛着水囊和乾糧袋,身穿覆着樹葉的藤甲,手拿精緻連發*外,身無長物。這些人面塗黑褐色油彩,騰挪閃躲在深山老林裡,遠遠望去如山中鬼魅一般。
他們便是平南侯麾下精銳中的精銳,山地營。
行進途中,山地營都統李土娃忽然右手一舉,示意後面的人駐足;緊接着是他的副手唐老三也提起右手,連連擺弄,將食指放在嘴脣上,示意噤聲停止前進。
令行禁止,近兩千人十傳百,百傳千的紛紛駐足屏息,看着前方不遠處得村寨。
李土娃拿出一張褶皺的圖紙,藉着微弱的月光仔細看着,過了一會兒纔對身邊的唐老三低聲說道:“這天機府給的地圖真是精細啊,山林小道,河流湖泊都繪製的如此詳細,不服都不行。”
唐老三湊過腦袋來,問道:“都統,前面那個村寨進去就是泰雅人的部落了?”
李土娃收起圖紙,點點頭道:“正是,前日侯爺有信件過來,命我們山地營將造反五族的村寨連鍋端了,記住,侯爺再三交代,將各大族長的家屬與心腹勢力屠戮殆盡,但是不許枉殺普通百姓,明白了嗎?”
唐老三摸了摸手中的連發*,低聲道:“曉得了,都統。”
李土娃看了眼還有絲絲月色的夜空,說道:“晚點估計烏雲就要遮月了,告訴弟兄們喝點水吃點炒米,一會兒就動手。進去之後不要發出動靜,儘量趁着睡眠把那些人全部解決掉,到了村寨口,會有天機府的內應指引咱們的。”
唐老三從陳靖元給他們特製的牛皮靴中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輕彈幾下,笑道:“都統放心吧,咱們弟兄在深山老林裡遭的那些罪不是白受的,保證下手利索,絕不會拖泥帶水。”
李土娃揮揮手示意他去傳達指令,隨後解下水囊,一邊從腰間的糧袋裡掏出一把炒米放進嘴中囫圇嚼咽,
一邊喝着水。
炒米就水,耐飢解餓,適用於長途奔襲,野外生存,這也是山地營的訓練科目之一。
過了一會兒,李土娃收好水囊糧袋,對着衆人壓低聲音喝道:“弟兄們,侯爺給我們的命令是兩天之內,斬斷五族的大後方。這是咱們山地營成立以來的第一戰,,此戰定要打出我們山地營的威風,準備行動。”
烏雲乍起,斜月藏頭,茫茫夜色中,兩千道鬼魅般的人影匆匆朝着前方不遠處的泰雅村寨竄去,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悄悄拉開了帷幕...
這一夜,山地營先後收割了泰雅族與康巴有關係的三千多口性命,接着是阿美族與族長尼桑亞有關係的五千多口性命,到了天微微亮之時,已經屠戮了第三個目的地,布農族族長二千多口家屬與心腹勢力。
在出了布魯族的寨子後,山地營沒有休息,而是繼續奔襲魯凱族、太魯閣族兩地,以免三族族長勢力被滅的消息傳到那兒,而引起他們的戒備。
當他們奔襲山林到達魯凱族寨外之時,天已大亮。
新竹城樓上,齊盛一夜未睡,看着城外還是沒有動靜的五族叛匪,心中還是不停打鼓,這他孃的到底是唱哪出?
這時張遷侯匆匆上了城樓,難得一臉笑意地對着齊盛喊道:“齊將軍,大喜啊!”
齊盛疑惑道:“你又沒娶妻,又沒生子,何來的大喜?”
張遷侯揮着手中的信箋,道:“不是我大喜,是山地營大喜,造反五族的村寨已被山地營端了三家,就差太魯閣族和魯凱族了,哈哈。”
看着平日裡黑麪冷臉的張遷侯今日竟然如此不着四六的,齊盛不解地問道:“山地營怎麼回事?”
張遷侯被齊盛這一問啞火了,拍拍腦門想起除了侯爺也就只有他知道箇中詳細,隨即將陳靖元如何命令山地營奔襲五族村寨,和昌都駐軍都統阿古力等人之事一併告知了他。
齊盛聽完之後恍然大悟,驚道:“原來如此,難怪城外五族叛匪按兵不動,敢情就是爲了虛張聲勢,好讓阿古力將軍下手啊?孃的,看走眼了,沒成想這幫番人都會用孫子兵法了。這些事情文長史還不知道吧?”
一聽文長史三字,張遷侯來勁了,嗤笑道:“這事除了侯爺,也就我知曉吧,文雞毛他不知曉。”
文雞毛,是張遷侯私底下給文廷玉起的外號,齊盛聽着抿嘴一笑,心道,也真應景兒。
白天別說人,晚上被叫鬼。
剛唸叨完文廷玉,這廝輕搖雞毛扇悠閒地走上了城樓,一見張遷侯也在場,很臭屁地打了個招呼。
張遷侯彆扭地朝他點點頭示意,畢竟人家現在暫署都督府事,還管着他呢。
齊盛將張遷侯剛纔所說之事又複述了一邊聽得文廷玉抖完左邊眉毛抖右邊,興奮之餘呼呼扇着雞毛,叫道:“高啊,侯爺到底是看得遠,我說這幫土拉吧唧的高山人怎麼就是按兵不動,原來是等着阿古力那邊動手啊。這回阿古力率軍效忠,侯爺又端了他們的後方,哈哈,齊將軍,準備準備吧,等花蓮府賀綱將軍、彰化府沐春將軍的援軍一到,咱們就殺他個片甲不留,妙,妙啊!”
齊盛抱拳朗聲道:“末將遵命。”
說完蹭蹭蹭地走下了城樓,前去準備出城一戰。
而後城樓上就留下張遷侯和文廷玉二人,這是文廷玉第一次替着侯爺署理都督府兵事,沒成想五族叛亂之事這麼輕易就要落下帷幕,心中豪氣頓時萬丈。
激動之餘這個酸丁竟然顫顫巍巍地爬到城牆之上,衣袂飄飄迎風而立,一邊搖着雞毛扇一邊扯着嗓子唱起《空城計》來:“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我也曾命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一來是馬謖無謀少才能,二來是將帥不和失街亭。連得三城多僥倖,貪而無厭你又奪我的西城。依依呀呀...
...”
破鑼嗓子唱得跟驢叫似的,聽得張遷侯*直抽抽,強忍着將他推下城樓的衝動站在了一邊。忽然回過味兒來,這唱詞中有司馬二字。
這司馬一詞唱得是司馬懿,可是張遷侯臉色一變,心道,老子現在掛的不就是都督府司馬一職?
幹你孃,好你個文雞毛,竟然自比諸葛亮,將老子比成被諸葛亮空城計嚇走的司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