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差辦差,韓琦出得皇宮,召集一衆官員商議。
事情很簡單,韓琦開口要錢糧。
三司使張方平拱手答道:“韓相公容稟,京中府庫,實在沒有多少錢糧了,冬糧早收,已發了京畿各地軍餉,南方春糧才收,收的賦稅也還在統計,來不及到得京城。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實在沒有多餘錢糧賑災了。”
張方平之前在皇帝面前,就準備說了,卻沒有說話的餘地,韓琦大包大攬得太快。
韓琦看着張方平,面色很不好看,問了一語:“當真一點都沒有了?”
張方平也不想坑韓琦的,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張方平唯有開口說道:“韓相公也是知曉的,朝廷歲入雖然一直在漲,但是各項靡費,卻漲得更快。削減冗費之事,也多次在朝堂商議過,卻還沒有見到大成效,如今這般,慢慢已經入不敷出了,還請韓相公恕罪。”
韓琦瞪着雙眼,左右看了看。
張方平也轉頭示意着身後幾個官員,度支判官王安石硬着頭皮往前,拱手:“稟韓相公,度支衙門裡賬目清晰,當真沒有多少錢糧了。”
韓琦也知道三司衙門所言不假,但是事情不可能不解決,更不可能把這情況拿到皇帝哪裡去訴苦,要宰相干啥的?不就是解決問題的嗎?難道要皇帝自己來解決問題不成?皇帝也變不出錢糧啊。
韓大相公也是倒黴催的,上任沒多久,不是打仗,就是發大水。
便聽韓琦又問道:“京畿各地州府府庫情況如何?”
王安石雖然上任時間還短,但是對於各地度支之事還算了然於胸,上前答道:“稟相公,京畿各地府庫,也無多少錢糧,不過倒是可以吩咐下去,有多少運多少來,合各地之力,興許可以渡此難關。不過……”
“不過什麼?”韓琦哪裡還有什麼耐心。
王安石連忙接道:“下官是想說,也不知原武決堤,到底有多少災民,大水還在肆虐,受災區域還在擴大,若是災民太多,只怕京畿各地州府錢糧聚在一起,也難以爲繼。”
韓琦這回是真的一個頭兩個大,想了想,開口又問:“派人往南去催,各地轉運使一個個催。”
“相公放心,我這就派人往南方去催。”張方平答道。
韓琦又開口問道:“城外現在聚集了多少流民?”
樞密使田況上前:“韓相公,剛纔聽得人來報,流民已經過了四萬,還在源源不斷來。”
韓琦大手一揮:“勞煩田相公先派人去招兵,也往各處軍營去清點一下,看看各處軍營的庫房裡有多少糧食,運一些出來,算是借用,待得南方春糧到了,再行奉還。”
田況點頭。
韓琦起身:“有勞諸位,先去辦着。儘快往城外放粥,暫時萬萬不可有人餓死。之後的事情,本相再來想辦法。”
衆人慢慢退去,各做各事。
韓琦卻依舊坐着不動,不斷在想辦法。其實本還有些錢糧可用,只奈何狄青出征,來去好幾個月,爲了限制狄青,只給了狄青一個邕州的管轄權,狄青的糧餉全靠朝廷補給。花費甚大,甚至韓琦還故意把幾船糧食給沉到了江裡。這一切都是爲了拿捏狄青,讓狄青死無葬身之地。
當真是蝴蝶效應啊,牽一髮動全身。
若是甘奇沒有勸狄青辭官,狄青已經死了好久了,沒有狄青在世,朝廷就不會如此出兵去再剿火峒蠻。火峒蠻在邕州鬧騰着,肖注躲在邕州城裡應對着,倒也不至於威脅到汴梁城裡的事情。
而今狄青去把火峒蠻剿滅了,錢糧用出去了,甚至都往江裡沉了。又發大水,要救急災民。
韓琦這不知道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若是當初給狄青更大的權利,與上次一樣臨時管轄荊湖南北路,很大一部分糧草補給就不需要朝廷直接派發了,更沒有必要把糧食沉到江裡去。
歸根結底,韓琦不想着害狄青,此時也不會如此爲難。
此時的甘奇,也不知道韓琦的爲難,正在運作着自己的政治資本,到處派發帖子,甘奇甘道堅的中秋詩會,大儒胡瑗帶着一衆太學博士直講都會到場,甚至還有禮部一些官員也會到場。
接到帖子的人,一個個興奮不已。
還有一些平常與甘奇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也意外接到了帖子。
比如一個叫作陳翰的富家子弟,祖上曾經當過京官,發跡之後家大業大,到得陳翰的父親,如今只是一個京畿路下八品官縣官了,但是家業依舊不小,陳翰是個半吊子的讀書人,舉子考了許多回不中,比起讀書,他更喜歡各處樓宇到處耍。
陳翰接到了帖子,打開一看,看到甘奇的簽名,中秋詩會,激動不已,舉着帖子就奔出了家門,幾個狐朋狗友一約,陳翰拿出帖子,得意洋洋,就開始吹:“你們看看,甘奇甘道堅,親自給我發的帖子,邀請我中秋參加詩會,你們看看,親筆的帖子。未想他甘道堅也聽過我的大名,此番詩會,太學胡先生也會到場,還有禮部許多官員,連府學的呂學究也被請去了,如此好的機會,定要好好表現一番。”
幾人湊臉過來看了一看,卻都不怎麼樣驚訝。
這讓陳翰覺得有些不爽,開口說道:“怎麼,你們還以爲是假的不成?這是真的,甘道堅親筆的帖子。你們這回一定要幫幫我,以往寫出的好詩詞好文章,都快快給我,這回一定要準備得妥妥當當,定要出個彩頭,定要在詩會上一鳴驚人。”
原來陳翰把這些人請來,是爲了“集思廣益”,爲了準備詩詞,一個人才華不行,那大家就一起湊一下。
卻見一人神神秘秘從懷中掏出一物,攤開一看,說道:“陳兄,你看這是什麼?”
陳翰湊過去一看,滿臉驚訝:“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也有甘道堅的親筆帖子?你憑什麼也能有?”
那人笑了笑:“難道只許陳兄名聲在外?不許小弟的大名傳到甘道堅的耳朵裡嗎?”
卻見此時,身邊幾人都在懷裡掏。掏出來的都是甘奇親筆的請帖。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甘道堅莫非瞎了眼不成?”陳翰氣不打一處來。
“陳兄,想來是甘道堅從哪裡聽聞了咱們幾個人的名聲,所以才都發了帖子。”
陳翰起身,說道:“我先走了,我去備詩詞文章了,你們先吃着喝着。”
說完陳翰就走了,他是真着急,本來準備在這幾個朋友這裡弄一些好詩詞,這回是弄不到了,唯有再去找其他人,找一些窮書生,給點錢,弄點中秋詞來備好,到時候詩會上用。
卻見其他幾個人,哪裡還吃喝,都起身而走,大概也是要去弄詩詞了,有備無患,儘量多弄一點,什麼題目都弄上幾篇好的,這大概也算是押題了。
就等中秋詩會,個個都要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