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篇

法國篇

獨自一人奔赴異國他鄉,在飛機上時尚未有多大的感覺,直至抵達機場,始終等不來接機的人,夏曉北的心底才升起濃濃的茫然與無措。

所幸她此前謹慎地向樑小姐要過地址,雖然語言不通,但出租車司機總是認得地址的。下車的街道特別繁華,可見住在此處之人的不甘寂寞。

放眼望去,夜空籠罩下的城市霓虹璀璨、光芒萬丈,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貴婦,挑着濃密睫毛膏的雙眸,冷眼旁觀她這個彷徨又無助的來客。

夏曉北穩着心緒做了幾個深呼吸,隨即沿着木質樓梯往上走,找到她所尋的那間公寓。

主人可能是外出未歸,她摁了半晌的門鈴也無人迴應。

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地等待了。

起碼,不用露宿街頭。

夏曉北慶幸地安慰着自己,然後背靠門板,抱着行李,坐在地上。

單身在外,人生地不熟,即便很清楚她不能睡着,奈何依舊敵不過洶涌澎湃的困頓。

似乎睡得很深。因爲她做了個夢,夢裡回到平安夜的沙灘音樂廣場,宋以朗在臺上深情款款地對她訴說衷情,輕柔舒緩的旋律於她的腦中迴響不散。

其實睡得很淺。因爲她潛意識裡緊張地繃着根弦,警惕着身周的動靜。

耳朵裡就是在這時捕捉到怪異的聲響。

跌跌撞撞的腳步踏響樓梯的木板,女人的嬌笑間或其中,夾雜曖昧的喘息和男人的嘻聲。

動響越來越近,夏曉北感覺地上的木板似乎都輕輕震動,只是未及她成功抗衡沉重的眼皮,她的腳背驟然一疼。

有女人的驚呼緊隨其後,夏曉北霍然縮腳,睜眼擡頭,對上了一雙藍褐色的眼睛。

藍褐色的眼睛?

夏曉北怔了怔,試探性地問:“你是威----”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夏曉北頗爲羞赧地垂下頭去。

看到她低頭,威廉回頭把懷中女人脫到一半的衣服重新拉下,將人打發走----當然,對方很不高興。不過,威廉也只能無奈。

自從顧非那小子丟下他跟着唐嶽回國後,少了臭氣相投的豬朋狗友,他連上酒吧都頗爲興致缺缺。今晚是約了老朋友纔去的酒吧,回來前,思量着好久沒沾腥,就順手勾搭了一個。其實他享受的就是獵的過程罷了,最後上不上倒是無所謂。所以,打斷得正好。

難怪他總感覺忘了什麼事,瞥見門口這女人時,他總算找回記憶了----顧非他們小倆**代過來着。

那麼,眼前這個就是要他收留的……女徒弟?

瞥了她一眼,威廉掏鑰匙開門:“進來吧。”

夏曉北站起身,卻沒有動,遲疑着問:“你是威廉先生?”

威廉眉尾輕挑,驀地往她面前湊上一步。

夏曉北緊張地連連後退,眼神滿是戒備。

見狀,威廉收起捉弄,自顧自走進屋裡,“半夜三更,你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睡在我家門口,我都沒懷疑你的身份,你倒懷疑我的意圖。”

“所以,夏小姐,你究竟要不要進來?”

他單手靠在門上,做出要關門的樣子,無論是嘴角還是眸底,均是毫不掩飾諷意。

夏曉北習慣性地輕咬下脣,隨即點了點頭:“叨擾威廉先生了。”

眼瞧着她戰戰兢兢的怯懦模樣,威廉覺得好笑的同時,心裡直嘀咕顧非那傢伙給他整的這是什麼貨色,長得沒多好,身材一般般,連性格貌似都是小媳婦般。

噢,不對。

把她批得一無是處之後威廉猛地想起,眼前這個是徒弟不是女人,不能用同等標準來要求。

行吧,那他明天就先考量考量她是不是更達不到徒弟的標準。

夏曉北早注意到他逗留在自己身上的審視和探究,只等着他說話。不想,他卻是一句話沒說,徑直走進房間關上了門,良久沒再見他出來。

這是……就把她丟着不管了?

夏曉北懵了。

至少得先給她安排住處吧?

躊躇片刻,夏曉北敲響他的門。

好一會兒,他才**着上身出來,一副被打擾到睡覺的模樣:“什麼事?”

夏曉北盯着他的臉:“請問,我該睡哪裡?”

“噢,我忘記了。”威廉打了個呵欠,指了指斜對着的房間:“他們在我這裡留宿都睡那間房。”

說完他就關上門,不多一句話。

夏曉北蹙了蹙眉。

爲什麼她感腳,顧非給她找的這個師傅,相當不靠譜?

