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饒命,好漢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不過是一個小嘍囉,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迫於生計入了賊人窩,但是小人從未做過一點壞事……”
跪在甘奇面前的俘虜連連磕頭,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別哭,我且問你,叫個何名啊?”甘奇有些不耐煩問道。
“小人姓侯,家中行七,旁人都喚小人爲小猴子,天地可鑑,小人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公子若是不信,可到附近問上一問,小人從來不曾做過任何壞事。”這小猴子也是倒黴,誰叫他隨着那血手無敵衝得這麼前,調頭逃跑也就比別人跑得慢了。
甘奇點着頭,又問:“小猴子是吧?你家山寨在何處啊?”
小猴子聞言愣了愣,看着左右還有幾個俘虜,微微猶豫起來。
甘奇又道:“怎麼?還怕我這四五十人去找你們山寨報仇不成?”
小猴子擡眼環視一番,滿打滿算四五十個漢子,心中思慮片刻,卻還在猶豫。
甘奇也懶得多言,一招手:“呆霸,把這廝砍了。”
甘霸提着碩大的朴刀走來,舉刀就要砍人。
“公子,饒命饒命,小人豈能不知自家山寨在何處?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小猴子終究還是覺得甘奇說得有道理,山寨裡三四百號人馬,且能怕了這四五十號人?何況山寨裡還有大當家坐鎮,大當家可不是一般人物。
“哦?你又知曉了?”甘奇又問。
小猴子點頭如搗蒜:“知曉知曉,就在翠屏鋒上,距此不過十多裡山路就到。”
“那就帶着我等走一趟吧?”甘奇伸手提起這個小猴子,往前一送,便是讓他帶路的意思。
小猴子往前走得幾步,又回頭來看,心中卻還高興起來,這四五十號人還真要去山寨找晦氣?那真是不自量力了,頭前還怕這些人要殺自己,或者拿自己往哪裡官府去,此番直接往山寨去,正中下懷。
小猴子哪裡還有不願意?就讓這些外地人自尋死路,也是小猴子的活路。
一箱一箱的綢緞往車上搬去,車隊都停在了路邊,留了兩個人看守。其餘人,皆隨着甘奇往上山的小路而去,卻見這些人每個人都揹着一個小木箱。
小猴子一邊帶路,還一邊納悶,納悶這些人怎麼都揹着一個小木箱,莫不是上山寨去送禮的?
北邙山,雖然是一條不小的山脈,但是這座山脈也並非什麼高山大川,海拔最高的山也不過三百米左右,比那些動輒上千米、幾千米的高山,那是遠遠不能比的。
但是也不能小看了這座北邙山,因爲這條山脈,不知葬了多少帝王將相與名人,呂不韋、漢光武帝、大法師劉秀,漢獻帝,杜甫,顏真卿,等等。
其實這裡還是一個很有歷史底蘊的地方,景色實在不差,風水也好。
林間慢慢走着,甘奇擡頭也看着,翠屏鋒也不高,最多二百來米,隱隱約約能看到山腰上真有一座山寨,山寨柵欄也並不高,地勢也並不險要,在這裡建山寨,大概也是因爲這裡纔是北邙山真正的腹地,也更是因爲北邙山本身就不是什麼崇山峻嶺,尋不到什麼險要的地方。
“公子,到了,就在這上面,要不要小人先去叫門?我家大當家最是好客,若是見得有公子這般豪爽之上造訪,定會極爲高興,好就好肉招待一番。”小猴子賠着笑臉,試探問道。
“你們大當家怎麼稱呼啊?”甘奇似乎在猶豫。
“大當家姓宋,人送外號飛天猛虎,乃是方圓百十里了不得的江湖好漢,人人敬仰。”說到這裡,小猴子臉上還真泛起了一些崇拜的感覺。
“姓宋,這就對了。”甘奇一邊說,還一邊上前去幫小猴子解開手臂上的綁縛繩索。
小猴子見得甘奇這般動作,又驚又喜,口中還問:“公子莫不是認識我們大當家的?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一場誤會,誤會誤會。”
繩綁解開了,甘奇也笑道:“你回山寨裡稟報,就說汴梁故人來訪,我等在這山腳下休息片刻,喝些清水,隨後就到。”
“好好好,難怪公子這般了得,原道是我們大當家的故人,也對也對,我們大當家以往可真在汴梁城裡住過的,有幾個故人再正常不過,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甘奇想了想,答道:“不該你知道的,你也別多問,回去就說我姓文。”
“是是是,小人這就上山去稟報。”皆了綁縛的小猴子,拔腿就跑。
只待那小猴子消失在山林之間,甘奇忽然面色一沉,轉頭說道:“其他幾個俘虜就拉到後面砍了,把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穿戴好。”
甘霸忽然面色猙獰起來,喉嚨裡蹦出來的話語,更是兇狠:“我說要殺他們全家,那就一定要殺他們全家。”
兇狠的話語說完,甘霸回頭,提着幾個俘虜到得一個草叢凹地之後,一刀一個,利落非常。
木箱子打開,厚重的鐵甲,反射着已經快要落下的夕陽,寒光熠熠。
衆人互相穿戴甲冑,甘霸自己穿好,還來幫甘奇穿戴甲冑。
衆人穿好甲冑,喝了一些清水,沿着山間小道慢慢上山。
不得片刻,只見那小猴子飛奔而下,臉上帶着欣喜,跑到近前,忽然見得一個一個武裝到牙齒的鐵甲,先是腳步一止,有些不知所措。
卻是甘奇笑着開口發問:“如何?你們大當家可認識我?”
小猴子離得二三十步,試探一語:“敢問公子全名?”
“爺叫文德彰,怎麼?你們大當家還不見我了?”甘奇問道。
小猴子聽得這一答,嘿嘿一笑,幾步上前:“果真是文公子,我們大當家有請,快快請,大當家在寨門處等候了。”
甘奇依舊笑得真誠,笑得可愛,隨着小猴子往前而去。
山寨大門,頗有些寒酸,至少比甘奇想象的要寒酸,沒有什麼高角望樓,只是一個簡單的寨門,甘奇猜想,大概是這夥人在這裡佔山爲匪的日子還不長,還來不及建設。
宋存仁,甘奇早已忘記了他長個什麼模樣,但是遠遠再見到這人,甘奇已然就認了出來。在這大宋朝,一個宰相之子,當了山寨大哥,這種事情,若不是真的發生在眼前,這叫人如何相信得了?
興許有一句話可以來解釋: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他爹當宰相,他非要混跡江湖,這是有大情懷的人。
甘奇如此想着,倒也覺得這個宰相之子還有點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