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血鬥場面,早已不是昔日與黑虎幫街邊火併能比,甚至有了幾分戰陣廝殺的意思。
勇夫已來,短刃在手,似乎五萬貫錢已經讓他衝昏了頭腦,即便他的後背捱了頭前狄詠鐵尺砸擊,卻還不知躲避,依舊把短刃捏得緊緊,從人羣縫隙之中衝出,盯着甘奇的胸腹直刺而去。
短刃最適合小範圍刺殺之用,特別是擁擠的人羣之中,忽然出現一柄短刃,實在隱秘非常,難以讓人發現。
已然瘋狂起來的甘奇,更是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短刃刺殺而來。
頭前狄詠卻看得這柄短刃從身邊而去,開口大喊:“大哥,小心短刃啊。”
甘奇此時才頭皮炸裂,短刃已然就在胸腹之前,甘奇的刀卻是剛剛舉起。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有一隻早已鮮血淋漓的手臂再次提起,血肉手掌竟然抓在了短刃之上。
這般反應,實在不是甘奇有意爲之,而是危險那一刻下意識的行爲使然,若是有意,誰會那血肉之掌去握短刃刀鋒?
短刃的主人,見得短刃被甘奇握住,發力往前刺殺,口中大吼一語:“死!五萬貫!”
甘奇腳步連連後退,此時已然回神,卻是那劇痛的手掌,依舊不鬆分毫。便是手掌再如何疼痛難忍,也不能鬆開了去,鬆開只有一個後果,那就是性命不保。
甘奇腳步連退,卻是人羣之中,才退幾步,便被後面之人阻擋了腳步。
好在,好在甘奇此時另外一隻手裡的刀劈砍而下,直奔脖頸。
腰刀入肉,入骨。
只是倉促間發力不足,並沒有人頭飛起的場面。
刺向甘奇的那柄短刃,已然無力,轉而刃柄之處的那隻發力的手也垂落而下,只留甘奇握住刃口的那隻手了。
短刃的主人,踉蹌兩步,歪斜倒地,地上噴濺出來的鮮血,猶如自來水管裂出了一條縫隙,還發出“滋滋”般的聲響。
屍體還未死透,抽搐不止,甘奇擡腿越過,回頭看得一眼,那個失去了頸骨連接的人頭,正在地上來回滾動,卻又被一點肉皮系在身體之上。
越過屍體的甘奇,還回頭大喊一聲:“小心腳下,不要被絆倒了。”
狄詠兩柄鐵尺左右抽打砸擊不止,口中也起野獸般的嚎叫之聲,埋頭往前,躲避之人早已比阻攔之人更多。
待得狄詠一尺揮空,再看頭前,已然無人,狄詠大喜喊道:“大哥跟上,衝出來了。”
曹佾見得狄詠當真衝出了人羣,急得他自己也往缺口處擠去,口中更有急切的喊叫:“堵住,堵住他們,把那甘奇殺了!”
甘奇又斬一人,已然緊跟在狄詠之後,但是甘奇卻未急着奔逃而去,而是回頭等候,口中喊道:“呆霸,快,快!!”
甘霸就在身後不遠,氣喘如牛,答了一句:“大哥,我來了。”
甘奇帶來的二三十人,傷者無數,都隨着腳步從缺口而來,左右圍攻之人,已然大多畏縮不前。
見得這般情況,甘奇已然大喜,轉頭準備起身再走,卻見面前一身紅衣擡手阻攔,還有話語:“甘奇,你爲何非要與我曹家過不去?留下人,我自會給你受用不盡的好處。”
甘奇擡頭看向紅衣,正是人羣中擠過來的曹佾。
只見甘奇好似完全沒有絲毫忌憚,看着阻攔自己去路的那隻手臂,提起腰刀就砍了下去,絲毫沒有猶豫。
興許甘奇真的是瘋了,國舅爺曹佾的手,就這麼飛向了空中。
頭前沒有了攔路的手臂,甘奇直接走了過去,還回頭一語:“這隻手臂,算是你還老子的!”
話語說完,甘奇已然奔出去十幾步遠。
卻是那國舅爺曹佾,盯着自己的臂膀斷口,愣愣出神,連哀嚎之聲都沒有發出,他似乎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手臂就這麼沒有了,不相信自己的手臂就這麼落在了地上,更不相信這個大宋朝,會有人敢用刀把他的手臂砍下。
上來阻攔的曹佾,並不是託大,更不是犯傻,而是有一股自信,自信硬的若是真不行,還能有軟辦法來談。因爲他是國舅爺曹佾,是當今皇后的長兄,是當今皇帝的大舅哥,連趙禎見得他,也都是禮節有加。
一個城外破落戶,揮刀把他的手臂砍了?
對,真砍了!國舅爺一聲痛嚎,一屁股跌坐在地,捏着自己的臂膀斷口,身邊涌來無數人,大呼小叫不止。
曹杉也擠到了旁邊,看得一眼,親自從地上撿起一柄刀,大喊:“大兄快去醫治,我帶人去追殺甘奇。”
曹佾聞言,竟然答道:“不要去追了,你快快入宮去,快快入宮去啊。”
卻是那曹杉哪裡還聽曹佾話語,不管不顧,帶着人就去追甘奇。
汴梁大街之上,一夥人持兵刃飛奔,滿身鮮血。
之後不遠,又有一夥人持兵刃在追。
還有追殺之語大喊:“站住,站住。”
街道上的行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
去開封府的路上,沿途不少朝廷三司、三省六部的府衙,便是這些府衙門口的衙差,見得這一幕也是大驚失色,連忙轉頭入內去稟報府衙中上值的官員。
今日這個汴梁城是怎麼了?
誰也搞不懂,九十七年大宋朝,怎麼還有這般的事情?
跌坐在地的曹佾,身邊之人早已取來繩索,幫曹佾綁紮斷口止血,曹佾也是大喊:“快弄個門板來,擡着我入宮去,快!!!”
甘奇提着刀飛奔,低頭看得一眼,卻見自己竟然還捏着一柄短刃的刃口,連忙把短刃往地上一扔。
此時狄詠也發現了甘奇手臂受傷,連忙拉起自己的衣角,用牙齒一咬,扯下布條,回頭給甘奇綁紮傷口,還有話語:“大哥你當真是條漢子!我狄詠這一輩最佩服好漢。”
兩人一邊跑一邊綁紮傷口。
甘奇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牙齒中還有血紅,說道:“男兒當殺人!你更是條好漢!”
“大哥說得對,男兒當殺人,殺人方是好男兒。”狄詠說出這一語,似乎有一種解氣的感覺。因爲他知道一個故事,有人曾用呵斥的語氣對他父親說過一語:唯有東華門外唱名的纔是好男兒。
說此話之人正是大權在握的宰相韓琦,當時的狄青卻連句反駁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開封府,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