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出征了,狄青去樞密院領兵符印鑑,然後去城外大營點校着人馬。
點校西軍人馬倒是不難,都是熟悉之人,狄青一去,還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一衆軍將個個恭敬非常,臉上帶着喜悅,能重回狄青麾下效命,一起出徵打仗,這是令人開心的一件事情,大多也在等着隨狄青大勝而回,天子腳下,若是天子親自封賞,那好處自不用說。
衆人激動驚喜,唯有狄青一人面色沉悶,看着這些昔日跟隨在旁的西北悍勇老卒,五味雜陳。
點校完西軍的三千多人馬,狄青又往一旁的軍營而去,尋一個叫龐敢的遊擊將軍。
狄青對東京禁軍是一點都不熟悉,還有四千多抽調的名額來自東京禁軍,甘奇也就給狄青介紹了幾人,甘奇能認識的,也就是龐敢龐勇兄弟,以及朱干與劉兆。這四個人與甘奇算得上熟悉,甘奇也一個不落讓狄青帶上。
狄青到處點校人馬,也頻頻往樞密院去跑,糧草軍械之類,都要樞密院下令各處府庫,才能調動得出。
最後也免不得入宮一趟,見一見那位皇帝陛下趙禎,聽趙禎囑託幾語,狄青也得給趙禎幾句忠心話語。
趙禎又頻頻叮囑狄青注意身體之類,如此也算得君聖臣賢。
皇帝趙禎還親自設宴招待狄青,上一次出征火峒蠻,趙禎也親自設宴爲狄青壯行,這一次也是如此。
狄青忙着他的事情。
甘奇也忙着自己的事情,報紙又出一期,上面有出征的具體時間,便是等着願意一起去的學生們到時候來匯合。
甘奇也要帶上幾十號人手在身邊,甘霸周侗狄詠等人自不用說,還有劉廷龍、冷甲魚等人,甚至把草上飛也帶上了,草上飛這般的人物,天生就是做斥候的好材料。
上一次在那北邙山殺人,他們也都不曾缺席。這一回再出去,便是熟門熟路了,甘奇甚至還一人給了一些安家費,這一次是去打仗,不比頭前。
趙宗漢得到了這個消息,便是飛奔回家,準備與汝南郡王趙允讓說一說,也道個別。主要也是要徵得趙允讓的同意,趙允讓若是不同意,趙宗漢想走也是個麻煩事。
卻是剛剛到得趙允讓的房中,趙宗漢就看到了趙小妹也在這裡,而趙允讓臉上似乎有些不快。
趙宗漢進去拜見。
趙允讓擡頭看着他,語氣頗爲不善:“有何事啊?”
趙宗漢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妹,見得小妹臉上似有淚花一般,心中打着鼓,卻還是說道:“父王,孩兒此番準備隨狄將軍南下,特來此行。”
趙允讓聞言先是愕然片刻,隨後又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胳膊腿,拿得起一柄刀嗎?狄青去打仗,你跟着去作甚?去送死?”
趙宗漢連忙解釋道:“父王,孩兒只是去長長見識,並不上陣,到得邕州,也只會在城中不出去,父王放心就是。”
趙允讓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兄妹倆,又問:“可是甘奇?是甘奇叫你去邕州的?”
趙宗漢先生點點頭,卻又連忙搖着頭:“父王,是孩兒自願隨他去的,好男兒志在四方,豈能一輩子留在這東京城內?孩兒如今長大了,總該四處走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如此方爲好男兒。”
趙允讓嘆着氣,擡手指着兄妹倆,口中說道:“你們啊,你們啊,沒有一個省心的。一個要爲父賣着老臉花上一二十萬貫去買個青樓花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卻要上陣去打仗。你們是怕爲父活得太久了,死不了。”
趙宗漢聞言驚訝起來,轉頭看向自己的妹妹,他已然明白了趙小妹爲何在這裡,卻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小妹,竟然要做這種事情。
趙宗漢連忙說道:“父王,小妹是不懂事,盡做一些傻事,道堅不過在青樓裡與那女子對飲了幾杯,小妹就要去把人家買回來,世間哪裡有這樣的事情,父王自不必管她。孩兒此番去邕州,那是去見世面的,爲國盡忠,乃是大丈夫所爲。”
趙宗漢這是把妹妹賣了,踩着妹妹往上爬。
趙小妹聞言大急,連忙又道:“父王可千萬別聽兄長瞎說,我只是覺得那張大家詩詞文章,吹拉彈唱無一不通,一見如故,想她在青樓裡實在可憐,所以想讓她到咱們府上來陪着女兒,女兒在府上實在孤苦,如此也能有個伴,父王若是苦悶了,我們兩個人一起爲父王彈琴唱曲的,也能解父王一些苦悶。”
趙允讓聞言,雙眼睜得大大,左右來回看這兄妹倆。無言以對,最後只問出一句話:“甘奇就這麼的好?啊?好成這樣了?一個要跟着去打仗,一個爲了他不惜一二十萬貫的錢財,連老父的臉也不當回事了?甘奇就這麼好?”