……

起牀後打開門的瞬間,一股子香氣就往鼻子裡鑽。

威廉狐疑地用力嗅了兩口,循着味道到了廳裡,正看到夏曉北端着盤子從廚房裡走出,看着他微笑地點了點頭:“早上好,威廉先生。你起來得剛好,早飯煮好了。”

田螺姑娘?

威廉的第一反應是想到小時候故事書裡童話。

當然,緊接着他便記起,昨晚從門口撿她進來的事兒。

走到餐桌前,煎雞蛋、花生米,還有那什麼,小黃魚乾?

夏曉北在這時又從廚房裡端出了白稀粥,“聽說你在法國待了十多年,那麼應該吃多了西餐,所以我自作主張給你準備了簡單的中式早飯。”

“是嗎?我都好幾年不吃早飯了。”威廉懶洋洋地道。

“……”這人的嘴皮子本就如此,還是故意和她唱反調?夏曉北手裡的動作滯住----聽他的口吻是不吃?那她要怎麼做?

猶豫間,只見威廉淡定地坐下,直接用手抓了幾顆花生米送進嘴裡,一邊嚼得津津有味一邊道:“這個時候就該來點啤酒。”

夏曉北的額上應聲下來三根黑線----大早上的喝啤酒,他開玩笑吧?

“你是來法國幹嘛的?”

無語間,忽聽威廉開口問,夏曉北擡眼看他時,他正把一顆花生米拋到空中,然後自己擡頭,準確無誤地張嘴接住。

沒聽見她的回答,威廉重新問了一遍:“你是來法國幹嘛的?來給我當廚娘嗎?”

夏曉北驀地怔忡,少頃,搖了搖頭。

威廉的脣角斜斜地勾起:“你除了會煮飯,還會幹嗎?”

他這句話問得有些刺耳,聽得夏曉北心裡有些難受。

難受的一方面在於,她煮早飯的本意是認爲自己有求於人,總該表達感謝,他拒絕也就罷了,爲何非得這樣說話?

難受的另一方面,恰恰也在於他的說話方式。雖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但他動不動的嘲諷,令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宋以朗對她的冷嘲熱諷。

威廉並不知道夏曉北此刻的心理活動,只察覺她沉默下來的表情透着濃濃的一股幽怨。以他在女人上的豐富經驗,自然不會以爲她的幽怨來源於他,心底禁不住又一次責怪顧非,貌似給他送了個怨婦。

嘖嘖,越看她的表情,威廉越受不了,乾脆把話挑明:“你會些什麼東西?會什麼,你就弄什麼,把你目前的看家本領全部在我面前攤開,我好知道你是哪塊料,廢鐵抑或璞玉,值不值得我費心思,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口氣不太好聽,但夏曉北明白自己方纔誤會他話裡的意思了,忙不迭點頭:“好,好的,謝謝威廉先生!”

“叫我威廉就可以了。”他可不想一天到晚有人在耳旁這麼喊他,都把他喊老了。

夏曉北笑了笑,鄭重地打了個招呼:“威廉,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夏曉北。”

