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殿下,有人說您已經和蘇雷定了終身,那麼,你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呢?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呢?”
“……”
“轟隆——”一聲巨響,冷慕窩在手中的藍色長鞭呼嘯着撕裂空氣,在客棧最爲堅硬的地板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大廳之中嘈雜不已的聲音這才停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被他們說中了心事,所以惱羞成怒了?
冷慕踏着椅子居高臨下,一腳踩在桌子上,撩開長裙的下襬,握着鞭子的手隨意地搭在大腿上,一時間霸氣側漏無人可擋。
她冷眼一個一個地掃過在場的衆人,很好,沒有幾個是認識的。
她甩了甩手上的鞭子,任由空氣因此而顫動,微微眯起眼睛,道:“剛纔……你們在說什麼?”
客棧大廳之中的火爐早在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生起了熊熊的火焰,再加上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怎麼說熱量也是足夠的。
但是,被冷慕這樣的眼神一掃,衆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尼瑪,好可怕!真不愧是皇宮裡出來的!
冷慕笑眯眯地轉動手中的鞭子,纖長雪白的手指在空中轉動出道道殘影,道:“我剛纔好像聽見有人說我和蘇雷?嗯?我和蘇家當家的怎麼了?”
原本熱鬧非凡的客棧大廳,真正陷入死寂。
整間客棧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只有兩個人的表情是鮮活的。
其中一個不用說,自然是單腳踩着桌子好不豪放的冷慕,另一個嘛,是站在客棧大門的陰影之後,露出半張似笑非笑的臉的某某人。
嗯,就是那個半夜不睡覺,趁着冷慕中毒全身無力抱着歹念妄圖去輕薄冷慕沒想到反被輕薄的某某人。
煌曄七皇子。
冷慕眼尖,一眼就看見還有個站着看熱鬧的主,手腕一動,鞭子一甩,很快就把人“呼啦”一下拉到衆目睽睽之下。
七皇子雖然不受寵,但也沒有人當面給他難堪,這一下子在衆人面前摔了個狗吃屎,面上過不去,看着冷慕的眼中也帶上了惡狠狠的意思。
冷慕微微一笑,跳下桌子用鞭子挑起七皇子的下巴,道:“跟大家說說,我將要和誰成親?”
小七愣了一下,在沒想明白的時候,就已經脫口而出:“你還能跟誰?自然是跟我大哥了。”
冷慕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在場的衆人,笑道:“是誰說我要和蘇雷成親的?又是誰膽敢造謠老孃……咳咳,本宮和蘇雷定了終身的?”
在場的衆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看起來很是憨厚的漢子上前一步,道:“可是,蘇家張羅着要辦喜事,說是爲迎接三公主做準備。”
“而且蘇家剛剛發生了滅門案,三公主爲了蘇雷能夠振作起來,不惜用自己的婚事爲蘇家沖喜也是可以理解的。”看到有人甘願充當第一人,後面的衆人也就放開了說。
眼見着事情又要陷入你一言我一語說不清楚的境地,冷慕一甩鞭子,喝道:“本姑娘問,你們再說。不然,別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後退一步,衆人慢慢停下嘴裡的說辭,但是一個個眼巴巴地看着冷慕,卻也從另一個方面讓冷慕感覺到了壓力。
“看什麼看!”壓力之下的冷慕果斷暴躁了,怒喝道,“再看老孃就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七皇子“噗嗤”一笑,搖頭晃腦道:“這麼多人,恐怕就算他們站着不動然你挖眼珠子,你也忙不過來吧。看你這身子,已經虛了。”
冷慕簡直要被他說得惱羞成怒了,這時客棧的樓梯口卻站出來一個身材修長容顏清俊的男子,他輕聲道:“冷丫頭。”
冷慕莫名的暴怒就這麼被壓下去了。
她一甩鞭子,對着煌曄七皇子輕哼一聲,擡着下巴驕傲地從衆人自發自覺自願地分出來的一條小路中走到樓梯下,乖乖叫了聲:“崖大哥。”
鄭崖輕出一口氣:“你總算回來了。”
中午冷慕那麼貿貿然地就跑出去,鄭崖眼尖,甚至還隱約看見冷慕紅了的眼角,他焦急擔憂害怕了一個下午。
就在林雨明也壓制不住他的時候,客棧的大廳之中突然傳來了讓人熟悉萬分的騷亂聲。
鄭崖趕緊就出來看看。一眼看見冷慕,那是在預料之中,但是冷慕竟然是那副他早已熟悉的生機勃勃的樣子,就在他的預料之外了。
他還以爲,冷慕就算不會紅着一雙眼睛回來,起碼也應該是精神萎靡的。
不然,這傢伙中午那麼不管不顧地就跑出去究竟是爲了什麼?特別是,一想到自己竟然還爲了這麼個沒心沒肺的貨擔心了那麼久,他就鬱憤難平啊!
眼睜睜地看着冷慕走進房間,關上門,不厚的門板徹底隔絕了門外衆人的視線,大家就把注意力轉移到這個剛出現的俊美溫潤的男子身上。
鄭崖,天下第一風流才子。怎麼說都會比冷慕那個暴力公主要好說話吧?
