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看完信後,神色一凜,趕緊命人把施進卿帶過來問話。
施進卿這時已經從小黑屋中被帶到了另一間更大些的房間,這間屋子不光有窗戶還點着燈,綁繩也已經被解開了,並且房間中還放了一壺茶,他的級別已經由疑犯升級成了客人。
雖然經過了臨時梳洗,鄭和看到施進卿時還是吃了一驚。當然不是他認識施進卿,自然也不會是施進卿長得有什麼特點,而是眼前此人臉龐浮腫、眼窩深陷,身上還有些污垢腳印之類的圖案,最顯眼的還是他的眼眶青了一邊!當然這都是託那幾位關他進小黑屋的明軍大兵的福。
鄭和詳細詢問了這次針對明軍遠洋艦隊的,將要發生的惡性暴力**的前因後果,當聽到陳祖義的後衛艦隊統領將要陣前起義,饒是鄭和養氣功夫了得,也是禁不住撫掌大悅,形式轉變成這樣,對明軍可以說是極其有利的!
敵人陰謀敗露,那就不能稱之爲陰謀了,鄭和一下由受制於人變成了制人者。大明將士從來就不怕和敵人正面衝突,尤其還是船隻人數都佔優勢的時候,鄭和也算是久經戰陣了,這樣大好的局面他要還不知道如何處理,那當初跟隨燕王靖難的艱苦時期,也根本就活不下來,更別提什麼立功受獎了。
鄭和對施進卿大力的誇獎了一番,並對因爲自己的手下那幾個小兵的原因,讓他受到的委屈,委婉的表達了一番歉意,最後許諾他陳祖義一旦被剿滅之後,將把他的功績上報朝廷,他若還有什麼要求也可以一併提出來。
施進卿說,自己家族已經有很多人定居舊港,對這裡已經相當熟悉,他想留在這裡爲大明朝廷效力。
這就是比較隱晦的暗示了,鄭和考慮了一下之後,答應了他的要求,因爲他這次立的功勞太大,確實也沒什麼好獎賞他的,既然他想要留在舊港,鄭和就先許諾了他,等陳祖義海盜團伙剿滅之後,可以考慮讓施進卿做舊港的大統領。
由於明成祖並沒有在這麼遠的海外開疆拓土的想法,此地當然不能併入大明版圖,那麼,在這個戰略要地扶持一位對大明朝仰慕,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番邦酋長就顯得很有必要了。施進卿和董宇交好,或者說是董宇佈置下的一枚棋子,但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只要這人沒有做危害大明舟師的事,只要他施進卿能感慕天恩,經常性的到朝堂上去朝朝貢,給皇帝老子磕磕頭,讓皇帝感受一下萬國來朝的舒爽愜意,爲大明中興,重新成爲世界之主盡到他那一份力,那就行了!
施進卿還提出,趙子銘率衆起義,希望鄭和也能給他一個封賞。要說這施進卿還算仁義,得到這麼大的許諾還沒高興過頭,還能想起自己的兄弟,此人人品還真是沒的說。鄭和對施進卿更加滿意了,對於守信譽,講仁義的人當然讓人用起來放心,他今日能不負趙子銘,來日當然也會不負自己不負大明朝廷!
不過,對趙子銘肯定就是另一番封賞了,鄭和肯定不能讓他繼續留在舊港,一個施進卿挺讓人放心,若是加上一個心眼多的武將,那好事兒也背不住將來就能變成壞事兒。
鄭和許諾,剿滅陳祖義之後,將趙子銘帶上寶船隊,隨他一起回京城面見皇帝,由皇帝親自對他進行封賞!
這種封賞,在現代人看來那就是有卸磨殺驢、鳥盡弓藏,或者說是帶進南京城軟禁起來的意思。可是說來說去,這都是現代人的想法,作爲當時的人來說,這種賞賜可是無比崇高的!能進南京城面見大明皇帝陛下,並受到皇帝陛下的親口封賞,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是最高的榮譽呀!那都是番邦國王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趙子銘充其量也就是個海盜大頭子,離藩王的級別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這項榮譽對他來說,不亞於天上掉下個金疙瘩,正好掉到他家飯鍋裡!
