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成龍沒想到他這就失業了,他努力工作,盡心學習,深得上司和客戶喜歡,奈何整個行業都不景氣,公司居然撐不下去破產了,邵成龍連遣散費都只拿到一半。
“阿龍,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嗎?”一個帶着金絲眼鏡的美女問邵成龍。
這是邵成龍的上司,名字叫做方芳,通稱方姐,今年29歲,銷售部門的主管,很照顧邵成龍,還說過要提拔他來着,可惜公司忽然倒閉,她自己都失業了,所有的承諾都成了空話。
“方姐,我還沒什麼打算”邵成龍搖搖頭說,他這幾天寄了不知道多少份簡歷出去,一點回音都沒有,經濟不好,到處都在裁剪人手,邵成龍又不是應屆畢業生了,哪裡有這麼容易找到工作。
“那你住哪裡呢?公司宿舍不能住了。”方芳說。
公司提供宿舍,雖然條件很差,畢竟是免費的,邵成龍一直住在公司宿舍裡面,現在公司倒閉了,公司宿舍當然也就沒了,要自己租屋子的話,花費可不少。
“我打算回鄉下去住。”邵成龍說。
“你鄉下?叫什麼村來着,不是很遠的嗎?”方芳問。
“石頭村。”邵成龍說,“有公交車到城裡的。”
公交車的確是有的,一天一班,早上7點鐘開,8點到城裡,晚上則是7點從城裡出發,8點到村裡。要是錯過了,只能等第二天。邵成龍的父母早就出來打工了,不過戶口還在村裡。邵成龍也很少到村裡去,一般就是過年的時候回去兩天。
現在經濟不景氣,邵成龍的父母爲了保住工作,跟着公司去了外地幹活,不在本地。以前他們也沒能買下房子,一直都是租房子住。後來邵成龍大學畢業出來找工作,父母已經跑到外地去了,他只能住公司宿舍。現在公司倒閉,邵成龍不想租房子,只能回老家去。
“可惜我也還沒找到新工作。”方芳說,“你回老家去,找工作不方便吧,要不我借你點錢,你在城裡租一間房子,找工作也方便一點。這錢不用着急還,等你以後找到工作慢慢還也不遲。”
邵成龍明白方芳的意思,不着急還其實就是不用還。要還錢的話邵成龍壓力還小一些,擺明了不要還的,邵成龍的壓力可就太大了,這錢兼具不能要。
“回老家住一下沒什麼的,鄉下屋子還大呢,吃菜不用錢,一個村裡都是親戚,菜園子裡隨便摘。”邵成龍吹噓說。
“聽得我都想去鄉下住了。”方芳笑了笑,“要是錢上面有什麼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啊。我雖然也在失業,不過還有一些積蓄。”
“謝謝方姐。”邵成龍說。
“好頭不如好尾,我們去龍門吃個散夥飯吧,其他人在等我們了。”方芳說。
龍門就是龍門飯館,是公司附近一個酒樓,大排檔的價格,星級酒店的服務——這是龍門飯館的廣告,真實情況是比大排檔貴一點點,比正經酒店服務差一點。
大排檔自己吃飯很好,招待客戶同事聚餐卻不夠檔次,商務宴請再省錢也得去龍門飯館這種,起碼也是個正經餐廳。方芳爲此還長吁短嘆的,說以前生意好的時候,招待客戶都是去大酒店吃海鮮的。
出門左轉走了幾十米就到了龍門飯館,大中午的這兒也空蕩蕩,只有邵成龍他們一桌子人。氣氛很是沉悶,大家心情都不好,菜還沒上呢,已經消耗了兩箱子啤酒,所有人都一口一口的幹着。
“大家不要這麼傷心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話的是龍門飯館的老闆,“吃頓好的,心情就好,不過是失業嘛,多平常的事,我開飯館之前失業了十幾次,還不是熬過來了。方姐今天吃什麼啊?新到的山韭菜,很新鮮,炒臘肉最好,只要九十八,要不要來一盤啊?”