趙宗漢連忙說道:“父王,父王,孩兒可不是去打仗,孩兒只是順道遊山玩水,見見世面。小妹她是豬油蒙了心,要多多管教一下。”
趙允讓這個氣啊,指着趙宗漢就罵:“我看你也是豬油蒙了心,死了纔好,死在那蠻人的刀下,你就知足了。”
中國的父親,區別不大,多是這一類。
“父王,死不了,當真死不了,沒有什麼危險,您還不瞭解我嗎?有危險的事情我可不願意去,躲都來不及呢,我就是跟着去看看,一旦有危險,誰能有我跑得快?見了這番世面,往後纔能有出息,父王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趙宗漢一臉的討好,頭也不斷往前去湊。
卻聽那趙小妹已經哭出來了,口中說道:“兄長瞎說,父王,不是這麼回事,兄長冤枉人家,父王也冤枉人家,嚶嚶嚶……”
“唉……”老王爺趙允讓頭都大了。
“父王,孩兒此番,特來辭別,不知家中有沒有上好的甲冑?給孩兒來一套,孩兒拜謝父王。”趙宗漢大禮拜下。
“滾,滾遠點。”趙允讓罵道,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趙宗漢哪裡是能上陣殺敵的人?還要去邕州?莫不是真要去送死?趙允讓豈能答應。
趙宗漢卻就是不滾,站在一旁,想着怎麼說服自己的父王。
卻是趙小妹一邊嚶嚶嚶,一邊說道:“父王,父王,您就幫女兒這一回吧。”
趙允讓又是一口長嘆,站起身來,摸了摸趙小妹的頭,說道:“宗蘭吶,你在家中最小,誰都疼着你、護着你,爲父也最疼你,你真是爲難爲父了,若是年輕時候也就罷了,但是爲父如今六十有三,還端着臉面到處去求人,只爲買一個青樓花魁,傳出去不知多少人要在背後笑話……”
“對對對,小妹當真不懂事,如此爲難父王,父王六十有三了,豈能還端着臉面去做這般的事情?小妹,你也該懂事了,你看我,我就知道要上進,要爲國效力,爲父分憂,也爲官家分憂。”趙宗漢義正言辭。
“滾,一邊站着去,閉嘴。”趙允讓呵罵一聲。
趙宗漢連忙往一邊站了站。
卻見趙允讓又摸了摸趙小妹的頭,說道:“罷了,罷了,爲父如今,時日無多了,那甘奇,還真是個良人。一二十萬貫的錢,死了也帶不到棺材裡去,爲父去買,去給你買就是。你去吧,別哭了,好好一個姑娘,哭花了臉像什麼樣子?回去等着就是了。”
趙小妹聞言大喜,果真不哭了,抱着趙允讓的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口中說道:“謝過父王,謝過父王,女兒這就不哭了,這就回去等着。謝過父王。”
小姑娘屁顛屁顛就跑了出去。
一旁的趙允讓目瞪口呆,急忙一語:“父王,爹,親爹,我不會是你撿來的吧?”
“滾,滾蛋,還打仗,你出門殺只雞給我看看,你若能把雞殺死,我便讓你去了。”趙宗漢擡手在趕。
趙宗漢邁步就走,出門便是大喊:“雞呢,把府上的雞都給我找來,我今日不屠他千八百隻雞,還就被人看扁了,好教你們也知道,我也是鐵骨錚錚一條好男兒。”
一邊喊着,趙宗漢一邊往廚房裡衝,提着一柄切菜刀就跑了出來,口中依舊大喊:“雞呢?雞在哪裡?”
“世子,雞給您找來了。”一個小廝笑意盈盈而來,算是心思活絡,討好自家主人。
趙宗漢看着面前的大公雞,提着刀,轉頭往趙允讓房間的方向大喊:“父王,孩兒可就要殺雞了!!”
“世子,請!”小廝一手抓着兩個雞翅膀,一手捏着雞頭,把雞脖子都擼出來了,只等趙宗漢一刀下去,命斷當場。
也還聽得大公雞咯咯在叫,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父王,我可就要動手了啊!”趙宗漢又是大喊。
“世子,砍這裡,一刀下去,定然斃命!”
趙宗漢把手一擡,就要殺人……殺雞。
只見他左邊瞄了瞄,右邊瞄了瞄,又問:“砍這裡嗎?”
“對對對,就這裡,脖頸之上,一刀就死。”
趙宗漢左邊走了走,右邊走了走,舔着嘴脣,吞着口水,手勢做了好幾趟,卻就是沒有砍下去,口中輕聲一語:“這雞太美,殺了可惜,去換一隻醜點的來。”
“啊?哦……好……好的,世子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