這小子真幸運!就連施進卿都開始嫉妒趙子銘了,這種好事兒怎麼輪到他呢?早知道剛纔我提議讓他當這個大統領了,我要是跟着去京城面見大明皇帝,那該多好呀!施進卿後悔不跌,但是鄭大帥話已出口,要想讓鄭和改主意,施進卿還沒那個膽子,他也沒那個能耐。
既然事已至此,只有按命令行事了。鄭和最後告訴他,讓他即刻回去,面見趙子銘,把鄭和的原話說一遍,同時告訴他,做好準備,單等陳祖義攻擊開始時,率領後衛艦隊從後方發起攻擊,爲防誤傷,所有趙子銘的船隻一概懸掛白旗以爲標誌,所有的起義官兵脖子上都圍一條紅手巾。脖子上扎條紅領巾,這次也是歷史上首次出現。
施進卿領命告退,這一趟雖然身體上受到了些許的傷害,卻得到了終生受用不禁的好處,幾日之後,自己就將成爲大明帝國承認的舊港第一人了!自己的全家都將得到大明朝的庇護,而自己的好朋友,小兄弟,趙子銘也將到大明的國都,和各國藩王一起接受大明皇帝的封賞,趙子銘的全家、全族人都將沾他的光,族譜上也將記下那光輝燦爛的一筆,這個光榮將流傳到子子孫孫!即便幾百年後,他的後世子孫也將以他爲榮!
施進卿回到自己家之後,發現趙子銘居然就在大廳裡坐着等他,施二姐在旁邊陪着她的趙叔叔說話。
“兄弟,你怎麼在這兒?怎麼沒到陳王那兒去?”施進卿看見他很是驚訝,你不用在陳祖義跟前聽差呀?
眼見施進卿進門,趙子銘一躍而起,盡顯海盜大頭領的彪悍之氣,“哥哥,你可算回來了,都把我急死了!”跑過去拉着施進卿的手,把他按到椅子上,然後就開始連珠炮似的問問題,施二姐則乖巧的悄悄退出門外,並把門帶上,然後自己在門外把風。其實他們家的堂屋,誰能沒經主人允許隨便闖入呢,即便是下人,只要主人一聲令下,也沒人敢靠近大堂,這樣做只是表示自己對此事的重視,自己家對趙子銘的尊重。
施進卿坐在凳子上望着趙子銘呵呵直笑,趙子銘心中大喜,知道大勢已定,要不然自己的這位施大哥絕不會滿臉春風的。果然,施進卿接着就說了鄭和許諾他的好處。
聽說鄭大帥答應等陳祖義剿滅之後,讓大哥做勃林邦的大統領,趙子銘連番恭喜,他是真的爲施進卿高興,兄弟兩人現在是休慼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哥能得到這樣的許諾,自己肯定也會得到一份賞賜,主要是這次大哥能夠談判成功,大家就都有活下去的本錢了,如若不然,兩家人的性命就要同陳祖義一起煙消雲散了。
當然,他心裡也有一絲淡淡的失落,自己現在官位比施進卿高,手下人也比他多,明軍和陳祖義打起來,肯定也是自己出力最多,結果鄭和把施進卿封做了舊港大統領,大統領只有一個,既然施進卿做了,那自己肯定就不是了,將來自己也就只能跟着施大哥混了。好在施大哥對自己一向親厚,即便將來在施大哥手下做事,想來也會過得不錯。
這樣一想,趙子銘的心理逐漸平衡起來,對施進卿的恭喜也就更加真摯起來,同時由於得知施進卿是將來的舊港大統領,親熱之中不免帶上了幾分敬意。
施進卿是幹什麼的?他是幹間諜的呀!雖然在大明寶船上栽了個跟頭,但那也算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之類的意外事件,如今心態平和之下,趙子銘神色間的些許變化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對自己這位小兄弟能夠這麼快的調整好心態,施進卿也感到幾分欣慰,一口喝乾了趙子銘端過來的一杯酒,施進卿看着趙子銘笑道:“賢弟想不想知道鄭大帥對你的賞賜?”
趙子銘心中一跳,難道大哥已經知道鄭大帥賞賜自己什麼了嗎?心裡狂跳,面上不動聲色的道:“小弟願爲大哥馬前卒、探路船,竭力扶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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