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貴的黃花梨沙發用來坐……袁偉和袁強都不敢把屁股放上去,在旁邊兩張凳子上坐了。這兩凳子看着也是價值不菲,但總沒有黃花梨沙發那麼貴。
“大舅二舅,你們來幹什麼?”邵成龍的臉色不太好。
這是當然的,前些日子他們兩還罵過人家賣屁股呢,不過還承認是親戚那就好辦。袁偉袁強最怕的就是連門都進不了,現在見到了人,不論邵成龍要打要罵,他們都認了。現在只是臉色不好看,已經很好了。
袁偉趕緊擠出笑容,低聲下氣的說:“外甥,上次真是對不起。”
“我們就是嘴賤。”袁強說,“那天我就好像鬼迷了心竅,也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那種話來。回去之後我每天都後悔,後悔得心痛,不但心痛,心肝脾肺腎一起痛。”
“你們是被養豬場史明輝騙了錢吧。”邵成龍說。
袁偉袁強都很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楓灣鎮是個小地方,有什麼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邵成龍說。
“我們那個……一不小心。”袁偉賠笑着說,“不過其實也沒關係,不過是一百萬吧了,也不是被騙了,還簽了合同買玉米,楓灣鎮養豬場這麼多,五百噸玉米怎麼也能賣出去。”
“是嗎。”邵成龍說,“史明輝之所以被迫辭職,就是因爲進了一批質量很差的玉米。我想養豬場應該不會放着差玉米不賣,把高質量玉米給你。商品豬很嬌貴,吃得差,長肉就少,賺的錢就少。要是飼料有毒,把豬毒死了,損失更大。有誰敢冒着這種危險買你的玉米?我說過了,楓灣鎮是個很小的地方,養豬場圈子更小,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人。明輝養豬場不要的玉米,其他養豬場怎麼會要。”
“那也不過是一百萬。”袁偉說。
“要是平時,這麼點錢當然沒人在乎。”邵成龍說,“不過我聽說兩位舅舅在外頭還有高利貸對吧。”
“那都是謠言,謠言。”袁強說。
“原來是謠言啊。”邵成龍說,“那我就放心了,本來想着要是兩個舅舅缺錢的話,我可以幫一幫呢。”
袁偉和袁強對看一眼,這時候也顧不得臉面了,趕緊站起來說,“好外甥,我們現在缺錢的很,求求你幫我們一把。我們這都是驢糞蛋子外面光,根本沒錢的。”
“這樣啊……一百萬倒是不算什麼。”邵成龍說。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邵成龍母親忽然走出來,手裡拿着一把竹掃把,橫刀立馬,威風凜凜,“滾,你們給我滾!真是不要臉,居然還敢上門!”
“媽你怎麼出來了。”邵成龍說。
“妹妹,我們知道錯了。”袁偉趕緊說。
“知道你個屁!給我滾!”邵成龍母親說,“既然已經恩斷義絕,你們居然還敢上門?”說着舉起掃把,劈頭蓋臉就往袁偉袁強兩個人腦袋上打過去。
“妹妹,妹妹!”袁偉護住頭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聽我說啊,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哎喲別打,別打了。聽我說一句,就說一句好不好?”
袁強也強不到哪裡去,跪在地上滾來滾去,倒是沒被打中幾下,只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全都滾得亂七八糟了。
打了好一會兒,邵成龍母親沒力氣了,拄着掃把呼呼的喘氣。
袁偉看了看袁強,又看看邵成龍母親,忽然說:“阿霞,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也是這樣。那天我們餓得要死,偷了家裡的番薯來吃。被爸媽發現了,抓着我們打。我跪在地上,動都不敢動,老大就滾來滾去,把衣服都弄壞了。你最小,躲在門後面,還以爲沒人看見……”
“你說這些幹什麼!”邵成龍母親冷着臉說。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親兄妹啊。”袁偉說。
“你中了彩票還要跟我借錢的時候,有把我當成親妹妹?”邵成龍母親說,“你們發了財和我們斷絕關係的時候,有把我當成親妹妹?要不是我兒子發了財,你們又欠了高利貸,你們會把我當親妹妹?”