威廉沒有迴應,只是睨了她一眼,開始慢悠悠地吃桌上的東西,剛把煎蛋吞進肚子裡,他忽然記起,自己方纔好像忘記刷牙了……

……

夏曉北交上來的軟陶燈盞,讓威廉再次譴責顧非,也清楚了徒弟不能隨便亂收,一不小心就會賠上自己的一世英名。

其實夏曉北自己也知道它粗糙得拿不出手,可是,威廉毫不掩飾的嫌棄神色和不留情面的挑刺,幾欲把她的信心和鬥志打壓到塵土裡。

不過,她的沮喪和消沉根本沒來得及維持多久,就被威廉緊鑼密鼓而嚴厲苛刻的閉關訓練計劃所折磨得無暇顧及。

且在之後的日子裡,每天被他虐着虐着,早就習慣成自然。

習慣成自然的,還有他撕掉藝術家面具之後的臭屁自戀和吊兒郎當。

時間竟是就這樣,晃過了她離開宋以朗身邊的頭一年。

聖誕節在這裡的熱鬧與中國的春節不相上下。威廉照例出去參加朋友的派對,出門前不忘大發慈悲地放了夏曉北一個晚上的假。

放假的福利,不過就是減少了她呆畫室裡的幾個小時而已。

樓下的鄰居也有個狂歡派對,聲音有些吵,但對獨自一人的夏曉北來說,倒讓她覺得沖淡了些許冷清。

默默地站在陽臺吹了會兒風,原本塞得滿滿的腦袋,總算騰出了點空間。

騰出空間,被思念強行霸佔。

眺望遠方的視線漸漸失了焦聚,千萬燈火暈散成光點,好似紙上的顏料被水漬化開一般。下意識地去摸手腕,才記起手鍊和項鍊早被自己收起來。

無聲地嘆口氣,夏曉北轉身走回廳裡,從廚房的冰箱裡拿了威廉的啤酒。

威廉是提前回來的,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找到夏曉北,則是在陽臺上。

她是就地坐在地上的,靠着陽臺的一角,腳邊散落着空瓶子,手裡還抓着個瓶子,悠悠地晃來晃去,嘴裡似乎還哼着什麼調子。

威廉單肩斜靠着門,雙手環胸地站着,靜靜地聽了一陣,斷斷續續零零散散,所以他根本沒聽出來,倒是夏曉北先注意到了他,咧開一口白牙喚他:“威廉,你回來了。”

目光還算透亮,應該沒醉得太厲害。

判斷之後,威廉開口評價她的歌喉:“五音不全,難聽至極。”

“我也覺得不好聽。”夏曉北打了個酒嗝,“沒有人能比他唱得好聽。”

“你前夫?”

“嗯。”夏曉北使勁地點了點頭。

威廉頓時興致索然,站直了身子問她:“我買了蛋糕,要吃嗎?”

“要。”夏曉北應得很快,不過從地上爬起來的速度很慢,扶着牆起了三次才站穩。

威廉輕笑一聲,“北北,來,走出條直線給爲師看看。”

哪裡聽不出他在嘲笑,夏曉北忿忿然梗着脖子:“你等着瞧!”

說着,她緊緊盯着地面,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兩三米的距離,硬是被她走了快五分鐘,站定在他面前時,笑得特別志得意滿:“直線。不能更直了。”

她的目光柔軟純淨,威廉不自覺想起了曾經在森林裡見到的小鹿,一瞬間恍了心神。

“威廉,我一直想問你,你的藍眼睛是怎麼混出來的?”夏曉北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眸子,威廉心下驀地一突,緊接着見她伸出指頭指着他狡黠地壞笑:“難道你連睡覺的時候都戴着美瞳忽悠人嗎?”

“醉了,讓你清醒一下。”威廉一點都不客氣地給她賞了個爆慄:“吃蛋糕。”

轉身回廳裡,走開幾步發現身後沒人跟上來,威廉困惑地回頭,這纔看到夏曉北還站在原地,捂着額頭一動不動。

“你幹什麼?”威廉走到她面前,“怎麼?我下手太重了?”

擡臂想要拂開她的手,卻突然被她反手抓住,而她整個人則彎着腰不讓他看到臉,乍然之下的姿勢,就像是握着他的手給他深鞠躬一般。

威廉益發莫名其妙,正欲再次開口詢問時,忽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有溫熱的液體。

“北北,你……”

“威廉……”夏曉北吸了吸鼻子,嗓音滿是哽咽,“我想他,我很想他,我特別想他,我瘋狂地想他,我止不住自己想他,喝了酒之後,我更加想他。你能明白嗎?就算是在跟你說話的同時,我的腦子裡浮現的也是他。爲什麼你要放我的假……我不能放假……不能……”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話所感染,威廉的胸口也發酵出酸氣,很淡,但於他本就空蕩蕩的心裡,卻成了無法忽視的存在。

“北北,進去吃蛋糕吧。”沉默半晌,開口時,威廉發現自己出聲得有些艱難。

而夏曉北似是並未聽到他的話一般,依舊絮絮叨叨,聲音抽抽噎噎:“宋以朗……宋以朗……我離開了這麼久,他是不是會把我忘了……我們分居了……”

“北北,行了,不要糾結了。”

“只差沒簽離婚協議而已……兩年……只要滿兩年……滿了兩年,就算是我後悔提離婚,也沒用了是不是……我怕……”

“夏曉北,我的話你是聽不見嗎?!”威廉也不懂自己這一股火氣是怎麼來的,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難得地爆了脾氣。

他清晰地發現夏曉北的身子應聲震了震,下一瞬她霍然擡頭,淚流滿面地盯着他。準確來說,彷彿是在透過他,凝注着遠方的人。

似是要印證他的想法,沒多久,他就發現夏曉北悠遠的目光恢復了清明,眼淚卻是因現實而嘩嘩落得更多:“威廉……他就是用這種語氣兇我的……就是這樣……”

威廉的眸光不易察覺地閃了閃,擡起手掌虛擋在她的眼前,“不要再這樣看我。我不是他。”

“我知道。”夏曉北的鼻音仍然濃重,但情緒比之前穩定不少,“我很清楚,你們其實很不一樣。”