“怎麼這麼貴啊?”方芳問。
“不貴了,山韭菜進貨都要50塊一斤呢。”老闆說,“現在到處都是污染,山韭菜只能生長在沒有污染的山泉水裡,越來越少了,根本沒貨。你去別的店問問,全都上百。”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九十八就九十八吧。”方芳說。
“什麼最後一次,方姐不要這麼說嘛,說不定以後找個工作,還是在附近呢。又或者方姐自己做老闆,在我這兒開公司呢。”老闆說。
“山韭菜沒這麼稀罕吧?”邵成龍不以爲然的說,“我們鄉下到處都是,隨便摘,都不要錢。”
“你鄉下哪裡?”老闆問。
“石頭村啊。”邵成龍說,“金牛鄉那邊。”
“金牛鄉啊,”老闆不知道石頭村,金牛鄉還是知道的,“那邊確實有山韭菜,可是也不多,品質還不好。你等等啊。”老闆去廚房拿了幾根山韭菜過來,“你看,這種是從西山那邊來的山韭菜,這顏色多綠,這味道多濃,金牛鄉的山韭菜又小又沒味。西山的山韭菜是五十塊一斤,金牛鄉的只能賣35%2c還沒貨。今年到現在都沒見過金牛鄉的山韭菜出來賣。”
“怎麼會呢。”邵成龍接過那幾根山韭菜看了看,“我鄉下的山韭菜比這強多了。”
“好啊,你要是能給我同樣品質的山韭菜,五十塊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老闆說。
“真的?”邵成龍大喜,他印象中鄉下這種山韭菜到處都是,一長就是一大片,割三五十斤下來,那不就是一兩千塊錢了?
“當然是真的,現在很流行吃野菜呢,山韭菜是其中最受歡迎的其中一種。”老闆說,“唯一的問題,就是產量太少,你要是能提供原料,我無任歡迎的。”
邵成龍很是高興,正好現在缺錢花呢,就找到了一條來錢的路子。山韭菜這種東西,石頭村多得是,前兩年回去的時候,邵成龍還看到小溪兩邊到處都是。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啊。”方芳說。
“絕對算!我這人出了名的鐵齒銅牙金不換,一口吐沫一口釘。”老闆說的口沫橫飛,要真實一口吐沫一口釘,在座十幾個人都得萬釘穿身。
“龍老闆的爲人,我當然是信得過的。”方芳說,“好了,快上菜吧,忙了一早上,都快餓死了。”
一片離愁別緒當中,這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下午,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吃完了飯,邵成龍急忙趕回宿舍去收拾東西,然後又跑到汽車站,好險沒錯過回去石頭村的唯一一班車。
公共汽車很是破爛,充滿了黴味,開起來搖搖晃晃的,讓邵成龍很是想吐。車子坐滿了人開出了城區,到了鄉間小路上,搖晃得更加厲害。
人上來又下去,下去又上來,在城區上去下來的人數差不多,1越走越偏僻,下去的就佔了上風,車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邵成龍一個。
天黑下來了,車也終於到了目的地,石頭村。
邵成龍下了車,拿出手機來開了手電筒,慢慢朝着村裡走去。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走錯路。邵成龍走幾步差點摔一跤,舉着手機四處照。
看到村委會,邵成龍才放心,從村委會轉進去,走了幾十米……好像還是走錯了。邵成龍走回村委會,從另外一條路走過去,終於找到自己屋子。
這屋子說好聽點就是很空曠,說不好聽,那就是家徒四壁,裡面什麼都沒有。一整個屋子,用電的除了電燈就是收音機,什麼電視電腦熱水器風扇煤氣爐統統欠奉,連熱水瓶都沒有。
幸好屋子本身還結實,基礎是用石頭壘起來的,上面則是青磚,雖然沒刷牆漲了不少苔蘚,倒是沒有漏水。牀沙發等傢俱是邵成龍父母用木頭自己打的,款式很老舊,但非常結實。
今天也真是累慘了,還喝了酒,邵成龍找到一張被子,往牀一扔,躺平了馬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邵成龍起牀的時候,一時還沒搞明白自己身在何方,陌生的屋子,陌生的牀鋪。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自己失業了,趕回老家住,還要去採山韭菜來着。
看看天已經亮了,邵成龍趕緊爬起來,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臭。扭開水龍頭,卻沒有水,也不知道是被停水了還是水管壞了。城裡住得久了,以爲開機就有電擰開水龍頭就有水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在鄉下並不是這樣。
邵成龍來到屋後,這裡有個水井。搬開堵着井口的大石頭,從廚房拿出一個木桶,綁上繩子扔下去,裝好水,提上來,脫光了往身上一倒,被凍得打了個哆嗦。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井水冰涼得要死。
洗完以後邵成龍徹底清醒了,找了一套衣服換上,只覺得渾身上下精神抖擻,很是舒服,彷彿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一樣。他找了個蛇皮袋,朝着後山走過去,記得那裡有很多山韭菜。
山韭菜其實不是韭菜,而是一種葉子尖細的野菜,只生在小溪小河兩邊的石頭縫裡面,泥地不行,沙地也不行,必須要石頭縫。而且對環境很就敏感,只要稍微有一點污染,山韭菜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