“是我們錯了,我們豬油蒙了心,大家再怎麼說也是親戚,要打要罵怎樣都行,妹妹你就原諒我們吧。”袁強說。
“原諒?你以爲有這麼容易?”邵成龍母親說,“你們想借錢?可以,寫借據,給利息。”
“行,行,寫借據。”袁強說。
“你們還想辦什麼事,都明碼標價,別想佔我們便宜!”邵成龍母親說。
“那當然。”袁偉說,“絕對不會。”
“我看你們還敢翻臉不認人!”邵成龍母親說。
“以前我們真該死,以後絕對不會。”袁強說。
“誰會信你們!”邵成龍母親說,“阿龍,他們究竟想幹什麼?你可千萬別聽他們胡說,別把他們當親戚,該收多少就收多少。所以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是這樣的,我們想要買明輝養豬場。”袁偉說。
“你們有這麼多錢嗎?”邵成龍母親嘲諷,“癡心妄想,人家那養豬場價值好幾億呢。你們連一百萬都賠不起,還想買好幾億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那是完全不同的,損失一百萬是真的損失,做生意可以借錢可以籌款。”袁強說。
“異想天開!”邵成龍母親說。
“不過我們沒有門路,大侄子你認識明輝的人不?”袁偉問。
“你們去找史明輝,以爲他是養豬場管事的,所以被他騙了一百萬?”邵成龍問。
“誰知道養豬場做主的居然不是場長。”袁偉說,“那個養豬場居然由總經理又有經理,場長只是具體幹活的。其實我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時間太緊。”
“明輝養豬場的總經理由集團總公司一個副總兼任,每年只來幾次。具體業務是由經理辦的,經理也是從集團總公司派來的,不懂業務,只能依靠場長。”邵成龍說。
“是啊是啊,誰知道這個史明輝居然辭職不知所終。”袁偉說。
“也不是不知所終,他就在香港。”邵成龍說。
“在香港!”袁偉又驚又喜,“能把他抓回來嗎?”
“抓回來又有什麼用,兩位舅舅這一百萬是簽了合同用來買玉米的。”邵成龍說,“就算上法院,法院也只能讓他們執行合同。現在人家又不是不肯給你玉米,是你不肯收。”
“那……這可怎麼辦啊。”袁強目瞪口呆。
袁偉則發現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明輝養豬場肯認帳,那這一百萬應該是到了養豬場賬上吧,史明輝給養豬場弄錢幹什麼?”
“他做了這麼久的場長,又是管倉庫的,和養豬場之間都不知道有多少扯不清楚的糾紛和虧空,牽連到不知道多少人。要是嚴查,說不定會查出大事來,這時候他們總公司正要把養豬場給賣掉,要是牽連太大局勢不穩,會影響價格的。有了這一百萬,上下一起遮掩,能夠把很多事情都遮掩過去。”邵成龍說。
“所以這是養豬場上下一起騙我們!”袁偉聽明白了。
“也不算以欺騙你們,只不過你們被史明輝騙了,養豬場是樂見其成。”邵成龍說。
“所以我們就算提前去打聽消息也是沒用的,養豬場上下都不會把真相告訴我們!只會說史明輝的確是場長,的確是管事的。錢到帳以後他們爲了撇清關係,纔會拼命貶低史明輝的地位!”袁偉說。
“他們不會主動說實話,不過也沒法子瞞徹底。”邵成龍說。
“其實就是養豬場在騙我們的錢!”這麼一想,袁偉和袁強心裡好受了不少,明輝養豬場家大業大,誰能想得到他們居然會處心積慮騙去騙區區一百萬的小錢。
“大侄子你對明輝養豬場很熟啊。”袁強說。
“其實也不怎麼熟。”邵成龍說,“不過他們是楓灣鎮最大的企業,金牛鄉這邊也沒有能與之相比的,怎麼也要打交道。所以知道一些信息。”
其實邵成龍和明輝養豬場根本沒打過交道。養豬最怕疫病,要遠離人煙,儘量減少疫病傳入。所以明輝養豬場是非常嚴格的全封閉式管理,別說邵成龍,就是王鎮長他們要進去也要先申請,而且只能去辦公區,不能去養殖區,更不能去種豬培育區。
明輝養豬場雖然在楓灣鎮,其實和鎮裡沒什麼交集,平時躲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大門緊閉,根本不讓人進。和政府打交道,直接就去找區裡市裡,鎮政府只能小心伺候着,有什麼問題就被區裡市裡拉去一頓臭罵。
養豬採購糧食,人家都是大宗採購,本地提供不了。養好了豬要出貨,直接大貨車拉走,和本地也沒關係。養豬場的員工也不出門,衣食住行都是場裡解決,他們在養豬場裡自己種菜養雞,不用外購。
邵成龍早就聽說過明輝養豬場,但是從來都沒去過,也不認識養豬場的人。這一次是秦日朗走了關係,找到養豬場,用史明輝坑了袁偉袁強一百萬——其實袁偉袁強說得沒錯,就算他們小心打聽也是沒用的,養豬場上下早就串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