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達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根據聯合國標準),長相很平庸,穿着的衣服也很普通,臉上長着一顆青春痘,正是最燦爛的時候,豔若桃李,紅嘟嘟的底座頂着黃橙橙的膿水,讓人忍不住想要擠出來。
“邵老闆。”陳宏達打了一聲招呼,就不說話了。
“小陳,”史明輝說,“你那東西呢?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陳宏達從隨身的帆布包裡面掏出一本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不過只有賬本,錢友簽名同意的紙條已經沒了。應該是錢友自己銷燬了。”
“只有賬本沒用啊。”史明輝着急的說。
“原件沒有。”陳宏達嘿嘿的笑了一聲,“不過當時我就留了個心眼,複印了一份。”說着拿出一大疊複印件來,一張一張給邵成龍展示,“這張是買瘦肉精的,這張是買獸藥的,這張是賣玉米的,這張是處理豬頭的。”
“處理豬頭?”邵成龍問。
“我們自己有冷庫,如果生豬太多賣不完,就送去屠宰場殺掉分割成凍肉儲存起來。這時候豬頭是不算入最終產品的,只算下腳料。”陳宏達說,“還有一部分內臟也是算下腳料,這些東西賣的錢都要收入小金庫。”
“病死豬呢?”邵成龍問。
“病死豬是私下處理的,大家都知道,但是錢不進小金庫。”陳宏達說,“理論上來說,病死豬應該是焚燒無害化處理的,而我們的焚化爐已經有兩年沒開動過了,雖然維修燃氣費一分錢都沒少。”
“這兩年的病死豬全都賣了?”邵成龍問
“那倒不是,有些賣了。”陳宏達說,“我只是個會計,這種事史場長應該更清楚。”
“開始的時候,他們挖個坑把豬埋了,裡面放石灰,影響不算大。後來他們連石灰都不放了。再後來,直接扔進外面的湖裡。”史明輝說。
“桌子山那個湖?”邵成龍臉色都變了。
“不是,另一個,桌子山的湖太淺了。”史明輝說。
邵成龍鬆了一口氣,“那你們還往桌子山排污水。”
“那邊排太多已經不行了。”史明輝說。
“好吧。”邵成龍看了看賬本,時間地點數額都很清楚,“這就是小金庫的賬本把,不會是你僞造出來騙我的把?”
“不是,絕對不是。”陳宏達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不過並不是心虛,而是急於辯白,“這真的是小金庫的賬本,你看和我帶來的這些發票和收支條的複印件都能夠對上,是最原始賬本。”
“可複印件並不能當證據。”邵成龍說。
“原件不在我手上。”陳宏達說。
“真是可惜,要是有原件的話,就用不着你來作證了。”邵成龍說打開了一個小提箱,裡面滿滿的百元大鈔。
“我願意作證!”陳宏達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真的嗎?”邵成龍把一整塊一整塊的錢拿了出來,放到陳宏達眼皮底下,捆紮得緊緊的人民幣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可不只是在我面前作證,可能要上檢察院法院。”
陳宏達看得目不轉睛,他是會計,跟錢打交道多了,但那些錢並不屬於自己,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好!沒問題。”
“那就太好了。”邵成龍說,“這裡是一百萬。”
“謝謝邵老闆,謝謝邵老闆!”陳宏達說。
“如果需要你作證,另外還會再給。”邵成龍說。
“那不如我直接去舉報!”陳宏達目露兇光。
“這個倒不用。”邵成龍趕緊阻止他,“還沒到這一步。要是大家可以和和氣氣的把事情解決掉那就好,你也不用冒風險。”
“那好吧。”陳宏達覺得很遺憾,“我其實不怕風險的。”
“能夠不冒風險還是不要冒風險。”邵成龍說。
“我現在能……把錢拿走嗎?”陳宏達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可以。”邵成龍說,“不過你這要是假的,或者有什麼關鍵地方你沒說,我自然會把你找出來,你跑到哪裡都沒用。那時候我可不會跟你講道理。”
“絕對是真的,就是小金庫的賬本。”陳宏達又拿出一個小本子來,“這裡我還寫了我知道的錢友貪污腐敗的事情,要是需要的話我也可以作證。”
“好吧。”邵成龍說,“費心了,你可以拿錢走了。”
“謝謝邵老闆。”陳宏達千恩萬謝的走了。