誰知,衆人還沒怎麼靠近鄭崖的身邊呢,鄭崖就從隨身小藥箱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小瓶子,微微打開瓶蓋,將裡面透明的、甚至還帶着點清香的液體傾倒在地上。
“茲啦——”
隨着輕微的煙塵,結實的地板很快被溶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客棧中再次出現了難言的詭異沉默。
鄭崖慢條斯理地將小黑瓶子收起來,笑容和藹和親:“大家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不要客氣,儘管問。”
“……”衆人面面相覷。其實,鄭崖想問的是,還有人要上來試試毒藥的魅力吧?
滿意地看着衆人鐵青的臉色,鄭崖點點頭,笑容溫婉令人如沐春風:“既然如此,大家這麼客氣,我也不能辜負你們的好意不是。我先進去休息,大家隨意。”
點了點頭,甚至都沒有再去看這些人的動作,鄭崖轉身進門,動作利落地關門,沒讓他們窺見一絲一毫屋內的情景。
“說吧,你怎麼了?”鄭崖關上門,走到冷慕身邊,單手按住冷慕的肩膀,微微用力,以此表明自己絕對不接受糊弄的決心。
“……”冷慕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擡起頭,淚眼汪汪,“崖大哥,我知道錯了……”
鄭崖手一抖,想說的話全然忘記了,還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林雨明從裡間出來,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笑得無奈:“冷慕你總算回來了。”
下午的時候她那麼跑掉,鄭崖的情緒就一直在緊張焦爐間徘徊,她又要安慰哭個不停的曲泉又要安撫鄭崖,累的都想眼睛一翻暈過去算了。
現在好了,冷慕終於回來了。事情都可以扔給這個罪魁禍首了吧?
難得林雨明也有了這種消極怠工的想法,冷慕笑了笑,道:“曲泉在裡面?”
林雨明點點頭,從面盆上方的架子上取下一塊小方巾,給自己擦了擦臉和手,長出一口氣,道:“曲泉哭累了,我就讓她先去睡了。”
“……”冷慕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道,“林綠言和姚天呢?”
林雨明笑了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嗎?樓煥郡盛傳你要和蘇雷成親了。他們自然是去調查到底誰傳出這種風不靠譜的謠言的。”
冷慕深表贊同:“就是!也不看看本姑娘十幾年來閱人無數,怎麼會看上蘇雷那樣要容貌沒容貌要身材沒身材的大叔!老孃就算要看上大叔,也應該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學富五車的帥大叔啊!”
“就像十年後的我?”鄭崖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不。”冷慕頂着鄭崖明目張膽的威脅目光,堅持了自己“威武不能屈”的美好品格。
林雨明捂嘴笑着看兩人插科打諢,心中因爲冷慕突然間離開而留下的些微擔心也消散了。
她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關於蘇雷的事情。”
冷慕輕哼一聲:“怎麼辦?涼拌!哦對了,我可能在樓煥郡呆不長了,柴凌宇似乎被冷日濯抓到什麼把柄,就要離開啦。”
林雨明剛剛纔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她握着冷慕的手:“那你……天哪,我差點忘了你也要跟着走。我陪你吧?多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冷慕反手握住林雨明的手,無奈地聳肩:“不行啊。有你在我會分心。雨明,我原先是打算說點什麼話來刺激你讓你不要跟着我的。但是後來一想,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呢?因爲去煌曄而損失一個好朋友,那簡直太得不償失了!所以,我沒有這麼做。你也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
林雨明被冷慕的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心中總是隱隱覺得不對,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鄭崖。
鄭崖接收到自家人的目光,點了點頭,投擲昂揚地就要開口長篇大論,卻被冷慕一個手勢阻止了。
冷慕擡手拂去臉上的眼淚,看着兩人,哽咽道:“就讓我……就讓我安心地離開吧。”
“……”
“……”
特麼的,雖然很想吐槽這種眼淚攻勢,但不得不說,這一招由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落淚——即使當初蘇溯越重傷掉下山崖也只是紅了眼眶——的冷慕做出來,殺傷力是格外的巨大。
鄭崖很沒節操地敗退三千里,舉着白旗道:“好,全部都依你。可是你要記住,你這麼做是爲了不應爲煌曄而損失我們這羣朋友,可不是去送死的。”
冷慕看着眼前的兩人,每雙眼中都帶着濃重的擔憂和強顏的安慰。
她伸出手,將兩人攬進懷裡,鄭重道:“我絕對不會死。”
鄭崖輕哼一聲,聲音之中帶了點哽咽:“你要是敢死,我就算去求那個老頭子也要把你從閻王那裡拖回來!”
冷慕忍不住笑出聲來,看着鄭崖微紅的臉頰,道:“你終於承認技不如人了?”
鄭崖別過臉,道:“有什麼的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老子要是早個十幾年修習醫術,說不定能甩那糟老頭子幾條街呢!”
“好小子,好志氣!”鄭崖話音未落,窗口就跳進來一個神采奕奕的中年人。
墨黑的長髮隨意地束在背後,微微有些凌亂,卻帶出豪放不羈的魅力。一雙劍眉星目格外引人注意,那樣的明亮的神采能把人的魂都吸過去。
容顏深邃的臉上因爲風霜而微微有些細紋,不但沒有損害他的魅力,更爲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風韻。
全然不同於白竹山人或者楚藍那樣妖怪式的男性風韻。
冷慕當即歡樂地叫着蹦起來撲過去抱住他:“醫聖大叔……好久不見啊!你是特意來見見我們的嗎?”