只是有一兩個瞬間而已,一兩個瞬間,她錯覺自己沒有離開南城,沒有離開宋以朗身邊。

可,一兩個瞬間,也足以令她崩潰……

威廉的手掌轉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北北,你要用更美好的自己重新面對他,才能不辜負你們分開的這段時間。何必擔心害怕呢?屬於你的,永遠在那,誰都搶不走。不見的,只可能是他自己離開。愛情不是誰當誰的燈塔,而是一起在黑暗中探索。”

“威廉……”夏曉北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說出這番話的他,頭頂上方彷彿綻放着情聖的光芒,耀眼而靠譜。

對的,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威廉在對感情的理解上,也能如此靠譜。

察覺到夏曉北眼中滿含對他的崇拜,威廉勾起得意的笑:“中國好導師,說的就是我。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不僅僅是要幫助你訓練專業技巧,更是要給你人生的茫然指引方向。以後你只會越來越發現爲師的厲害。”

夏曉北:“……”臭屁得已無力治療……

……

翻日曆的時候,威廉發現,不知不覺,還差三個月,夏曉北來法國的日子,就滿兩年了。

兩年,他怎麼會忘記這個特殊的日子呢?

她不是哭訴過,分居滿兩年就可離婚的事。

就那一次。

雖然她同他無數次吐槽過她和宋以朗之間的破事兒,可只有那一次,她毫不掩飾地崩潰過。

那次之後,她連提起宋以朗的頻率都少了許多,做事似乎也比以前更專心投入。

她貌似在一點一點地發生變化。

即便他知道,本質上的她,其實和剛認識時一模一樣。

既然一樣,那麼眼瞧着日子一天天地迫近,表面淡定如常的她,內心該是焦慮無比的吧?

威廉想笑,扯了扯嘴皮,卻是僵硬地笑不起來,只得無聲地嘆口氣。

轉回身,夏曉北剛從廚房裡忙乎完出來。

威廉不由想起她來到這裡後的第一天早上。明明是他自己提醒她,她來這裡不是爲了給他當廚孃的,然而,後來怎麼就演變成,她兼了廚娘一職呢?

“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夏曉北擺着餐具,“又是不小心招惹了難纏的女人,現在甩不掉?”

“知我者莫若北北也!”威廉笑着走到桌前坐下,順手接過她遞過來的叉子,“我在思考該怎麼把這個難纏的女人遣送回國。”

“欸?遣送回國?”夏曉北頗爲驚訝,“偷渡的還是黑戶啊?”

威廉笑而不語片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道:“你最近很用功,還差一點點,就能把我佈置的任務提前完成了。”

聽似隨口,可夏曉北隱隱察覺他話中的別有意味,垂下眼皮子,“提前完成不好嗎?說明我的效率提高了……”

“北北,在爲師面前,就不用玩弄心思了。”

被他直接點破,夏曉北索性不再遮遮掩掩,“喏,你老人家別裝糊塗不認賬就行,雖然是很早很早之前的承諾,但也是生效的。你承諾過,我什麼時候完成,你就什麼時候放我回去。”

威廉翻了翻白眼:“你這話說得好似最初是我把你綁來法國的。”

“嘿嘿嘿,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夏曉北笑得討好,“所以,到底你的承諾還能兌現不?”

威廉不給明確答案,狀似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人節好像快到了。”

“又不關我的事。”夏曉北聳聳肩,“這些節日我從來都不過的。”

“北北,待會兒去訂機票吧。”威廉冷不丁轉回之前討論的主題。

夏曉北一時沒跟上他的跳躍,下意識地問:“什麼機票?”

“訂你從法國回南城的機票。”

夏曉北應聲愣怔住。

“嘖嘖嘖,這樣就樂傻了?”威廉猝不及防地往她額上一彈。

夏曉北當即回過神來,不過,額上的疼痛哪裡比得過心中澎湃的喜悅?

她可以回去了!

她夏曉北終於要可以回南城了!

眼瞧着她的嘴角都快咧到眉梢上,威廉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然而,此時的他根本沒有預料到,一個星期後,他剛剛送走夏曉北,便接到了來自醫院的複查結果通知。

五年了,五年前經歷的那場虛驚,原來並沒有放過他。

命運可能就是這麼喜歡開玩笑。

因爲知道不可得,因爲知道不屬於自己,所以不去爭取,所以能夠輕鬆放手。

命運的玩笑偏偏在他輕鬆放手的時候砸來。

他依舊不願爭取,但他想要的卻更多了。

想要留在她身邊更久一些,想要看到她幸福快樂,想要看着她發光發亮,想要爲她多做一點事。

在命運徹底將他捆綁之前。

所以,他未事先通知她,便緊隨其後地回了南城。

這塊他十多年從未想要會再踏入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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