邵成龍拿着這個賬本其實也沒想要對錢友怎麼樣,只是花一百萬買個保險而已。不過看來這陳宏達還真是恨錢友恨得要死,萬一自己跑去舉報那可怎麼辦。
邵成龍回到房間,一幫子女人還在,跟邵成龍說了好一陣子話才陸續散去,邵成龍還以爲晚上能睡個好覺呢,誰知道半夜方芳又偷偷摸了過來。剛運動完,烏子真也摸過來了。好容易擺平了烏子真,連樂瑤也過來了。
“你們怎麼都在啊!”樂瑤問。
“你不也來了。”方芳說。
“我是來說正經事的。”樂瑤說。
“去,這時候還說什麼正事。”方芳掀開樂瑤的衣服,露出裡面的蕾絲內衣來,“還穿成這樣來談正經事。”
“我真的有正經事要說。”樂瑤一把拍開方芳的手,“我想起來以前好像見過歐陽雅荷。當時我們有個客戶是做建築機械租賃的,把建築機械租給建築施工隊伍收租金。有個施工隊拖欠租金,客戶就通過我們把施工隊告了,我們做了工作讓法院把那個施工隊在工地的財產查封掉。工地找上門來讓我們解封,歐陽雅荷就是工地的代表。那個案子不是我辦的,不過我從中協助,見過歐陽雅荷一次。”
“這個信息有什麼用?”烏子真問。
“說不定有用呢。”樂瑤說。
“我想不出來會有任何用處。”烏子真說。
“沒用處就不說了嗎,說了又不費成本,不說耽誤了事情怎麼辦。”樂瑤說。
“那也不用這麼緊急半夜三更來吧。”烏子真說。
“後來那個官司怎麼樣了?”邵成龍問。
“什麼官司?”方芳問。
“那個拖欠租金的官司啊。”邵成龍說,“後來怎麼樣了?”
“不知道,我沒跟了。”樂瑤說。
“講個故事都太監,我最恨太監了!”烏子真說。
“我這不是故事!”樂瑤沒好氣的說。
“這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邵成龍說。
“管她要做什麼,我們以靜制動就行了。”方芳說。
“沒錯,以靜制動就行了。”邵成龍躺在牀上,“先睡覺吧。”
第二天邵成龍起牀的時候渾身痠痛,年紀大了就是沒有年輕時候身體好,以前不論晚上多累,睡一覺早上起來就神清氣爽。現在睡一覺醒來還這麼難受……不過也許和年紀沒什麼關係,邵成龍把壓在自己身上的三個女人挪開,果然舒服了許多。
“快起來。”邵成龍說。
“不要,再睡一會兒。”樂瑤迷迷糊糊的說。
“再不起來要被人發現了。”邵成龍說。
“反正符嘉平和符玉蓉都知道了。”樂瑤說。
“還有很多人不知道。”邵成龍說。
“還有小云和文文嘛,我們這邊有三個呢,她們才兩個。被發現了我們一起嘲笑她們好了,我們人多示衆。”樂瑤說。
聽起來有點道理,可總覺得有些不對。
“還有阿紫呢。”邵成龍說。
“她又不在。”樂瑤說。
“別吵了,還讓不讓人家睡覺了!”方芳說。
“我還是起來吧。”烏子真爬了起來,“今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沒時間睡覺了。”
“你有什麼事情做?”方芳問。
“我的駕照到期了,要去重新辦。”烏子真說。
“你會開車的嗎?”樂瑤問。
“這話說得,誰還不會開車啊。”烏子真說。
“我也有很多事情做呢……算了還是起牀吧。”方芳說。
她們偷偷摸摸走了,幸好沒有被人發現,邵成龍鬆了一口氣,這才洗臉刷牙,哎,以後這日子應該怎麼過呢,總不能長久維持下去。要不看看誰先懷孕就和誰結婚?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是怎麼想的,邵成龍只想做個好人,爲什麼忽然間就變成渣男了呢。
他的電話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阿紫打來的,頓時有些心虛,“喂,阿紫你怎麼這麼早打電話過來?”
“早什麼啊,我們採山韭菜的時候,現在都忙活大半天了。”阿紫說,“對了,我買了新車呢!”
“買新車?你買了什麼車?”邵成龍問,“原來那輛車呢?”
“那車壞了,拿去修說要三萬多塊錢,還要修兩個星期。我一想這車買來的時候才十幾萬,修三萬太不划算了,乾脆買了一輛新車。”阿紫說,“看來買二手車還是不行,買車還是質量好省心的才能用,我買了個本田思域。”
“這車不會太小嗎。”邵成龍說。
“自己開要那麼大的車沒用啊。”阿紫說。
“這種車走山路不太好吧,幹嘛不買個suv?”邵成龍說。
“修好路以後不要緊的。我馬上就回來了,到了再說吧。”阿紫說。
斷線之後一看,有兩個未接電話,號碼不認識,回撥過去,一把尖利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怎麼這時候才聽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